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商議了一番,一方面很無奈,但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要說起來趁機和復社結盟怎麼都是自己佔了便宜,東林黨和遼西將門看不上自己,在這大明朝中孤立無援遲早得落個熊廷弼或者毛文龍的下場。
李睿也想趁此機會在朝中站穩腳跟,有了兵權纔有了生存空間,其實他不爲爭奪天下什麼的雄圖霸業,只是因爲自己清楚地知道再過三年就是北京失陷、大明滅亡、清軍入關,緊接着是剃髮、屠城,數不盡的屠城、殺人。亂世將至,有點兵就有點安全的保證,所以他甚至比復社、李信他們更加想快點擁有一支軍隊,這樣纔可以給身邊的人多一點活下去的機會,譬如趙媛、譬如長平小公主,還有身邊的這幾個朋友。
“步兵操典?”身後突然傳來的李信的聲音,拿着一疊稿紙很是驚訝的看着:“不過中正兄這字可是一般,還有不少錯的,哈哈。”
李睿不滿的撇撇嘴:“吹毛求疵,不覺得這樣更簡單?”其實是他自己不會寫繁體字,還硬要找個簡化的理由。
“也是有理。”李信接道:“不說這字,就這幾頁練兵之法可說甚是新穎。誒,爲何沒有騎軍?”
李睿無奈的攤攤手:“我不懂騎軍,你們有誰熟悉?”
李信嘆了口氣:“要說張勇是騎軍練兵大家,那斥候營精騎都是他帶出來的,可惜了。沒有騎軍終究不行,步軍與騎軍對抗,勝得了一時,但騎軍靠着機動力,再精銳的步軍也會被拖死。”
李睿點點頭道:“正是,步軍糧道和速度都是個**煩。算了,騎兵人才以後再想辦法,反正我們開始也不可能練太多騎兵,還是要以步軍爲主。你們看看這操典有什麼大的問題沒有,我只是寫了個大綱,沒有問題我就慢慢開始完善了,這樣等有了聖旨我們就立刻開始練兵。” 整個大綱書稿開頭寫的是練軍姿、練陣型、練隊形,接下來寫的是鍛鍊身體素質,然後是武器,包括刀、槍、弓、弩、炮這五種基本武器,最後是陣型。
李世李信和崔鶯鶯仔細看了一會,李信緩緩說道:“‘戰爭以人爲本,步軍乃百兵之首’此言甚是,‘兵者,聚散以爲常者爲上’,呵呵,沒想到中正深得練兵精髓啊。”
李睿呵呵笑着說:“什麼精髓,戚少保就曾經說過:‘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只是一齊擁進,轉手皆難,焉能容得左右動跳;一人回頭,大衆同疑,一人轉移寸步,大衆亦要奪心,焉能容得或迸或退’。我只是又發展了一下,陣型隊列要求更加嚴整罷了。”
崔鶯鶯這時咋舌嘆道:“何止是嚴整,簡直是苛刻!體能訓練、列隊、行走、搏擊,每天只體能訓練就是十里武裝越野?哦,就是帶着所有武器裝備在野外跑十里……列隊行走都要求千軍如一人?!還有,所有軍規、作戰事項等全部條例化,這是什麼意思?”
李信也點頭道:“如此要求練兵,能有多少軍士合格?怕是古今從未有過這樣的軍隊吧?”
李睿想想站起來嚴肅說道:“其實這裡軍姿、列隊、行止等的訓練,還有要求嚴格制定條例都是爲了建立一支軍隊無比嚴肅的紀律,紀律是一支軍隊的根本!在此之上,纔會有士氣、軍心、靈魂。至於能有多少士卒合格,這大可不必擔心,我認爲絕不在少數,據我所知西方佛郎機等國已經有類似的軍隊了。”
李信等人對視一眼,說道:“既然如此,中正儘管放心,我等到時定會盡心竭力,此兵一出,天下強軍將無出其右了。”
……
也就在這時,紫禁城奉天殿中正吵作一團。
御史曾慶圭仍在吐沫橫飛的說着:“洛陽之時若非那李睿,公主殿下怕是就要身陷賊手了,那將是何等奇恥大辱?那李睿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不僅救出公主殿下,還策反賊營兩員驍將,抓獲賊酋老回回!陛下,臣懇請陛下厚加封賞,嘉其蓋世之功啊!”
工科都給事中周勉也跪在一旁,搗頭磕地道:“陛下,洛陽一失,開封危矣,開封若失,中原危矣!中原危則南北漕運不通、政令不行,天下危矣,今有庶民李睿,以布衣之身將萬餘兵衆,巧施妙計臨陣殺敵,殲滅賊軍主力數萬,此乃我皇洪福齊天,天降福將啊,陛下當大用之,上承天意、下順民心。”
崇禎皇帝坐在御座上,聽到這話不由點了點頭道:“嗯,卿所言正是,朕亦有此意。”
這時東閣大學士程國祥卻立刻出列道:“陛下,臣卻聽說,那李睿來路不明,且從洛陽出城之後曾委身在賊營之中,與賊軍關係密切,不可不防啊。”
於是曾慶圭卻頓時跳起來反駁道:“李睿與賊軍關係密切?程閣老,這話說着要有根據啊,如今死在李睿手裡的賊軍大將就有賊將劉宗敏、劉芳亮、九條龍等數人,這關係怕是也算密切了吧?”
周勉也接道:“正是,還有斬殺俘獲賊軍數萬!”
程國祥甩甩衣袖,冷哼一聲道:“哼,就算如此,那李睿仍然來歷不明,一介區區布衣卻能指揮數萬大軍,更兼擊破賊兵,我朝多少明將都未能做到,絕不可輕信。”
這時崇禎臉色一變,“砰”的將一塊白玉鎮紙重重摔在龍案上,幾位大臣慌忙拜倒,只聽崇禎站起來怒斥道:“朝廷多少名將都未能做到?那是他們無能,枉食君祿!下旨,重責左良玉等將,破不了賊就隨楊嗣昌去吧!”
“臣等萬死,臣等領旨。”重臣齊齊跪倒。
內閣首輔周延儒然後起身說道:“陛下,左良玉等擊賊不力的確有負皇恩,但念在其多年忠心耿耿份上,還望皇上息怒。”
崇禎怒氣稍消,狠狠的又坐下說道:“下詔責斥左良玉,令其戴罪立功儘快破賊。另外,開封之戰對李睿等人封賞閣老打算如何議定?”
周延儒又拜一下道:“陛下,李睿等人於洛陽開封連破賊軍,功不可沒,然其中四人,不僅有一女流,其年齡也不過二十有餘,驟然拔至高位恐不妥當,臣以爲,不如皆封李睿等三人爲副將,調進遼東爲國效力,那崔鶯鶯本爲李信之妻,就賜她一個誥命。”
旁邊曾慶圭聞言立刻反對道:“陛下,周閣老所言不妥,那李睿之功豈是區區副將能表的,至於女將之說,我朝先石柱總兵秦將軍就是巾幗英雄!”
崇禎頓時一陣爲難,要說副將是從二品高級武官,周延儒要封李睿他們副將絕對說得過去,但是副將往往隨在總兵之下,沒有獨立帶軍之權,此時大明遼西將門世家把持關內關外軍權,連左良玉都出身將門,剿賊其間屢不聽令,把楊嗣昌都給逼死了,崇禎是痛恨不已。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夠自己封賞一位與皇室關係密切的將領自然不願意輕易錯過。
這時素與東林不和,當年閹黨碩果僅存的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薛國觀看到機會,出列說道:“陛下,臣以爲曾大人所言甚至,李睿如此大功朝廷應當從重賞賜,以爲天下臣民楷模,否則豈不寒了士民之心。李睿等人雖是白衣,臣願表奏李睿爲薊門總兵,升李信等三人爲副將,扶助李睿。”
周延儒立刻反對道:“陛下,此萬萬不可,薊門乃京師門戶,現任總兵兢兢業業並無過錯,卻冒然替換必亂軍心!”
程國祥也贊同道:“正是,薊門有我大明精銳數萬,豈可交予一二十歲小子手中!”
薛國觀反駁道:“論功不問年齡出身,陛下登基之時也僅十七歲,卻奮發有爲,使我大明有中興之望。”
“這……”周延儒和程國祥頓時一陣語塞。
周延儒仍想想說道:“然現在各路總兵要麼在遼東前線,或在湖廣四川剿匪,都身系國朝安危斷不可輕換啊。”
這時成國公朱純臣顫顫巍巍的挪出列,鞠了一身緩緩說道:“陛下,老臣聽聞,當年京師曾設有團營,後有外四家軍入衛,皆爲精兵,只是到嘉靖先帝時再盡數廢除。如今不如仿團營外四家軍例,在京師設立新營,陛下認爲如何?”
崇禎聽到這話,頓時眼前一亮,拍案說道:“好!老國公所言甚善!”
成國公朱純臣掌管京城九門禁軍,周延儒也不好直接否決,只好又說道:“陛下,國公,籌備京師團營不是不可,只是現在錦州邊事吃緊,內地也在用兵,朝廷從哪裡抽調兵馬來組建團營?還有糧餉軍械,前線尚且不夠,根本無法供給新團營。”
朱純臣又緩緩說道:“陛下,老臣以爲糧餉之事可再想辦法,今日當先行議定對李睿等人封賞事宜,拖得久了,難免會寒了功臣的心啊。”
……
崇禎十四年五月九日,經過了激烈的廷議之後,朝廷正式下詔,庶民李睿因洛陽、開封之功擢升鎮國將軍、左護軍,掛兵部右侍郎銜,新軍練兵使,職同總兵官。另賜李睿尚方寶劍,至宣府全權開鎮練兵。
李信、崔鶯鶯、李世皆加封新軍副將,授昭勇將軍,協助李睿編練新軍。
最讓人詫異的是,聖旨明言,朝廷將不向新軍撥發一兵一餉,全須李睿等人自籌。
早朝時議定了封賞,中午散朝之後聖旨便經內閣下發給了李睿等人。
李睿四人在驛館跪拜接了旨,領過了官袍鎧甲還有御賜的尚方寶劍,穿戴整齊後便想按禮進宮謝恩,不想那來傳旨的太監正是王承恩,卻攔住了他們:
“李大人且慢,皇上有旨,四位將軍不必急着進宮謝恩,晚上皇上在宮中設宴,咱家到時再來接幾位將軍。”
李睿他們聽到這話嚇了一跳,趕緊又跪下來道:“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承恩道了句:“平身。”
李睿起來疑惑問道:“王公公,這皇上賜宴是……”
王承恩呵呵笑道:“皇上今日擺的是家宴,沒有外人,公主殿下這些天也總想要見你們,呵呵,幾位將軍大可不必緊張。”
“哦。”李睿又謝過王承恩:“多謝王公公指點,王公公請稍候片刻。”
然後趕緊回房去找出幾件開封帶來的珍珠寶石就要塞進王晨恩手裡,王晨恩卻接過看了看,呵呵一笑搖了搖頭又遞還給了李睿。
李睿不禁有些奇怪,以爲是給少了:“王公公,我等也是剛來京城,從前都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您別見怪。”說着就要回去再拿一些。
王承恩搖頭說道:“李大人誤會了,咱家不是這個意思。咱家在皇上還是信王的時候便在身邊伺候,大明是皇上一人在撐着,如今皇上真真遇到了難處,你等爲皇上辦差,咱家自然不會收你們的錢。況且咱家也知道,讓你們練兵卻不給人也不給餉,着實是爲難了你們了。但咱家把醜話也說道前頭,皇上對你等恩澤甚重,你等若是負了皇恩,咱家第一個饒不了你們!”
聽到這話,李睿不由心裡對這個略有些發胖看上去頗爲慈祥的老太監生好感大增,不說別的,至少忠心耿耿,正色長長一揖道:“多謝王公公高義,在下定當盡心竭力!”
李信等人也都揖身道:“我等定當盡心竭力!”
……
等送走王承恩,驛館裡頓時炸了鍋,一下子出了一個正二品三個從二品的大員,可真是少見啊,那瘦猴般的驛卒沒人的地方阿彌陀佛好幾聲感謝老天前幾天沒怠慢這幾位老爺,然後趕緊風風火火上前伺候,驛館裡的其他官員也紛紛趕來見禮,搞的李睿他們頓時頭大如鬥。
“李大人,在下廣昌知縣孫喜,見過憲臺大人!”
“李大人,末將鎮武衛都統鄭決,拜見大人!”
“李將軍,末將福寧鎮參將宋之望,拜見將軍……”
焦頭爛額的支走了一幫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李睿他們關上房門坐下。李睿擦了把汗道:“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啊,都哪兒跟哪兒啊這。”
李世不禁笑道:“中正兄這是什麼爛比方。對了,中正將來不會拿着板子讓我們叫李大人吧?李大人?”
“去!”李睿恨恨踢了李世一腳,拿起聖旨愁眉苦臉說道:“少挖苦,咱們幾個日子可不好過呢,看看吧,這麼長反正我聽着就一個意思:沒錢沒人,你們看着辦吧。唉……”
幾個人本來興奮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撐着腦袋唉聲嘆氣,崔鶯鶯突然“誒”的一聲說道:“要不,咱找復社,你不是說他們都是江南世家嗎?聽說江南世家可有錢了。”
“不行!”三個姓李的頓時齊齊反對道,嚇得崔鶯鶯一縮脖子。
李信看着崔鶯鶯說道:“不能找復社要錢,人他們已經出了,再出錢那這兵乾脆讓他們來帶好了。”
“哦……”崔鶯鶯悻悻點了點頭。
李睿這時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突然拍手說道:“其實這是一件大好事啊!”
“啊?”其他三人不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沒錢還好了,那都上街討飯吧。”
李睿故作高深的晃了晃手指頭,笑嘻嘻的道:“咱拋開沒錢不說,你們想啊,這新軍人是咱們招的,還不同於軍戶、是募兵,訓練到時候是咱們管的這不必說,現在就連軍械糧餉都是名正言順歸我們自己管的,你們說,這新軍是誰的?跟朝廷一點關係沒有!”
“啊!……”幾個人又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李信訥訥的問道:“中正,你不是又想謀反吧?”
李睿不由一頭大汗:“想什麼呢?什麼叫‘又’,我的意思是,這支軍隊將來就是我們在朝廷、在這大明安身立命的本錢根基,本來還要費盡心思收攬軍心,這下完全不用了。就是不知道監軍會是誰,希望別太煩人了……”
崔鶯鶯支支吾吾說道:“可、可是……我們還是沒錢啊?……”
“這……”衆人齊齊傻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