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的客車上,苗然看着窗外規律閃過的行道樹,心裡感嘆了一句,果然好人有好報這話是對的,雖然也不太明白爲什麼那男人家裡會有那樣一條暗道,但那個洞的出口確實是馬路對面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鐵門。
想到今天的狼狽,苗然咬牙切齒,早晚叫蘭俊生和曹明宇這對賤人好看!她絲毫不懷疑今天的兩撥人是蘭俊生告得密,想來他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要麼是想看着她也落入泥沼,要麼就是想利用她獲得某種利益,而能跟革委會扯上關係,又十分關心苗家的,就只有曹明宇,總之今日之仇,來日必報!
從濟南到青島要六七個小時,客車上基本全是山東人,還有七八個知青,本地人熱情,加上知青們又坦然無所畏懼,很快兩邊就天南地北的侃起來,其中有兩個姑娘最出彩,沒一會兒就帶着知青們給大家唱起歌來:“……最高指示牢記住:學習它反帝反修意志堅,學習它改天換地幹勁足,學習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學習它革命路上買闊步!”
苗然看着有些羨慕,紅寶書還能背,紅歌……現學可真來不及,她到現在也只小心翼翼的記得幾首,東方紅,大海航行靠舵手,太陽最紅等等,其餘記得幾句歌詞,隱約知道名字的,都不敢說和唱,誰知道那些歌現在出來了沒有。
苗然身邊坐着的是一個年齡不算大的小媳婦兒,到濟南軍區看丈夫回來,看似有些鄉土氣息,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講到了珍寶島事件,又說了進來的中蘇關係,儼然一副最新消息通報的模樣,惹得苗然十分關注,仔細看來,發現小媳婦兒雖然穿着打扮有些土氣,可從身姿到說話的語氣聲調都有某種熟悉的痕跡,這些就像是奶奶曾經對她的教導一樣“舉止端方,氣度優雅”。
車行半路,已至響午,司機師傅把車停在一處中途休息點,這裡似乎已經成爲長途客車的固有休息處,疏落的樹林前有一片空地,旁邊竟然還蓋着泥瓦砌的男女廁所,等苗然跟着衆人下車活動手腳的時候,終於知道爲什麼把車停在這裡了,竟然有小孩子拎着不大的筐謹慎的蹲在樹林裡,用筐裡的食物換東西。
投機倒把,私下買賣當然不行,用東西換倒是沒有規定不可以,老百姓們充分利用這自相矛盾的一點,用家裡的糧食做好飯菜,叫小孩子們拎着過來換糧票或者換一些家裡能用得上的實用貨,別看這些只是七八歲到十來歲的孩子,跑起來腿腳快,被抓住又不會被懲罰太重,而且常年鍛鍊,一眼就能判斷出什麼東西實用什麼東西不實用,甚至還能不聲不氣的坑你一筆。
苗然一邊感嘆人之精,一邊好奇的挨個筐子裡看了看,看到一筐帶着枝葉的無花果,不禁欣喜異常,這個她空間裡沒有!
“怎麼換的?”苗然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怕嚇跑小孩子,所以說話聲極小。
那孩子機敏的看了苗然一眼,打量過她之後,呲牙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用糧票或者其他食品票都行,我們家這顆樹挨着煙囪,果子(成熟)最早,所以要二兩以上糧票才行。”
真黑……苗然無語的看着小孩半響,瞥了一筐新鮮的無花果,以及筐裡那幾根新鮮的樹枝,也扯了一個笑:“全國票半兩,連筐給我。”
小孩猶豫了一下,好似在算賬,最後痛快的把筐遞了過來。
“諾,送給你的,真是機靈死了。”苗然掏出半兩糧票遞過去,順手抓了四五顆糖塊,搖着頭半嘆半笑的遞給他。
“嘿嘿,謝謝姐姐。”小孩接過糧票和糖塊,迅速的跑走了,惹得苗然站在原地獨自笑了好半響。
揹着人把筐裡的幾根無花果枝收到空間後,苗然拎着筐坐到旁邊的空地上,看着大家三三兩兩的吃着乾糧,藉着挎包,拿出蔥花餅鹹菜和一個軍用水壺來,蔥花餅是她除了疙瘩湯之外唯一會做的麪食,水壺裡裝的是閒着沒事兒時用豆漿機磨的南瓜糊。
再回到車上,幾乎大半的人都蔫吧了,沒一會兒鼾聲四起,都迷糊起來,機警的仍然強撐着看顧東西,以免遭了小偷,苗然不怕東西丟,放心的跟着大部隊睡了過去,等再醒來,路程就已經過去大半,馬上就要到地方了。
青島這個城市,苗然只回來過兩回,一個是她懂事時祭祖,那時的記憶幾乎沒剩下什麼,唯有人來人往以及祖宅的依稀景色,第二回就是她送爺爺奶奶的骨灰回來安葬,沒有人知道,在濟南的苗晗夫妻墓地不過是一個立着無字碑的衣冠冢,夫妻倆早已經偷偷的被小孫女帶回家鄉偷偷的安葬在苗家的祖墳裡。
傍晚前,客車終於慢慢的駛入青島市,照比濟南,這裡的風情完全不同,如果說濟南是亭亭玉立古代淑女,濯清漣而不妖,那麼青島就是民國時的上海小姐,時髦中又帶有這一些中國人獨有的保守風情。
青島的苗家大宅跟濟南苗家公館的下場差不多,原本的亭臺樓閣已經全部被拆遷或者加蓋成各式廂房和倉房,苗然只在外圍路過的時候看了看,並沒有進去,她對這裡沒有記憶,這裡也沒有她只得停留的東西,早在苗晗決定全家搬遷至濟南的時候,這裡就已經被放棄了。
雖然青島相比濟南要安全些,這裡幾乎沒有認識她的人,鑑於早上的狼狽,苗然還是把自己全副武裝了起來,她匆匆前往中山公園。
“下班了!下班了!不賣票了!”千趕萬趕,還是差了一步,看看指針才三點半的手錶,苗然嘆了口氣,繞着公園的周邊四處溜達起來,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周邊遛彎的人越來越少,苗然走到一處拐角便躲進空間靜靜等待時機。
空間裡還是白天,苗然先去把那兩顆還掛着果子的枝條種下了,澆了澆水,又吃了頓豐盛的晚餐,泡了個溫泉澡,便倒在牀上睡了過去。
後半夜,吃飽喝足的苗然有些膽顫心驚的攀爬在圍牆上,前世她小時候曾經在農村生活過一段時間,爬牆上房都不在話下,就是平房的房頂都敢一躍而下,而今卻越活越回去,不過是一米八高的牆就不敢跳了。
好容易找到一處合適的地點,跳到地面的草坪上,苗然蹲在那緩了好一會兒纔起來,小心翼翼的繞着公園尋摸起來,前世今生來青島,她都沒進過這個公園,加上半個路癡屬性,沒個提示的情況下,想要找到目的地還真有點難,幸好目標夠大。
這會兒的公園遠沒有後世擴建的那麼廣闊,饒是這樣,苗然還是繞了半個小時纔看到此行的目的地,佇立在公園當中,雪白的偉人雕像。
今天是農曆十五,月亮極大極圓,將周遭映成一片銀白,倒是省了苗然打手電的力氣,她仰頭看着擡手向羣衆示意的偉人像,心裡想的卻是苗晗,人人皆知苗家有錢,人人皆知苗家把錢藏起來了,可沒有人能找得到,因爲它就放在人們的眼皮子地下,而這些往往就是盲點。
偉人像腳下的平臺乃是白色條石所建,苗然繞了一圈,認真的觀察着,終於在左側拐角處的一塊條石上看到了熟悉又隱晦的M形花紋。
從空間起翻出一把螺絲起子,小心翼翼的撬動條石,將條石完整的挪出來之後,露出裡面一塊黑色的磚石,苗然笑了一下,將黑色的磚石取出,又輕輕的將外面的條石放了回去,順手又揚了一把沙子,將周遭縫隙填平蓋好,看着沒有什麼異常,這才轉身離開。
躲在僻靜處進了空間,苗然長長的輸出一口氣,終於到手了。
苗家的財產被分爲兩份,一份就是簡單的金銀,藏在鄉下祖宅的遺址,家裡衆人周知,另一份纔是重中之重的大頭,是隻有苗晗和苗家下一代繼承人才知道的藏寶,那是苗家幾代富貴淘換下來的稀世之珍,是苗家東山再起的資本,本來只該嫡長子的苗家大伯知道,可他遠渡重洋,不知幾時才能迴歸,苗晗怕發生意外,臨終之前才又交代給苗然,以防萬一。
如果苗家大伯沒有將這個秘密宣之於人的話,現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和苗然兩個人知道,中山公園的偉人像腳下踩着山東首富的大半個家產,這塊特製的黑色磚頭當中,藏着一把鑲嵌了寶石的黃金鑰匙,那是租借了兩百年蘇黎世瑞士銀行保險庫的唯一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