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孤注一擲

六、孤注一擲

在孫妃處流連了幾夜的宣德還是沒有忘記柳雲若,回到乾清宮的夜晚,他將柳雲若招至自己的寢宮,只說要和他對弈一枰。宣德喜歡下棋,可是自從當了皇帝后就連國手黃文治也不敢贏他了,對方拼着命下和棋,自己當然也再難提起廝殺的興趣,直到柳雲若來到他身邊。

宣德覺得很奇怪,按說柳雲若心思深沉到了不可猜度的程度,可有時候又是那般的天真,他和宣德下棋時總是竭盡全力想贏,完全沒了平日小心翼翼的卑賤。他善守,宣德善攻,兩人棋力相當,都要十二分的用心,才能做到各有輸贏。

那天晚上柳雲若似乎心神不寧,他原本把守的四角被宣德攻佔了三角,宣德的白子兒穿心相會,使得中間天元一帶柳雲若的三十餘黑子被圍無援,已無生望。柳雲若顯得有些沉不住氣,想要救援中心,又怕宣德來侵最後一角,拈着棋子遲疑不定。宣德隔着桌子看他凝眉爲難的樣子,覺得少有的清純可愛,勝利的快感便被張揚起好幾倍。

他笑道:“你今兒怎麼了?這樣縛手縛腳?”

柳雲若將手中的黑子點在星下一角,有些苦澀地說:“奴婢想求皇上一件事,卻不敢說出口,內心惶恐。”

宣德在三路又投一子,侵削柳雲若的陣地。他漫不經心地含笑道:“你要是敢說想見那個人朕就打你二十板子!除此之外都可以講。”

柳雲若伸到棋盒中的手微微一顫,隨即停滯不動,宣德等了一會兒不見他落子,擡頭問:“怎麼了?”

那線條柔和的嘴脣上慢慢浮起一個有些恍惚又有些悲涼的笑意,柳雲若舔了舔嘴脣,無可奈何,卻又異常清晰地說:“皇上真是英明天縱料事如神,奴才要求您的,就是想見漢王一面。”

“黃儼。”宣德低頭研究着棋局,面無表情地叫了一聲。

侍立一旁的黃儼本來都快睡着了,猛然睜大眼睛躬身道:“老奴在!”

“叫宮正司的人來,打他二十板。”

黃儼吃了一驚,他剛纔打盹,沒有聽見兩人說什麼,不知爲何在這異常輕鬆和諧的氣氛裡宣德突然就說要動刑,偷眼去看柳雲若,清麗如畫的人兒也只是靦腆地笑着,沒有一絲怯意。黃儼越發覺得糊塗,卻也只能趕緊出去傳旨。

大概是黃儼的安排,宮正司只來了一個掌刑太監,手裡拎的板子也不過兩尺來長,寬度厚度和正式的刑杖一樣,氣勢上卻遠沒有那麼恐怖。宣德似乎對這樣的安排還滿意,點點頭:“也不必出去了,就在這裡打,打完了咱們繼續下棋。”

柳雲若這才從容站起來,輕聲問:“要脫麼?”

宣德眯起眼睛側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就脫吧!”

柳雲若走到桌子旁邊,面色平和地解開汗巾,將絲綢的褲子褪至膝彎,就準備趴下去。宣德卻道:“地上涼,就跪着吧。”

柳雲若應了一聲:“是。”低垂着頭雙膝跪下,兩手撐在地上,他白嫩而富有彈性的臀部隨着背脊的下伏挺翹起來,身體呈現出一條優美的曲線,在寢宮柔和昏黃的燈光下看去,格外撩人心魄。

宣德翹足而坐,伸手去拿茶碗,黃儼忙上前給他倒了一杯熱的,宣德抿了一口,向黃儼一揚下巴。

美麗的線條便被噼啪之聲破壞了,每一記板子打下,柳雲若的身子都會不受抑制向前一躥。手臂不足以支撐疼痛的身體,捱了五六板後就不得不用胳膊肘着地,隨着抽打而不斷顫動的臀肉一片嫩紅。連痛得一身汗的柳雲若都覺得,自己這狼狽的姿勢讓剛纔從容的微笑成了拙劣的裝腔作勢。

二十下打完,黃儼趕緊引着掌刑太監出去了,他知道要交代些什麼。宣德用足尖擡起柳雲若快貼到地上的臉,額頭的冷汗和嘴上發紫的咬痕證明剛纔的責打不輕。宣德將自己茶碗遞過去,柳雲若雙手接過喝了兩口,喘息的速度才慢了下來,他伏在地上約半盞茶的功夫,才勉強繫上了褲子,搖搖晃晃站起來。

“還敢再提麼?”宣德冷冷地問。

“今天不敢了,以後不知道。”

這個回答並沒有讓宣德慍怒,他只是淡淡道:“那就以後再打,”並指指棋枰,“該你了。”

柳雲若扶着桌子穩住自己哆嗦的雙腿,嘆了口氣:“奴婢認輸。”聽他第一次誠懇地說出“輸”字,宣德臉上浮起輕笑,逗他:“才至中枰,你也沒有全軍覆沒,真的就認輸了?”。

柳雲若搖搖頭:“不是因爲棋,疼得厲害,奴才不敢坐。”這樣的回答讓宣德“噗嗤”一笑:“聽你的意思,好像還能扳回局面麼?”

柳雲若看看棋枰上的一片黑白,似在琢磨什麼,突然擡頭向宣德嫣然一笑:“皇上,您要不要和奴婢打個賭?”

“賭什麼?”宣德饒有興味地問。

“若是奴才能贏了這盤棋,請皇上恩准我探視漢王;若我輸了,就再領一百大板。”他又比劃了一下補充:“是上次挨的那種大板子。”

宣德慢慢擡起頭,自從即位之後他第一次擡頭看一個人,何況還是一個太監。柳雲若的嘴脣還在因爲疼痛而微微顫抖,眸子裡卻是陣前將軍纔有的冷靜與自信,宣德腦中一晃而過竟然是漢王的眼睛。

嘩啦,嘩啦,宣德的手指攪動着棋子,柳雲若這個無賴的豪賭有孤注一擲的味道。他問:“爲什麼一定要見他?”

柳雲若笑笑:“我跟了皇上,總該給他一個交代,否則,我沒有辦法全心全意服侍皇上。”

這是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卻帶着一點點脅迫的意思。宣德想如果不讓他輸的心服口服,今天最多也只能再痛打他一頓,那原本期待的春夜又沒法實現了。他再一次確認了棋盤上的局勢,相信柳雲若已經毫無勝望,點頭道“好,朕跟你賭。”

“謝皇上隆恩。”

柳雲若挪到自己的座位前,緩慢地坐了下去,臀部接觸椅子的一瞬間,他痛得眼前一黑,身子一下趴在了桌上,差點兒推翻了棋盤。他抓住桌子邊緣,強迫自己擡起頭來,在一陣不連貫的急促呼吸後,他的右手緩緩伸向棋盒,拈出一枚棋子,在宣德侵入的白子旁邊補了一着。

宣德看看,雖然是先着,但是也沒什麼出奇,自己已經掌控中原,不怕他在邊角上做文章。他退子向後一連,笑道:“你沒有聽說過‘弱而不伏者亦屈,躁而求勝者多敗’?”

柳雲若擦去要流到眼中的冷汗,低聲道:“奴婢只知盡力而爲。”他和宣德下了一個多月的棋,對於他的棋路早了然於心。看自己的陣地已經穩固,不動聲色再投一子,卡斷了宣德的腹地與棋根相連之處。

宣德冷然一笑,單手舉起白子,居高投下,不幾着間,便將柳雲若腹地被圍的三十餘子一下收盡,堆成一堆整個推到柳雲若旁邊。柳雲若盒邊的黑子一下如屍體一樣堆積如山,棋盤上真個是一片“白茫茫”了。

宣德向身後椅背上一靠,用含着三分憐憫七分嘲弄的語氣嘆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今天已捱了打,這一百板子朕容你先欠着,等傷好了分開來還,如何?”

“謝皇上恩典。”柳雲若頷了下首,卻依然去摸棋子,他似在疼痛中穩住了身子,一笑道:“皇上容奴婢再投幾着何妨?”說着拈起一枚黑子,輕輕落進剛剛被宣德提過子的白陣中。

宣德詫訝地一眨眼,低頭看時才發現,自己中腹大塊白子盡是斷點,柳雲若這一子投入,正是做眼要點。當他急忙要補救時,卻已經來不及,柳雲若連投兩子,將宣德的白龍截成兩截,像兩條死蛇般任他宰割。而宣德四周角上的白子,也因爲前頭緊氣太促,險象環生。

這是柳雲若第一次拿出真正的手段,不管激怒宣德的後果有多嚴重,不管這樣做會不會讓自己幾個月的辛苦僞裝完全暴露,他必須贏。他的一切行動,必須要在見過漢王之後才能開始實施。他毫不留情,衝、飛、關、割、矯、夾、撲、拶招招狠辣,處處準確,讓宣德卻疲於奔命,應對維艱。連一旁不懂棋的黃儼也看出來,皇帝已經一敗塗地了。

宣德從未見過如此凌厲的柳雲若,這個一直卑賤地笑着,乞憐地伏在自己腳下的寵兒,這個剛剛捱了板子、現在依然痛得身子發抖的柔弱少年,卻用堅決而冷酷的手勢,將他在棋盤上打得全盤崩潰。這是他根本不可能匹敵的棋藝,原來這一個多月來嘻嘻鬧鬧,看似勢均力敵的遊戲,不過是他佈下的陷阱。其來也漸,其入也深,處心積慮,假作退讓,只爲今天,只爲漢王。

他一直在騙自己。也許連那天晚上眼角的一滴淚,都是假的。

輸棋的窘迫遠比不上這個念頭更讓宣德憤怒,他臉色發白地望着正在提子的柳雲若,緊握的拳頭裡生生刺痛。

二十四同室操戈1三十四兩難之間二十三沉思往事4四家法如山十七從今而後2二十三沉思往事4二十三沉思往事2三十九惟別而已1六孤注一擲十六命懸一線1三十五死又何懼2三十九惟別而已2九驚天密議二十四同室操戈2十移花接木三十一千夫所指2二十三沉思往事2三敝屣殘生二十一步步爲營1四十短兵相接3十三由愛生憂二十五廢后風波2二十四同室操戈2五春宵一夜九驚天密議三十七山雨欲來1三十五死又何懼2二十九人間煉獄三十九惟別而已1三敝屣殘生二十一步步爲營1二十三沉思往事4三十七山雨欲來1十一心事誰聽三十五死又何懼2二十四同室操戈1七白雪紅梅十三由愛生憂2三十皇上救我2三十六竹籬茅舍2二十四同室操戈1二十執子之手二十四同室操戈1十九約法三章2四十短兵相接2二十三沉思往事2二十二死則同穴三十四兩難之間二杖刑示辱二十七東窗事發二十三沉思往事3一白狐公子二十三沉思往事3三十六竹籬茅舍1二杖刑示辱三十皇上救我1十七從今而後1十八兄弟鬩牆三十五死又何懼1十六命懸一線2二十九人間煉獄二十一步步爲營2二十一步步爲營1三十四兩難之間明朝皇帝與男寵二杖刑示辱十五望穿秋水2我的兩難之間二十一步步爲營2四十短兵相接1三十一千夫所指1三十七山雨欲來1十七從今而後2二十三沉思往事2十三由愛生憂2三十七山雨欲來2十移花接木二十八相對無言六孤注一擲十四以誠相待2二十一步步爲營1我的兩難之間六孤注一擲二十三沉思往事3十八兄弟鬩牆2三十七山雨欲來1二十一步步爲營2三十六竹籬茅舍1十三由愛生憂2三十皇上救我1二十五廢后風波2三十九惟別而已2六孤注一擲三十六竹籬茅舍2十六命懸一線2三十一千夫所指1五春宵一夜二十三沉思往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