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邵成龍的生意就是賣山韭菜給石總,雖然獲利豐厚,一天收入上萬,可是品種單一,風險很大。要對邵成龍的生意有好處,那就是有人以更高的價格買了山韭菜,豈不是會搶石總的生意?
不過這事明天再說吧,現在也問不出什麼來,反正對邵成龍沒什麼壞處。邵成龍和石總告別之後,開着車找了個網吧,登上自己的qq郵箱,上面果然有石總髮過來的合同。
下來一看,這合同寫得真是很寬泛,根本沒有操作性,就是說邵成龍把採到的山韭菜全部賣給荷城農產,荷城農產負責給山韭菜定級別和價錢,要是邵成龍對級別或者價錢不滿,那麼就由雙方友好協商解決。
這等於什麼都沒說,連君子協定都算不上。首先什麼叫做全部?然後什麼叫做友好協商?邵成龍就是不想賣給他們,那又會怎麼樣?法律上來說這份東西是什麼用都沒有的。
不過邵成龍好歹也在公司裡面做過,知道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是看上去那樣。最粗暴那種,在地方上有勢力的人,可以直接拿着這份合同強買強賣,他們說什麼價錢,邵成龍就只能收這個錢。就算去公安局或者法院都沒用,人家不予立案。
就算勢力沒那麼大的,公安局法院沒有被完全搞定,那也不是就安全了。要是沒有這份合同,荷城農產平白無故逼着邵成龍低價賣山韭菜,那就是強買強賣,把邵成龍打傷了,那就是人身傷害。
可是有了這麼一份合同,逼着邵成龍低價賣山韭菜,卻是經濟糾紛,公安局法院只會給調解,絕不會輕易抓人。再捏造一些證據,法院要一一調查清楚,都不知道要調查到什麼時候。
萬一輸掉官司,那就什麼都不用說,就算贏了,時間精力都耽誤了,還不一定能拿到多少賠償。
所以這份東西,邵成龍是絕對不會籤的,就算他自己成立了合作社或者公司也不會籤。玩弄法律的方法多得是,邵成龍處於弱勢地位,纔不會給人這種機會。
石總還說要改一些條目,誰知道他都要改什麼,裡面又有什麼陷阱,到時候得想法子推掉才行。他想了想,找到一個老同學的qq,發了信息過去問:“喂?樂瑤,在不在啊?”
“你誰啊?”樂瑤問。
“我是邵成龍啊。”他說。
“邵成龍?”樂瑤一時沒想起來。
“以前坐在你後面給你貼過紙條那個。”邵成龍說。
“哦!原來是你!”樂瑤終於想起來了,“你這傢伙,都中學了還幹這麼幼稚的事!”
“那是初中!還是初一呢,其實和小學生也沒什麼區別。”邵成龍說,其實他和樂瑤也不算很熟,不過沒法子,誰叫他只認識這麼一個學法律的同學呢。
邵成龍學習一向不錯,初中考入了個好學校,管理很正規,同學們感情也不錯,還建了qq羣做同學錄,要不然邵成龍也不會知道樂瑤去做了律師。
不過那時候邵成龍正處在非常敏感的時期,對自己農村戶口家庭貧困十分自卑,對同學老師都憋足了氣,想要拿到全校第一把其他人的嘴都給堵上。
可是在一個好學校,全校第一哪有這麼好拿,全班第一都很危險,樂瑤就是其中一個和他搶第一的。大考小考,邵成龍總是輸多贏少,有時候氣不過,就搞惡作劇,在人家背後貼紙條就是其中之一。
很快邵成龍就發覺自己這麼做太幼稚了,還是把成績提上去纔是王道。可是再怎麼努力,他也沒法子長久佔據第一名的寶座——邵成龍努力,其他人也在努力呢。
到了高中,邵成龍倒是經常拿年級第一,他不是城市戶口,雖然分數很高,沒能上到最好的那幾家高中。後來到了大學,那就不用說了,他的成績很好,也只是很好而已,不讀研究生,本科的成績高低根本沒什麼意義,只要及格就行。
“哼哼,你這傢伙,同學會也不來,平時也不說話,忽然找我有什麼事?”樂瑤問。
邵成龍把文件發了過去,“能幫我看看嗎?”他生怕樂瑤誤會,急忙加了一句,“給錢的,平時你怎麼收費就怎麼收費。”
“我平時一個小時收五百塊。”樂瑤說。
邵成龍趕緊發了兩個紅包過去,本來想發兩百五,忽然想起這數字不太好,有些人會覺得這個數字罵人。其實荷城本地是沒這個說法的,邵成龍趕緊改成兩百塊。
“還差一百呢。”樂瑤說。
“網絡問題。”邵成龍說着又發了一個兩百塊的紅包過去。
“我靠,你現在做什麼啊?發財了?”樂瑤問。
“做點小生意。”邵成龍說,合同上都寫着呢,瞞不了。
“做什麼生意啊?”樂瑤接受文件,“你賣山韭菜?我都不明白這玩意有什麼好吃的,還賣這麼貴。你說三四月的時候吃還好一點,現在都六月了,過季了還吃,那不是傻嗎。”
“合同怎麼樣?”邵成龍問。
“這合同是誰寫的?基本上什麼約束力都沒有。”樂瑤說。
“裡面有沒有什麼隱藏的陷阱呢?”邵成龍問。
“太寬泛了,除非對方用偷拍什麼的手段逼你自己承認的確是同等價錢下不賣給這個荷城農產,而賣給了別人。”樂瑤說,“荷城農產?不會是石總那個荷城農產吧?”
“你認識石總?”邵成龍問。
“不認識,”樂瑤說,“荷城農產倒是打過交道,他們,額,怎麼說呢,他們很努力的想要儘量合法合規,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什麼意思吧?”
意思就是本來很黑,現在努力洗白的意思,說這麼複雜幹什麼,“我明白。”邵成龍說。
“你明白?”樂瑤問。
“這份合同我想找個藉口推掉。”邵成龍說。
“藉口有的是。”樂瑤說,“比如說雙方權利不對等。這裡規定了你必須要把所有的山韭菜都賣給荷城農產,可是荷城農產並沒有承諾全部收購。”
“這樣嗎。”邵成龍說。
“還有管轄權的問題,金牛鄉和荷城農產並不在同一個區,如果發生糾紛應該在哪裡起訴?”樂瑤說,“山韭菜的品級如何鑑定,合理價錢應該怎麼確定,還有很多,要真的摳字眼,我可以寫上幾十條上萬字。”
“寫出來要多少錢?”邵成龍問。
“你還真要寫啊?”樂瑤問。
Wωω▪ тт kān▪ ℃o
“真的要啊。”邵成龍說。
“我估計三五千這樣吧。”樂瑤說。
“太貴了,能不能便宜點。”邵成龍說。
“剛誇完你大房。”樂瑤說。
“我只想找個藉口什麼的。”邵成龍說,畢竟錢不是很多,一千幾百也就算了,三五千太多。
“你那要不這樣吧,我和你籤個合同做你的法律顧問。收你友情價一年五千塊錢,然後再給你寫這個合同,那就便宜多了,第一次算你便宜點,只要六百就行,還不用另外給了呢。”樂瑤說。
喂喂什麼叫做第一次便宜點六百就行,別人聽到還以爲邵成龍大保健呢,“我沒什麼官司要打啊。”邵成龍說。公司請法律顧問還好說,個人請法律顧問好像不那麼常見。
“你做生意遲早都能用得上的,尤其是農村的……我還在金牛鄉做法律顧問下鄉呢,你們村叫什麼村來着?”樂瑤問。
“石頭村。”邵成龍說。
“是不是楓灣那邊?”樂瑤問。
“對。”邵成龍說。
“那正好,我做法律顧問那幾個村子都在楓灣那邊,今天我本來就要過去的,順便見一見面,請你吃頓飯。”樂瑤說,“你是在村裡的對吧?”
“我在城裡呢。”邵成龍說。
“那就更好了,我也在城裡,你過來找我吧,文光律師所,天和路十八號八樓。”樂瑤說,“你有車的對吧?真是太巧了,我們真是有緣分呢,剛好我的車壞了,借別人車很麻煩呢,你送我過去吧。”
有緣分個鬼啊,送她過去是沒什麼關係,可是要怎麼回來呢?邵成龍可不會千里迢迢送她回城,一來一回得耽誤到什麼時候,他還要早起去採山韭菜呢。
文廣律師所規模並不大,在八樓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面,大概就是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全都在大辦公室裡面,一眼全都看完。可是邵成龍卻沒發現樂瑤在哪裡。
“邵成龍!”一個美女站了起來打招呼。
“啊?”邵成龍趕緊說,“你在這裡啊。”其實他壓根沒認出來那是誰,走近了仔細看,才發現眉眼間有些熟悉,大概也許可能應該是樂瑤吧。
初中的時候樂瑤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留着厚劉海,長得胖乎乎的,一副不修邊幅女學霸的樣子。現在卻是皮膚白皙青春靚麗,穿着短裙,踩着高跟鞋,頭髮精心打理過,走過來就是一陣香風,和初中時候根本就是兩個人。一般人說是女大十八變,樂瑤這是做了孫悟空的師兄弟,學了七十二變。
“走吧,我們趕緊過去,和那邊都約好了,再不去就要遲到了。”樂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