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又閒聊了片刻,見外頭天色已經暗了,這才一起起身回府了。衆人去杜老太太的福壽堂照了個面之後,杜老爺就和杜若劉七巧一起回了如意居,杜老爺只喊了杜芸一起去如意居吃一頓便飯。杜芸倒是落落大方,也不退拒,只跟着他們一起去了如意居。
杜太太聽丫鬟說他們回來的時候,就早已經派人去傳了晚膳。今兒杜老太太那邊要留着姑娘們吃飯,杜芸自然是不方便在那邊吃的,所以杜太太也有心思喊了杜芸過來這邊吃飯,正巧就瞧見他也來了,只笑着道:“我正想派丫頭去請呢,可巧就來了,快進來坐吧,不過我這邊的菜色,可就比不上老太太那邊的了,芸哥兒快過來坐。”
一時間大家都坐下吃飯,榮哥兒剛剛纔餵飽了,只咿呀咿呀的在奶孃懷裡頭玩耍,杜芸見了,很是喜歡,非要拿了自己身上帶着的玉佩給他當見面禮。起先杜太太不肯收,劉七巧見杜芸是真心要給,便笑着道:“娘你就替榮哥兒收着吧,這一屋子的人,也就榮哥兒能收堂弟的禮了,你好歹也讓他做一回大人樣子。”
杜太太只笑道:“這叫什麼話,他們都是同輩的,怎麼能受禮呢?等你的孩子出生了,芸哥兒做了叔叔,那這禮就能受了。”
劉七巧只笑道:“那感情好,娘你不受,我可先收下了。”劉七巧收了那玉佩,把它遞給了榮哥兒的奶孃道:“好生給榮哥兒收着,這可是秀才兄長送的東西。”
奶孃正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呢,杜太太只扭頭,笑着道:“你收着吧,別弄丟了,帶他到外面玩一會兒。”
杜太太給杜芸夾了幾樣菜,又問道:“來京城還習慣不?東西吃得慣嗎?品芳院裡頭有沒有什麼缺的?”
杜芸一一都回答了,衆人也就不說話了,只一味的吃飯,等大家都吃完了,外頭廳裡面早已經擺好了茶了,杜芸跟着劉七巧他們一起坐了,杜老爺纔開口,聽似責怪一樣對杜太太道:“有什麼話非要在飯桌上說,弄得孩子都沒吃好。”
杜芸連忙道:“大伯父快別這麼說,我吃飽了。”
劉七巧只笑着道:“你看了大半天的書,頭不暈嗎?早些回去休息吧,還有,晚上要是看書,多點上幾支蠟燭,別熬壞了眼睛,知道不?”
劉七巧說到這裡,纔想起了孃家還有一個要考小童生的。過年之後一直都忙着,也沒有空回去看看,也不知道家裡頭怎麼樣了。
其實劉七巧最近不回去,除了自己比較忙以外,也是有原因的。周珅的婚事近了,王妃自己也是忙不過來,她自前年重創了以後,身子雖然已經慢慢的恢復了起來,可畢竟不是年輕人的年紀了,沒沒忙亂後,也總有些力不從心。劉七巧每次回去,也都是讓她好好養着,家裡的事情,能撒開手的就撒開手,可如今周珅二婚,怎麼說也是王府的大事,王妃自然是不能放任了下面人隨便張羅的。
劉七巧想起王妃,便又想起那個經由樑貴妃的手送給敏貴妃的玉枕,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杜太太見劉七巧平白無故的嘆了一口氣,只急忙問道:“七巧這是怎麼了?難道有什麼事情不如意嗎?”
劉七巧忙笑着道:“怎麼會呢?家裡自然是事事如意的,只不過……”劉七巧搖了搖頭,繼續道:“方纔讓芸哥兒唸書,就想起了我孃家弟弟,他今年也要考童生了,這一晃日子可真快。”
杜太太聞言,只笑道:“是嗎?你弟弟要考童生了?他這纔多大呢?怎麼就要去考了?”
“他今年十歲了,其實也不是他要去考,是王府的三少爺要去考,所以八順算是個陪考的吧,倒是沒指望他考上,不過就是去長個見識。”
“要是十歲能考上童生,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你最近都沒怎麼往王府去,歇兩日去瞧瞧吧。”
劉七巧低頭想了想,只繼續道:“二月二十六就是世子爺的大好日子,請帖一早就送了過來,那天我自然是會回去的,也沒有幾天了,就不多跑了。”
杜太太最近孩子帶多了,對外面的事情也不怎麼關心,聽劉七巧這麼一說,才恍然大悟道:“瞧我這個記性,可不就是快到了,榮哥兒滿月的時候,王妃過來的時候還親口說了,那時候人多事忙,不想倒是忘了,真是不應該。”
杜若只笑道:“娘你就別操這個心了,人情往來的事情弟妹自然是會處理好的,我和七巧另外也會備禮。”
杜老爺只點了點頭,繼續道:“禮不可以輕,知道嗎?”
杜若忙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等兒子備好了,讓父親過目。”
“過目就不用了,只你們心裡要有數,王府是七巧的半個婆家,切不可以怠慢了。”
衆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杜芸也只謙和有禮的在一旁聽着,臉上帶着淡淡的笑,並無半點倦怠的,倒還是杜太太那邊,聽見榮哥兒在房裡哭了起來,這才起身道:“都散了吧,早些回去休息,芸哥兒只怕聽我們囉嗦都聽煩了。”
杜芸微微一笑道:“道也沒有,平常在家的時候,也常聽母親和父親閒話家常,覺得這纔是居家過日子的樣子,聽了才覺得心裡頭暖融融的。”
杜太太見杜芸這般懂禮數,又會說話,越發就喜歡起來,親自喊了丫鬟,把杜芸送回品芳院去。
杜若和劉七巧回了百草院,兩人都有些睏倦了,劉七巧今天起的早不說,下午還沒歇半刻的中覺,又馬不停蹄的跑了幾處地方,這會兒早就扛不住了。劉七巧不得不感慨,在沒有電腦的古代,睡覺成了生活中的大頭,而她也越來越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杜若見劉七巧精神不濟的樣子,也沒去吵她,只讓她先去睡了,自己則進了小書房又看起醫術來。
杜若一時看過了時辰,等連翹送了宵夜,稍稍吃了幾口之後,已是亥時三刻了。杜若忙洗漱了進房歇息,劉七巧正睡的香甜。杜若也沒驚動劉七巧,只稍稍的掀起被子,往裡頭鑽了進去。
接下去幾日家裡倒是沒有什麼大事,杜芸書院的事情還要安排幾天,杜老太太發話,杜芸住在杜家的這幾日,所有的下人們都不準去打擾他看書,就連一日三餐,都是杜太太親自喊了丫鬟送過去的,也不要品芳院的丫鬟親自去廚房,省得她們說不清話,怠慢了杜芸。
劉七巧在請安的時候見過趙氏幾次,趙氏本來就是精明的人,臉上依舊是笑盈盈的,看上去和自己半點沒有隔閡的樣子,還是一如往常,一口一個嫂子的喊着。劉七巧也是聰明人,就只裝傻充愣一樣的應付,臉上也是笑盈盈的樣子,可心裡到底還是沒弄請趙氏的想法,其實這事情原本就是一件小事情,劉七巧是眨眼間就能把這事情忘了的,可她心裡頭對古代的女人挺沒底的,尤其是趙氏這樣的宅鬥高手。
倒是杜太太那邊,寧夫人派人遞了消息過來,說是很看重杜芸的品貌,但還是想等他明年中了舉人之後,再定下這事情來。杜太太這會兒倒是着急了,像杜芸這樣好的人品,若是等中了舉人,也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姑娘排隊等着了,萬一要是他家裡幫他給定了人家,真是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不過寧夫人考慮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終究不捨得把女兒嫁得太遠了。若是杜芸中了舉人,少不得還得在京城繼續考進士,等考上了進士,再考一個庶吉士,倒是又要在京城留個幾年,以後就算是去了外地做官,總還有回京的一天。可若是杜芸沒中舉人,要麼就是在京城繼續求學,要麼就要回金陵老家去。在京城繼續唸書,三年後年紀也大了,男孩子不怕,可女孩子是等不起的,自然是要在這三年裡頭就辦了婚事的,可那時候要是還沒中舉人,後面的路就難走了。寧夫人也實在不捨得自己閨女嫁一個前途未卜的人,這種遠期投資,還是很需要勇氣的。
杜太太只嘆了一口氣道:“你舅母就是這樣,想事情想那麼深入,其實依我看,只要人品好,便是沒考中舉人,難道以後芸哥兒就沒出息了嗎?”
劉七巧自己倒是很理解寧夫人的想法的,只勸慰道:“舅母想的也未曾不是道理,舅舅如今在朝爲官,又只有一個閨女,舅母沒想着把表妹高嫁了給舅舅鋪個路子,這已經很好了,官宦人家,有幾家的閨女是會往平頭百姓家嫁的?”
劉七巧這句話說的太有道理了,杜太太低眉想了想,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她這輩子沒生個閨女出來,所以只看重杜芸的好了,可若自己也有一個閨女,按着劉七巧說的,倒也是這個道理。當年寧老太爺之所肯把杜太太嫁到杜家,第一是杜家家資殷實;第二還是因爲杜家是御醫之家,雖然不是權臣,至少在皇帝和太后面前也算能說幾句話;第三才是杜老爺的人品相貌。
所以給閨女選婚事的時候,往往家世、背景比真正閨女要嫁的那個人更加重要。而大多數能讓女方家裡頭摒棄家世背景最後選爲夫婿的人,那他的個人條件肯定是非常出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