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扎着要爬起來,可是,不但左邊手臂,整個人都癱軟了似的,彷彿渾身的元氣在急速溜走。
他震駭莫名,嘴巴大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僅是槍傷,更多的是難以名狀的恐懼和不祥的預感。因爲,那快速傳來的死亡之氣,絕非出自打偏了的傷口,而是內部在迅速腐朽,彷彿寄生在體內的強大能量忽然在迅速撤離。
小鬼跑了。
所有隱藏在自己體內的莫名元氣忽然消散了,就連奔涌出來的鮮血都變得曖昧而淡淡的藍色,充滿了血腥和一種詭異的腐臭。
吳所謂氣息奄奄,卻也敏銳地嗅到了這股臭味。
大秦奔上去,一把拉起吳所謂,大叫:“吳先生,你沒事吧?”
吳所謂脖子上全是鮮血,只虛弱搖頭:“沒事……沒事……還死不了……”
大秦抱起他,轉身就跑。
雍正嘶吼:“大秦,你居然敢殺人?我饒不了你……”
大秦頭也不回:“你都敢殺人,我爲什麼不敢殺你?”
“喂,大秦……”
“有種的你就報警,別瞎比比……”
說話間,整個人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大門外。
雍正嘶吼:“救命……快救命……”
沒人理他,他自己掙扎着站起來,雖然傷不重,可是,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脊髓的軟體動物,剛走了幾步,就歪在地上,腦子裡,彷彿有個可怕的聲音在一再重複:完蛋了,完蛋了。絕壁是老鬼完蛋了。
他清楚,自己身上的小鬼,和老鬼密切相關。老鬼興盛時,小鬼則活躍,行動力極強;可現在,他分明感覺到自己身上空了,一股類似元氣的東西在急遽散去。
他要追上吳所謂,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這一把,徹底賭輸了。
但是,他立即坐起來。
口袋裡,護照簽證都還是熱乎的,儘管這玩意都是僞造的。在老鬼極其嚴密的監視之下,他根本不可能替自己做遠走高飛的準備,甚至連財產轉移這些都做不到。
可是,活人就不可能被尿憋死。
雍正就是雍正,他所花費的心思,比老鬼預計的還要多。
可是,此時面對這些證件,綠油油的票子,他心底竟然也是茫然的:就算遠走高飛,又能飛到哪裡去?
而且,電話一直響個不停,那可是有老鬼精準定位的,自己的去向,他一清二楚。
他咬緊牙關,跑到停車區域,徑直上了自己的黑色賓利,索性就往家裡開去。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上午。
城南的別墅靜悄悄的,許多人已經上班上學,也不乏豔光四射的年輕女子牽着昂貴的名犬在闊大的草地上散步遛狗。
已是冬天,河邊兩岸卻開滿黃色鮮花,還間雜了許多拳頭大小的紅色月季,真真繁花似錦,匠心獨造。
一輛低調豪車緩緩駛入,當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畢竟,這一帶豪車如雲,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這輛車算不得什麼。
車子,停在茂盛的藤花架下,正好被幾顆巨大的千年黃桷樹所包圍,私密性急切良好。金銀子不慌不忙地下車,走過去。
只一腳,他便踢開了虛掩的大門。正在花園裡忙碌的花工聽得響動擡起頭來,金銀子一擡手,他便轉身過去,一聲沒吭。
四周,還有兩三名不經意的散步的路人,這些天,他們幾乎24小時都在這一帶閒逛,當然不會是沒有目的的。
金銀子很滿意。
在如此嚴密的監視之下,再是狡猾之人也不見得能夠逃走。
金銀子大步進了客廳。
客廳裡,空空如也,甚至連菲傭都不在。
他看了看樓梯口,隨意撥弄了一下手裡的槍,然後,拿起手機。手機上,一張照片,正是雍正發給自己的,那是吳所謂的屍體——吳所謂死了,商紂王死了,所以,他才放心大膽替CC續命,沒料到,一羣黑貓竄出來,於是,一切都完蛋了。
儘管沒有親眼看到商紂王,但是,他敢斷定,這一定是商紂王乾的。能夠驅使這麼大規模的黑貓,除了商紂王,再也沒有別人有這個能力。
早就證明死掉了的商紂王,居然還會出現,這豈不是很有意思?
而且,他的屍首都曾親自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簡直是太有意思了。
也因此,他才恨之入骨,畢竟,這一輩子從未栽過這麼大的跟斗。
此時,他手臂上還滿是被黑貓抓傷的痕跡,鮮血淋漓成一股乾涸的血腥味,可是,他不覺得難受,而是被一股極大的憤怒徹底籠罩,這些陽奉陰違的傢伙,自己非徹底幹掉他們不可。
手機通了,雍正的聲音沒有任何異樣:“老爺子稍後片刻,我讓婷婷給你做一杯咖啡,我已經在路上,馬上回來,最多還有五分鐘……”
雍正一直在路上,這一點,他相信他沒有撒謊,因爲,從他定位他的手機來看,他確實正在往家的方向趕來,目前,距離已經很近了。
聲音也是雍正的,他聽得出來。
他猙獰一笑,看了看樓梯口,高聲道:“婷兒……婷兒……”
居然沒有人應答。
這太不正常了,金婷婷天天在家裡,不可能這時候還沒有起牀。
這時候,賣菜的菲傭回來了,一見客廳裡來了客人,又那麼面生,不由得結結巴巴的:“這位先生,請問您是……”
他大是不耐煩:“金婷婷呢?”
“諾……夫人她還在睡覺……夫人前幾天感冒了,有點發燒,起牀很晚……”
金銀子大步就往樓上走去。菲傭要阻止他,可是,就連這可憐的女傭也感覺到這個陌生人身上那股凌厲之極的殺氣,竟然不敢開口。
臥室的門緊閉,金銀子伸手敲了幾下:“婷兒……婷兒……”
無人應答。
他猛地一腳,房門居然被鎖上了。
他心念一轉,對準鑰匙孔就是一槍,也顧不得樓下的菲傭嚇得匍匐在地,徑直就衝進了房間。房間裡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金婷婷的絲毫影子?他急忙拉開梳妝檯上的幾個櫃子,可以發現,一切東西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條,金婷婷,竟然是早就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