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突然發現自己不知爲什麼正躺着,想動一動,扭了一下,疼!胸口好疼啊,誒喲**了一聲,立刻感覺周圍一陣嘰嘰喳喳,有點吵,使勁睜開眼睛,好多人……
都幹嘛呢在?想問出來,咕嚕咕嚕一陣沒發出聲,再睜眼看看,長平小公主哭的梨花帶雨毫無形象,趙媛假親兵真財神也眼睛腫腫的沒以前好看,沒心沒肺的李世睜大了眼睛在一旁看着,還有總兵陳永福、胖胖的周王爺等,唔,巡撫大人都在。
李睿趕緊想坐起來,胸口立刻火辣辣一般疼,又哎喲叫了一聲,這下腦子給疼清醒了,感覺口渴,看看一圈人,只有李世合適了,悻悻的對李世說道:“澱直兄,有水嗎?”
“啊!有有!我這就去拿!”李世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長平小公主就噌的跳了起來風風火火的衝了出去,然後外邊傳來了一陣呵斥上茶的叫聲。
李睿尷尬的眨眨眼,嘿嘿的不好意思笑了笑,連喝了幾杯不知道什麼的茶,反正很香,來精神了,雖然感覺渾身沒勁,至少能想起來事情。
“陳將軍,我軍情況怎麼樣了,打完了?我這是?”
陳永福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本來臉上的一絲憂慮頃刻不見了:“誒呀,軍師啊,你可不知道,李將軍和崔將軍這次立大功了!他們……”
陳永福正想說下去,長平小公主卻又打岔接了過去:“你這是、你、嗚……”才蹦出幾個詞兒,就又哇的哭了起來,好不容易停下來,然後哽哽咽咽的說道:“本來打的好好的,就看見你衝過去把趙姑娘推到了,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兒,就見你摔下來了,一看一根箭扎進去好深!嗚……”
趙媛也紅着眼睛上前盈盈一拜,斷斷續續的道:“然後、然後流了好多血……李公子和陳將軍趕緊把你擡回來,軍裡郎中說不行了、哇……”說着說着哇的也一把一把眼淚掉了下來,長平公主接過繼續說道:“我們把你拉回開封,然後找來了好多好多郎中,我說了!治不好你就一個個全都砍了!嗚……然後、然後這都兩天了……”
李睿聽的滿頭大汗,原來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啊,趕緊勉強欠欠身向大家謝道:“多謝大家救命之恩啊,在下莫不敢忘。”
趙媛趕緊哭哭啼啼說道:“是小女要謝公子救命之恩、是小女只顧逞強,哇……”
旁邊傷好了很多的李仙鳳總算是找到了說話的機會,也向李睿拱手拜下道:“李公子切莫這樣說,是在下和開封城四十萬百姓要感謝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大義,開封百姓莫不敢忘!”
李睿正要客氣,旁邊陳永福卻扯着大嗓門說道:“哎呀,軍師,你就甭客氣了,當得的!你不知道啊,咱們這次可是大勝啊!就你受傷之後沒多久,那些狗賊又增兵了,那叫什麼來着?對!狗急跳牆!”
“對,就是狗急跳牆!”長平小公主再次啪的一拍茶桌,噎的陳永福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然後長平小公主就一句一句繪聲繪色的介紹開了李睿受傷後軍情的發展:
“就是那賊、賊軍又增兵了,那賊酋李自成親自帶着所有賊軍衝了上來,那些人都瘋了!好多人沒刀就空着手往前撲,一個個不要命似地!眼看撐不住了,都沒想到那些狗賊被水衝了還能那麼拼命!然後對岸賊軍大營就突然着起了大火,然後那邊喊殺聲就也響了起來,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大哥你早有安排,定是授了李將軍他們錦囊妙計!”
“呃,什麼妙計,那天說過的。”李睿捂着額頭嘀咕道。
長平小公主可不管這麼多,繼續說道:“那李將軍肯定是拆開錦囊一看,唰的點起大軍,直撲賊軍營去!那賊軍大營正如大哥所料一般……一般怎麼樣?”
長平公主不知道賊軍大營當時怎麼樣了,急急的小腦袋扭來扭去的問大家。陳永福看看長平小公主,深吸了兩口氣接道:
“那個賊軍大營裡戰兵都已經被李自成那賊帶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沒兵器的輔兵,李將軍和崔將軍帶的又是五千精銳,一下子就殺了進去,沒遇到什麼麻煩就攻下來了。本來正和我們激戰的賊軍主力看到他們大營也丟了,被咱們前後夾擊,軍心立刻就散盡了!哈哈,抱着頭到處跑啊!”
李睿鬆了口氣笑着問道:“我軍繳獲多少?李自成那賊酋抓住了沒有?”
陳永福頓時嘆了口氣,恨恨的跺了跺腳,惹來大家一陣笑聲:“李自成那廝甚是狡猾,末將一箭射出分明射中那狗賊左眼,待衝上去卻又不見了蹤影!咱們人手又不夠,竟讓他跑了!”
李仙鳳呵呵接道:“陳將軍該滿意啦,賊軍加輔兵總計十三萬,逃走的只有兩萬左右。大水沖走了該有兩萬多,我軍斬殺也是兩萬之數,俘獲投降的竟然足足七萬有餘!哈哈,潼關之後很多年沒打過這麼大的勝仗啦。李將軍和崔將軍還在安排降兵,他們這兩天也來了多次了,呵呵。”
周王爺朱恭枵也挺着有點發福的肚子樂呵呵的說道:“至於繳獲那更不用說了,李自成那賊酋竟然將洛陽城裡搶來的珠寶金銀全都隨軍帶着,哈哈哈哈!”
李仙鳳贊同道:“李自成精銳盡出,洛陽城中都是些降兵降將,他自然不會放心,帶着更好,這回便宜我們了。”
周王爺點頭繼續說道:“正是!怕是洛陽府庫和本王那福王兄的藩庫裡的錢財全在了,加上各色珠寶怕是能折官銀一百六十多萬兩!還有三萬多石糧食,哎呀,好呀!哈哈!”
“這麼多?!”李睿也嚇了一跳,頓時對趙媛呵呵笑道:“趙姑娘,呵呵,我說的吧,咱們這仗只賺不賠,連本帶息還完還有百萬兩,再除去賞銀,怕是還能剩三四十萬兩呢!”
李仙鳳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怕是能餘五六十萬兩啊,李公子有所不知,我軍也死傷慘重,半數人沒命領這銀子了。”
看到衆人聽到這話一陣沉默,連一直興奮的長平小公主都不出聲了,李仙鳳趕緊呵呵說道:“大家不必介懷,我軍這可是勝了,哈哈,報捷奏表在下前日就已經寫了,王爺和陳將軍都已附表,十幾日後便會有迴音。過些日子按制朝廷還要頒下賞銀,但我等也不必指望,呵呵。不過按照戰前約定,這繳獲的銀子沒有列在表中,直接交由趙姑娘打理,當能省下不少麻煩。”
李睿不由呵呵一笑,突然想到什麼,立刻急切的向陳永福問道:
“陳將軍,我軍現在可有實力再戰!”
“再戰?嘶……”衆人聽到這話頓時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陳永福倒是立刻反應過來,激動地跺腳問道:“再戰?軍師莫非想要收復洛陽?”
“正是!”李睿也有點興奮起來:“本來該是那天勝後立刻進軍的,但現在當也不遲,洛陽此時必然空虛、且人心惶惶,我軍只需幾千精兵怕是就能收復,機不可失啊!”
李仙鳳砰的拍下桌子:“全軍出動!降兵已經喪膽,又有青壯輔兵看守,不會有問題,開封城所有兩萬兵馬立即整隊!”
“好!太好了!”周王長平小公主以及趙媛立刻叫好。
“我這就去叫子傑兄和崔將軍!”李世迅速想到。
“末將領命!”陳永福等轟然領命。
“嗚——嗚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悠長的號角、深沉的行軍鼓,李睿躺在馬車裡,感覺這些之前天天能聽到的鼓號聲從沒有如此動聽過,趙媛坐在一旁,仍是白淨的鵝蛋臉、水靈的眼睛、精巧的鼻子、披肩的長髮,一襲白衣貂皮坎肩傾國傾城。
趙媛看到李睿在看着自己,頓時臉有點發紅,不好意思的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爲何非要跟來呢,傷這麼重,郎中說不可輕動的……”
李睿也有些傻傻的笑了笑,想到了兩人初次見面時的情景吧:
“你我還是在洛陽相識的,此番又是我計劃的進攻洛陽,怎能錯過,自然要跟着來看看。”
趙媛眼睛裡微微有些溼潤,車簾一晃、一陣風吹了進來,四月的風還是有些涼,趙媛伸手把蓋在李睿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看着李睿半響,輕啓朱脣,一字字的念着當初李睿做的那首詩,李睿笑了,兩人一起唸了起來:
“一片兩片三四片、呵呵,五片六片七八片、哈哈哈哈……”兩人都有些笑的前俯後仰。
趙媛咯咯的笑着看着李睿,眼前這個笑得有些傻的男人還是蠻英俊啊,很好的呢……
突然間,一滴眼淚就那樣落了下來,啪的落在毯子上,摔得粉碎……
“趙姑娘你、你這是怎麼啦?”李睿頓時有點傻眼,趕緊問道。
趙媛擦擦眼淚,淡淡的笑了一下,閉着眼睛說道:“呵呵……公子果然是大智大勇,文武雙全呢,洛陽東郊初遇公子時,便覺得非是凡人。”
“呃,趙姑娘謬讚了……”
“公子叫我媛兒吧,當時就曾叫過呢……”
“趙、好,媛兒,你沒事吧?”李睿掙扎着想坐起來,被趙媛按住了。
“公子可知,小女有婚約了呢,福建總兵鄭將軍之子。父親說,家族海貿要靠鄭家這個靠山,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了吧……”
“啊?媛兒,這……”李睿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呵呵,小女還要繼續北上的,父親吩咐務必要前往宣府。”趙媛輕輕地趴了下來,靠在李睿的胸前,一頭秀髮瀑布一樣披在李睿的身上:“小女只是來送公子一程,小艾她們已經備好了車駕……”
“嗚——嗚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李睿突然一個激靈,奮力的坐了起來,嚇得身邊的長平小公主一跳。噌的一下掀開車簾,胸口一陣劇痛,向遠處望去,天快黑了啊,朦朦朧朧的。
有狐綏綏,在彼淇樑;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
“你聽到歌聲了嗎?”
長平小公主豎着耳朵聽了聽,搖了搖頭:“沒有啊,哥你快躺回去吧,小心傷口呀。”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
兩天後,河陰、索水岸邊明軍大營,一衆明軍將領正在商議軍情,斥候探查得知,李自成等人已經狼狽逃回了洛陽,所餘不過千衆。李自成左眼被陳永福射瞎,另有張鼐、九條龍等大將死於亂軍之中、牛金星失蹤,洛陽城中一片慌亂,賊軍有不戰而逃趨勢。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激動萬分,紛紛打算大張旗鼓,向洛陽兼程開去。
就在這時“大人、將軍,聖旨下!”門外親兵急急衝了進來。
——咔嚓——夜空一道閃電劈過——
轟隆——
——
“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總督三邊軍務、督師楊嗣昌畏罪自殺!”
“太子少保、平賊將軍左良玉……革職留用……”
“原總兵王紹禹等……誅九族……”
“河南巡撫李仙鳳、總兵陳永福革職……錦衣衛押解進京……”
“原賊營李睿、李世、李信、崔鶯鶯等棄暗投明、沐浴皇恩……即刻進京……”
“公主,另有密旨,皇上和娘娘令公主殿下立即回京,由錦衣衛護送……”
……
譁——
營外下起傾盆大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