易拉罐與易拉罐之間的碰撞,迸發出的卻是女人那爽朗的大笑。
撒上了孜然的牛羊肉串被烤的滋滋冒油,難得放縱了一把的範小胖胃口大開,塗辣椒麪的速度比之周易來說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餓死鬼投胎嗎?這麼能吃?陳太還餓着了你不成?”
周易好笑的看着正在大快朵頤的範小胖,後者興許是被辣椒麪嗆到了咽喉,一連咳嗽了好幾聲,忙不迭猛灌了好幾口啤酒這才把那該死的嗆人感給壓了下——
“我不像你有健身鍛鍊的習慣和時間,這玩意我已經有三個月沒碰過了,以前就算是來吃夜宵我也都不敢點這些,頂多吃點海鮮。”
對於周易這種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的行爲,顧不上擦嘴的範小胖長長地“斯哈”了一聲,通紅嘴脣在店門口那柔和不刺眼的燈光映照下不住開合哈氣——被辣的。
“那你不是還得謝謝我?”注意力多少被這紅脣分散了點的周易慢條斯理地嚼着羊排。
感覺好像有肉絲卡牙縫裡了的範小胖舌尖不停挑着牙齒:“謝了啊,怎麼沒謝。”
“道謝是得有誠意的,你誠意呢?”
“……”
範小胖開始猛的還愣了下,反應過來後方才左右扭頭掃了眼周遭,玩味道:“你確定要在這裡說誠意?”
說着,她還調整了一下自己身上這件寬大的衛衣——
更顯得鼓鼓囊囊了。
“你要敢的話,我沒意見。”
周易哪裡還怕過這個,曲肘抵在桌面上的右手屈指彈了兩下啤酒罐,發出“砰砰”兩聲響:“大不了就是明天一起上頭條嘛,我無所謂的。”
“算了吧,我可不想成爲又一個暗巷門的女主角。”
“我不是那樣的人,少看點偷拍。”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範小胖敷衍地點着頭,在吃光了最後一串後纔拿過紙巾擦了擦嘴:“還吃嗎?還吃的話,我再跟老闆點點?”
“不用了,飽的不能再飽了。”
像是爲了證明一般,周易張嘴就打了個飽嗝:“晚上也不用睡了,伱負全責。”
“不遠就是香港公園,你要撐的話可以去走走,消消食。”
“大半夜的逛公園?你還挺有閒情雅緻啊。知道的我這是消食,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要去做賊。”
周易撇了撇嘴:“那我還不如回酒店躺着歇歇。”
“奇怪,你不是很喜歡戶外這個調調嗎?”
“……”
待瞧見了周易臉上露出無語神情後,範小胖這才笑着起身朝店內走去——“老闆,結賬。”
很顯然,這小妞跟蔡琢妍是槓上了。
畢竟那照片確實拍的很明顯,英煌對外的公告明顯也只能夠騙一騙蔡琢妍的粉絲罷了。
“走吧,既然你不想去消食的話,那就回酒店吧。”
很快,付完錢的範小胖就回來把桌上自己那瓶還沒喝完的啤酒拎了起來,左手戴上了兜帽。
“想消食還不容易,從這裡走路回酒店不就可以了。”
周易輕笑一聲,單手將黑夾克一甩,搭在了肩上,一手同樣抄起了還剩下半瓶的啤酒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就看你願不願意走了。”
“你是在邀請我嗎?”
“你可以理解爲我這是在熱菜。”
“是嗎,可我現在不想上桌怎麼辦?”
“怎麼辦啊,這個簡單,加點醋改變一下風味?”
漫步空蕩蕩的街道上,左手尾指不住點着啤酒罐身的周易笑着調侃道。
“我沒有——好吧我承認確實是有點。”
範小胖自嘲似地笑了笑:“我知道我這個理由很無理取鬧,畢竟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但一想到那個姓蔡的心機女,我還是很不爽。”
“你們倆有矛盾?”
“沒有。”
走到巷子口的盡頭,感覺有些累的範小胖也不顧地上會不會涼、會不會髒,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雙腿岔開,一手搭在了膝蓋上,仰頭喝了口啤酒。
垂眸看了她一眼的周易笑了笑,也就着馬路牙子邊坐了下來,擡眸打量着昏黃的路燈,像是在數着燈光那看不見的紋路一般,聚精會神,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麼沉默着,你一口我一口,直到酒喝完。
不遠處的路燈們似乎都有些看不過眼,有幾盞在一閃一閃的堅持了幾個回合後,終究還是熄滅了光亮。
“嗝~
“怎麼說呢,其實我還是想給自己爭取一下的。”
打了個酒嗝的範小胖將自己的面容隱藏在了兜帽之下,一乾二淨的啤酒罐被她給捏扁了一下又一下。
左手食指抵在易拉罐底部,不斷旋轉着它的周易不置可否。
“你知道嗎,自從我跟了陳太后,在香港我見識到了、也聽到了很多娛樂圈的黑暗面。”
伸手揉了把臉的範小胖在說到這裡時不由得輕笑一聲:“就我突然發現,我以前在那個老女人公司裡拒絕的所有事,香港這邊的當紅女星不說100%吧,最起碼有80%以上都做過。
“因爲你的緣故,那個老女人選擇與我庭外和解。也因爲你的緣故,香港這邊最起碼有個英煌很照顧我。我很清楚我自己現在有幾斤幾兩,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在香港、內地不會過的這麼舒服。
“內地的華宜兄弟你知道吧,他們一開始也是想借那個老女人的勢來壓我的,想要把我籤走。但在我藉助你的名聲脫身後,他們突然就對我很客氣了。”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周易。”
範小胖轉過頭來,兜帽遮住了她一半的臉,一隻眼睛就這麼看着這個陪自己一起坐在這裡的男人:“我很好奇,你當初爲什麼不直接找我做交易呢,我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當然是因爲我有愛心啊,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更有愛心的人了。”四目相對間,周易挑了挑眉,攤手道:“絕對沒有。”
“……”
不施粉黛的脆弱感終究還是隨着兜帽的褪下一同逝去,被男人這怪異發言逗弄的範小胖幾次想要壓下上揚的嘴角都沒有成功,最後還是破功笑出了聲:“僅限於對女人的愛心是吧?”
“這話說的,我這叫對女性的偏愛。你總不能讓我偏愛男人吧,我很正常的。”
周易聳了聳肩,隨手將手中的易拉罐扔向了對面不遠的垃圾桶內——罐子砸進去的聲音噹啷作響。
“有那麼一點道理,但我還是很不爽。”
“所以,你要分開嗎?”
“不。”
範小胖伸手揪住了周易的長袖衣領,將他往自己面前送:“如果,我是說如果有那麼一天,你被我包了,你是不是就能摁耐住這個心了?”
被揪住了衣領的周易思考了一秒:“倒也不是不行,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過你真覺得你會有這個機會嗎?我以爲你開玩笑的。”
“無所謂。”
得到了確切回答的範小胖這才鬆開了衣領:“那我們就定好了,只要我還在奮鬥一天,我們的這個賭約就仍舊有效。”
“往後你會絕望的。”
“怕什麼,大不了給你當小三不就行了?我又不吃虧。輸了當小三,贏了當老婆,我血賺。”
“?”
周易笑了:“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這個小三的位置可能都保不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範小胖摩拳擦掌,鬥志昂揚:“就憑那個姓蔡的?她拿什麼跟我比?”
“呃,可能她唱歌比你好聽?”“……”
剛還熱血上涌的範小胖此刻只感覺有一盆冷水往自己頭上澆——“就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其實也是萬中無一的唱歌奇才?”
在香港見多了影視歌三棲藝人的範小胖捏了捏自己的嗓子,咳嗽了一聲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夾一點。
周易眨了眨眼,沒有絲毫的猶豫:“你放心,絕無此種可能。”
“我也是有音樂天賦的,長笛特長生呢,還會一些其他的樂器。像架子鼓、古箏什麼的。”
越說越有戲,感覺自己都快信了的範小胖還詳細列出了自己曾經身爲長笛特長生時拿過的獎:“我爸都是唱歌的,還是文工團的歌手,按理來說我應該也有這個天賦。”
“拉倒吧你。”
周易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真當沒人聽過你唱歌是不是,該說不說,你之前跟那個趙微一起唱《雨蝶》的時候難聽的一比。”
曾經《還珠格格》播出時,這兩人還在內地的一個節目上唱過片尾曲《雨蝶》。單論嗓音質感,範小胖直接被爆殺,基本就是個KTV愛好者的水平,還沒到麥霸的水平。
“那是我沒有練,我只會樂器。”
覺得自己文藝世家的範小胖立刻道:“走,現在回酒店,去你房間,我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樂器水平。”
“怎麼還要去我房間?”
“因爲你房間有樂器,我現在是個演員,帶什麼樂器。”
“我房間就吉他鋼琴,別的沒有。”
“哦,那我不會。”
“……”
你還挺實誠。
還以爲她會來一句“沒關係我都行”的周易同樣拍拍屁股站起身:“不會沒關係,你可以叫我一聲老師,我免費給你教學……”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就學費多少起了比較大的爭議——
範小胖認爲是一次就好。
周易則是銳評你擱這養生呢?
“養生就養生,我得熬死那些競爭對手。”
攤牌後的範小胖雄心萬丈。
說實話,自從周易在香港與蔡琢妍的緋聞被業內確定了後,她的心中就隱隱約約有了一個想法——她得幹些事來儘可能的抓住周易。
否則的話,隨着周易以後的地位越來越高,很難說到時候自己還能不能夠得上以及……最後還能不能上位。
像周易這麼聰明的人,她想靠裝傻充愣贏到最後肯定不行,學蔡琢妍那個心機女肯定也夠嗆。
思來想去,她覺得自己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向他坦誠自己的內心——既然周易已經見過了不知道多少種套路,那她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暴露自己的真情實感反而更顯得真誠。
由此,約定應運而生。
至於說放手。
別開玩笑了,她可是在周易只發了一張專輯的時候就跟他認識了,怎麼說都算是一句相識於“微末”,更別提周易還有着“救命恩人”這一層buff,怎麼可能願意放手。
回到酒店房間後,率先洗澡的範小胖搓了將近半小時才從浴室裡出來。
走出主臥後正準備去客廳喊周易去洗漱,卻發現他似乎正在鋼琴邊嘗試着什麼——指尖在彈一些奇奇怪怪的音符。
範小胖感到有些奇怪。
這都凌晨四點多了,該不會真要教我彈鋼琴吧?
“你在——”
範小胖話都還沒說完,一陣聽起來異常歡樂的鋼琴聲隨即響起。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周易那在唱歌時分外好聽的嗓音在吟唱起這個開頭時讓範小胖眼前一亮——她還沒聽過這個前奏。
這個“啦啦啦啦”是他還沒想到歌詞,所以就用“啦啦啦”代替嗎?
在連續兩遍的“啦啦啦啦”重複過後,在範小胖的眼裡,周易此刻彷彿就好像剛剛想到了歌詞一般,一開口就讓她愣在了原地——
“坐在巷口的那對男女,緊緊地抱在一起
“一動也不動的呆在那裡,世界好像跟他們沒關係~
“是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心情
“難道這就是愛情~~”
這是……?
範小胖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下意識想要問出口的話卻在與周易那充滿了笑意的雙眸對視時愣是給生生憋了回去。
坐在巷口的那對男女?
是我和他嗎?
就是我和他吧。
他這是專門爲我寫了一首歌嗎?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又是一段如同沒有想好詞一般的啦啦啦,簡單洗腦的旋律已經讓範小胖跟着輕輕跟着一起哼了。
“坐在巷口的那對男女,臉上沒有表情
“路燈一盞一盞的熄滅,他們始終沒有說上半句
“是什麼樣的情緒,什麼樣的情緒~”
十指在鋼琴鍵上驟然停滯,下一秒,猛地下壓——
“難道這就是愛情~~~”
斷點的音樂讓已經隨着節奏走的範小胖臉上於不知不覺間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坐在巷口馬路牙子上那由沉默到敞開心扉的畫面隨着周易那簡單至極的歌聲一起循環閃現在了女人的面前,宛若電影重映。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又一次重複性質的啦啦啦,這一次範小胖已經會跟着一起大聲唱了。一邊唱,一邊對視一邊笑:“坐在巷口的那對男女,笑聲從來沒停~”
伴隨着鋼琴聲的戛然而止,範小胖卻仍然像是一個收到心愛禮物的孩子一般開心,嘴裡仍然在不斷重複着周易剛剛所唱過的那幾段簡單歌詞。
“這首歌的名字,叫什麼?”
“不知道。”
停下了彈奏的周易嘴角上揚,於對視間輕輕歪了歪腦袋:“要不乾脆就叫《坐在巷口的那對男女》吧,怎麼樣?”
“……是送給我的嗎?”
範小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聲音竟然有了一絲忐忑、一絲希冀。
從小到大,她收到過很多禮物,但從還沒有收到過一份這麼特殊的。
“是啊,你要這麼問的話,這一時間……”
面對着範小胖的期待眼神,周易故作苦惱地拖了個長音。
“我不管!這首歌就是我的了!就是送我的!”
身上只裹着浴巾的範小胖一個餓虎撲食直接衝了上去,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周易那還沒說出口的話——
“除了你和我之外,誰都不能唱這首歌。”
因爲缺氧,自己都在大喘氣的範小胖盤腿,整個人幾乎是掛到了他的身上,近在咫尺地捧着他的臉頰,神色無比認真。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身上只有浴巾?你這是在挑戰我的忍耐力嗎?”
周易的回答已經說明了一切。
範小胖整個人喜笑顏開,旋即湊到了男人耳畔,咬着他的耳垂低聲道:“你難道不想把我摁在鋼琴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