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的慶功會不同於上流社會的晚會,多數人不會着禮服,穿着比較隨意。而且他們的行爲都不會像晚會那樣表現得很紳士或者淑女,恰恰相反,在慶功會上到處都能看見人擱手擱腳,翹二郎腿,划拳斗酒。女人要麼打扮得跟個假小子似的和男人勾肩搭背,要麼穿着性感暴露,到處拋媚眼勾引男人。
蔡若慕和楊無命坐在一起,阿利阿泰坐在他們對面,四個人湊在一張大桌上,與其他桌的擁擠熱鬧不同,只有他們這桌顯得空蕩蕩的。
“喂喂喂,怎麼感覺他們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別人都在斗酒、划拳、高談闊論,只有我們在這大眼瞪小眼。”楊無命盯着筷子上的牛肉說。
“別急,今晚請了重要的嘉賓,現在還沒來。”阿利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說話有氣無力的。再看坐在阿利旁邊的阿泰,楊無命斷定這倆貨肯定是同一根藤上的茄子。
“什麼嘉賓?哥怎麼不知道?”蔡若慕可不記得她有請什麼嘉賓。
“是崔建華……”阿泰說。
“哦,是他啊。”這個人確實應該請,至少和他搞好關係沒錯。
“崔建華?他是什麼人?”看到蔡若慕的態度,楊無命對這個人產生了好奇心。
“是公安局的局長,雖然和我們處於敵對立場,但卻保持着良好的關係。”阿泰解釋道。
蔡若慕補充道:“說白了,就是相互利用。我們經常會協助警方破案,向他們提供情報,作爲交換,我們可以從他們那裡撈到一點通融。”
“就比如說,這次能夠從警察局領回弟兄們的屍體,也是多虧了崔娜華通融。”阿泰說。
“哦,這樣啊……”楊無命大致有些理解了。
蔡若慕撇了阿利阿泰一眼,秀眉微蹙:“你們倆個怎麼回事?從看見你們開始就一副誰欠你們五百萬似的嘴臉,搞什麼啊?”她看出阿利阿泰有些反常。
說到這個,阿利阿泰先是一臉怨念地怒視楊無命,然後羨慕的火焰被純情之水澆滅,灌溉出兩雙水汪汪的大眼。“姐大……你一定要幸福啊!”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蔡若慕從阿利阿泰的反常裡感受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督了一眼楊無命,心想:不會和他有關吧?
楊無命故作鎮定地直視前方。絕對不能和她有眼神交匯,要裝作若無其事,嗯,這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楊無命心裡直叫傷不起,他也是事後回憶起這段對話,才覺得是那麼蛋疼。他真是無意的,都是睡眠不足害的!
忽然,議論的聲音嘎然而止,大廳裡頓時鴉雀無聲。楊無命猜到大概有什麼事情發生,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向門口,只見一個高大的中年人慢慢走過來。
“他就是崔建華?”楊無命不禁發出疑問。能讓這些黑道混混如此膽怯,除了他們口中那個公安局長應該不會有其他人了。
“嗯,是
的。”蔡若慕應了一聲。
當崔建華慢慢走近的時候,楊無命就像是誤食了砒霜一般,露出接近於“死而無憾”的表情。那是因爲在崔建華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嬌小的身影——這個人楊無命不會忘記,被她揍過的腫傷彷彿剎那間死灰復燃,令他感到雙目一陣劇痛。沒錯,這個人正是崔娜!
原來她是公安局長的女兒!楊無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崔娜很快在衆多人中捕捉到了他,使得原本塞滿厭惡的眼眸轉瞬間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爾後又以更短的時間變換爲最極致的厭惡。
最後,崔建華和崔娜都在楊無命這桌安坐下來。期間,崔娜的目光始終未從楊無命身上離開過,那目光,彷彿在看着一隻骯髒的蒼蠅。
崔娜是充滿正義感的女警,又沒有她父親的沉穩和老練,恐怕對這些黑道上的人早已是深惡痛絕。很不幸,自己也是她深惡痛絕的其中一員。
楊無命忽感焦慮,竟有些忐忑不安。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嘴脣微啓,似乎想要去解釋什麼。迎來的卻是崔娜的嗤之以鼻。
“哼!”崔娜一臉鄙夷的別過腦袋,完全不想搭理楊無命。
看到這一幕,蔡若慕心裡有些不舒服了。她看得出來,楊無命和崔娜的認識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從楊無命的眼神裡讀出了“在乎”二字。是的,她隱隱地感覺到,楊無命很在乎這個女人。即使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潛意識也一定是這樣沒錯。
蔡若慕的字典裡找不到“嫉妒”二字,即使有,那也會披着“憤怒”的外套。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如同一座不化的冰山。冰山之顛,噴涌着高溫的岩漿。蔡若慕的臉上此時正體現了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矛盾——她的眼裡噴射出憤怒的火焰,臉上卻積上了千年的冰雪。
跟隨蔡若慕多年的阿利阿泰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的憤怒,順着她的目光,他們很清楚地知道,無論是凍人心骨的寒冷,還是灼燒皮膚的炙熱,都是針對那個女人的。
“這個女人,怕是和大哥有一腿。”阿利低聲對阿泰說。
“我也看出來了,難怪姐大這麼生氣。”阿泰悄悄地迴應道。
“這果斷不能忍啊!他有了姐大,怎麼還可以去招惹其他的女人?而且還是公安局長的女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很逆天的本事。說實話,我很佩服大哥有這種本事,但是他媽的竟然讓姐大受了這樣委屈,真是畜牲!”
“畜牲不如!”阿利咬牙切齒地咒罵。
崔娜也很快感受到對面傳來的熾焰與冰霜,無論哪種,都透着置人於死地的憤怒。她從來都沒有懼怕過惡勢力,她昂起腦袋,以輕蔑迴應着她。
“好冷啊……”鄰桌的混混不由地打了個冷戰。
“是啊,怎麼回事?都快到夏天了,怎麼感覺冬天又回來了一樣?”坐在旁邊的混
混快速摩擦着自己的手臂。
當然,有這種體驗的人不止他一個。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同程度感受到這份詭異的寒冷,這其中最爲明顯的,自然要屬楊無命這一桌。
“咯咯咯咯……”阿利縮着身體,上下兩排牙齒不停地打架。“我……我……我說阿泰,我……怎麼好像看到了企鵝在我面前跳舞?”
“別吵,我在裝死,不然會被北極熊吃掉的。”阿泰一動也不敢動,眼睛都不眨一下。
楊無命頭上佈滿已經結成冰粒的汗珠,從額頭上拉下的十幾道黑線也都被凍成了冰棍。這兩個人怎麼回事?從剛剛開始就不說話,一直死盯着對方。這是傳說中的“冷戰”嗎?果然好冷!冷得都下起暴風雪了。
崔建華的老臉覆蓋着一層薄薄的冰霜,他咧了咧嘴,周圍的冰霜裂開一了些。然後他猛得一用力,將那些冰霜震得粉碎。
“哈哈哈哈!大家都幹看着幹嘛?!蔡龍頭,你身邊這位我可從來沒見過,你不給介紹介紹?”薑還是老的辣,在這種冰窖似的氛圍中,崔建華依然可以笑得如此豪爽。
蔡若慕這纔回過神來,衝着崔建華露出歉意的笑容,然後破天荒地主動拉起楊無命的手說:“他叫楊無命,是哥的男人!” 說到‘男人’這兩個字的時候,蔡若慕刻意加重了語氣。
“砰!”崔娜本想喝口果汁緩解一下心情,在聽到“男人”兩個字的那一瞬間,一下沒控制好力道,將手裡的玻璃杯捏了個粉碎。而這一動靜,引來了周圍所有人的矚目。
看到酒店的玻璃杯被捏碎了,漂亮的女服務員趕忙走了過來:“小姐,請問……?”
“這杯子不結實!”服務員話還沒說完,崔娜就恨恨地打斷了她。
“不會啊,我們酒店是都市最好的酒店,所有的餐具設備都是頂級的……”
“這杯子不結實!”崔娜重複着上一句話。
“請相信我們,這杯子的質量絕對可靠!”
“這杯子不結實!”崔娜猛得一擡頭,咄咄逼人的殺氣奪眶而出。驚得女服務員一身冷汗,她下意識後退半步,爾後立即擠出營業式的微笑。“好……好的,我知道了!請您稍等,我立馬去給你換!”說完服務員趕緊撤離了現場。
楊無命坐不住了,屁股上像長了針一樣。冷靜一點,我和母猩猩又沒有關係啊!是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閒得蛋疼救了她一命,然後在她家住了一晚,只是這樣而已。可是這樣的思想一點也灌輸不進他的大腦,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和她解釋。
崔娜的表現似乎讓蔡若慕很是滿意,她輕笑着說:“崔局長,您這次難得把令媛給帶來了啊!以往都沒讓她露臉呢,能給我們介紹一下,讓我們也認識認識嗎?”
“哦!小女崔娜,是我膝下唯一的女兒。剛從警校畢業不久,現在在刑事科工作。”崔建華笑着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