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威武,吾皇萬歲!”
“燕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北洋,北洋,威懾四夷。”
“末將鍾虎攜北洋衛第四協全體將士,恭迎燕王千歲。”
...
...
海船剛一靠岸,陳靖元等人還沒下來,岸上已經龍旗飄飄,旌旗展翅,威震喧囂之聲陡然響起。
陳靖元和金和尚等人早就見怪不怪,倒是郭瑾璇這小妮子初見如此陣仗,饒她再怎麼多智近乎妖都難免心中唏噓,往陳靖元的身後緊緊跟隨,生怕走丟。
一走上岸,陳靖元心中就思量道,這就是登溟州郡了。
猛然間,他想起離登溟州郡不遠的西京城正是楊三水和北洋第五協一萬餘弟兄埋忠骨之所,沒來由的悲憫了起來,身子稍稍側轉望向西京城,默哀道,三水,我來了。
陳靖元的心情突然轉暗,眼神迷離地看着西京城方向,久久不語。
金和尚知道,數百侍衛營弟兄知道,鍾虎知道,一萬餘北洋衛第四協弟兄都知道,爲何燕王殿下會突然如此狀,紛紛心中祭奠起陣亡在西京城的楊三水衆將士。
郭瑾璇發現隨着陳靖元的臉色轉陰,喧譁叫嚷恭迎之聲頓時降了下來,緩緩變低,最後變爲漫無邊際的低沉。
這是怎麼回事?
剛想張嘴問陳靖元,卻發現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袖,是誰如此無禮?
臉色不悅地側頭一看,發現是金和尚,只見金和尚指着燕王搖搖頭,又豎起食指放在脣邊,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以免觸了黴頭。
見着連一向撒野的金和尚都如此慎重,郭瑾璇果斷地抿緊小嘴,不去自討沒趣。
一番默哀之後,陳靖元這纔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前來相迎的鐘虎身上,甲冑齊身,銀盔之上紅纓隨風抖動,說不出的英武。
隨即走上前去一拳擂到鍾虎胸前,笑道:“虎子,又見威風了。”
鍾虎咧嘴一笑,剛纔的勇將之氣不見,靦腆地跟個鄰家的半大小子般,甕聲道:“叔!好久沒見,一切安好?”
陳靖元一聽鍾虎這一聲叔,倍感親切,論心理年紀,論人生經歷,足以稱叔了。
緊接着和鍾虎邊走邊寒暄了起來,金和尚和郭瑾璇緊隨其後,問起了這個黑臉小將軍爲何稱燕王爲叔。
對於一切的一切,包括陳靖元身邊的人和事,她都感到好奇。
金和尚也是發現郭瑾璇這美女有一種天生讓人的親近感,散發的氣質不是那種令人有所淫邪作祟的氣質,而是讓人願意與她攀談,與她親近。
繼而,將所知道的都一一告訴了對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進入了登溟州郡的將軍府,鍾虎說道:“叔,西海道的知府韓渭水是咱們陳系提拔的,他當年在臨安城時有幸見過文天祥一面,此次由他陪您去遼陽行省那邊交換人質。省的到時候您沒見過文天祥,被蒙古人擺了一道。”
陳靖元一聽,這是之前文廷玉交代過的,雖然手中有文廷玉畫的文天祥肖像,但是時過境遷三年,用圖像辨人有些草率,還不如帶個認識文天祥的人過去來得靠譜。
隨即點點頭,與鍾虎一道進入了將軍府的大堂。
韓渭水也是從秀才,舉子,進士,再到縣令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投入陳系門下之後,被提拔到西海道當了五品的西海知府。
由於鎮守西海道的是陳家北洋軍,所以韓渭水擔任這個西海知府也算是如魚得水。
最起碼治安匪盜這塊根本無需他操心。
見着燕王,韓渭水也是一番行禮,坐於堂上與陳靖元這個陳系的掌門人聊了許久。
當晚,鍾虎就在將軍府設宴,款待了陳靖元一行。
第二日,陳靖元讓鍾虎備船,帶着韓渭水,金和尚,還有郭瑾璇等一干人等渡過了鴨綠江,到達了遼陽行省境內。
從鴨綠江上岸之後,何宇這個遼陽行省大都護親自率軍前來相迎,一番寒暄之後緩緩年啓程,約莫行了一百里地,纔到了盛京城。
進入盛京城的大都護府,陳靖元讓金和尚帶着一干侍衛陪着郭瑾璇逛逛盛京城,又讓何宇安排韓渭水休息之後,才與何宇兩人在堂中好好暢聊了起來。
經過遼陽行省一役,何宇在中原北地已經薄有名聲。
比起陳靖元麾下的那些老將,何宇在蒙古人的耳中更要來得爛熟。
隨即陳靖元說道:“何宇,你用一萬餘人就搞掉了蒙古人一個行省,如今他們對你絕對要比對本王來得憎恨,你得小心啊。平日裡出行多帶些侍衛在身旁。免得被屑宵所趁。”
陳靖元之意,何宇怎會聽不明白,意思是讓他多加小心,蒙古人狗急跳牆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何宇很自信地笑了笑,說道:“蒙古人雖恨我,但能奈我何?如今我已經在遼陽行省境內展開‘殺蒙令’,凡是穿着蒙古人服飾,留着蒙古人髮飾,說蒙古話,或者體內有蒙古人血統,一律斬殺。就如少將軍以前所講,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是最保險的。”
殺蒙令?
這廝是要學冉閔的殺胡令嗎?
真夠狠的,本王保證蒙古人現在殺你之心比要殺我來得猛烈。
不過亂世需用重典,殺蒙令就殺蒙令吧,如果有效果,到時候推廣使用未嘗沒有可能。
看着何宇那副自信的笑容,戰場果真是鍛鍊人的最好去處,如今的何宇已是一副大家風範,哪裡還有當年的那副青澀?
繼而說道:“殺蒙令就殺蒙令吧,他們蒙古人入侵中原以來殺我們漢人還少嗎?一報還一報,這是他們應得的。”
何宇點頭稱是,然後走到書桌邊上拿過一封信函,說道:“這是蒙古人投遞城中的一封信函,屬下斗膽拆開看過,原來是元朝廷的丞相完顏黑水寫給少將軍的。”
區別於其他人,何宇還是喜歡稱陳靖元爲少將軍。
同樣,陳靖元聽着少將軍三字也覺得舒坦,因爲他從這三字聽出了何宇的念舊,還有勝不驕的心態。
完顏黑水?
陳靖元接過信函粗粗一看,原來是完顏黑水等人已經押解着文天祥在三天前便到了盛京城的鬼馬坡,問詢陳靖元等一行人什麼時候能到。
隨即,陳靖元將信函隨便一撇扔到了桌上,輕笑道:“他們倒是心急,對了,鬼馬坡這個地方你是否熟悉?”
何宇知道陳靖元話中意思,是在擔心完顏黑水等人在鬼馬坡設伏。
於是解釋道:“少將軍放心,鬼馬坡那個地方地形平坦,根本不是設伏之地。回頭末將就安排一隊人馬前往鬼馬坡跟完顏黑水下個帖,順便偵查一番,有備無患嘛。”
陳靖元嗯了聲,道:“就跟完顏黑水講,明日正午時分,準時交人。”
何宇點頭稱是,然後衝堂外叫來一個侍衛吩咐了幾句,傳他令即刻遣一支小隊前往鬼馬坡探查一番。
最後,何宇問道:“少將軍還有何吩咐?”
陳靖元搖搖頭,諸事已準備妥當,好像沒什麼好吩咐的。
對了,還是找李恆聊一聊,再給他打最後一劑強心針吧,免得這小子回到蒙古人那邊有了奶嘴忘了娘,不忘記盟約之事。
隨即說道:“你給我準備一間上房,周圍屏退所有人,我要和俘虜李恆談話。”
何宇不知道少將軍這個時候要和李恆說什麼,還要屏退所有人,八成是機密之事,但是他沒有追問,而是奉命前去安排。
約莫過了一會兒,都護府內堂的一個密不透風的房間內,陳靖元正襟危坐等來了兩個侍衛營押解着李恆的進來。
陳靖元親自給李恆鬆綁,然後示意侍衛出房間,又給李恆斟滿一杯茶端到他跟前,說道:“李將軍受苦了,人多眼雜,而且阿巴黑和呂文喚不是蠢蛋,所以只能委屈你和他們關押在了一起。做戲要做足全套嘛。”
李恆被寒風吹得有些僵硬的面頰稍稍抖動了一下,應該是在笑吧。
喝了一口熱茶之後,死死盯着陳靖元問道:“陳大都督,哦不,應該是大宋燕王殿下,你這個時候把我請來所爲何事?”
陳靖元呵呵笑道:“李將軍,明日午時,本王就要放你你和阿巴黑,還有呂文喚等人迴歸元朝廷了,那件事情希望你能慎重對待。蒙古人呢什麼德行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你堂兄李定山此次造反,蒙古人已經將你們李氏兄弟劃入死亡名單了。只要陝甘行省的西夏軍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那麼等待你們李氏的只有一個字,那便是死。”
李恆沒有贊同,更沒有反駁陳靖元這番危言聳聽,正如陳靖元所說,蒙古人什麼德行他怎會不知?關鍵是坐在他面前的這位燕王什麼德行,他不知。
他現在擔心的是以堂兄手中三十萬西夏軍與蒙古人對敵無疑是蜉蝣撼大樹,自不量力。
如果大宋軍隊能夠與西夏軍守望相助,建立同盟,這倒不是沒有轉機。
但是,他拿什麼相信這位燕王所立下的盟約?
盟約,他也知道僅僅是一紙盟約而已。
突然,李恆日漸暖和的臉頰泛起潮紅,不知是喝下熱茶血液循環的緣故,還是心中的野望戰勝了猶豫,對着陳靖元猛然問道:“燕王殿下真的能保證助西夏復國,助李某登基,做西夏的中興之主?”
陳靖元輕輕拍了拍李恆懷中貼身放好的那一紙盟約,莫名其妙地說道:“李將軍,人生在世苦苦數十年,能爲雞頭,爲何要當鳳尾呢?陳某草根出身,不比你們這些龍子鳳孫,但是卻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千歲之位,當真是披荊斬棘,艱苦異常。不過激勵陳某走到今天的只有一句話。”
李恆狐疑問道:“什麼話?”
陳靖元悠然轉身踱步到窗前,留給李恆一個充滿力量的背影,緩緩說道:“心有多大,那麼...你的舞臺...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