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卻不正面回答這一疑問,只笑道:“我只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請問。”吉雅道。
“你可想穿越回去?”婆婆笑地有些神秘。
吉雅一聞此言,大驚失色,盯着婆婆急切地問:“難道、難道婆婆也是由那裡穿越而來的麼?你有穿越回去的法門對麼?那快快帶我回去吧,我不想呆在這裡!”
婆婆緩緩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一切皆爲虛幻,我本不曾穿越過來,爲何卻要穿越回去?姑娘你只記住,既來之,則安之,完成你的使命之後,一切願望自然皆可達成,切記,切記!”
說完未及吉雅繼續提出疑問,便靈光一閃,消失地無影無蹤。
“哎,哎——老婆婆——不要走,不要走啊——,我還有好多話要問您,不要走,不要走啊——”吉雅十分心有不甘,兀自大喊大叫,期待白髮婆婆聽到呼喊能轉而回來爲她解開迷團。
“郡主、郡主,您沒事兒吧,是奴婢啊,您別怕,塔娜在這裡呀!”
吉雅終於在呼喊聲中緩緩睜開眼睛,先看看塔娜,再環視了下四周,一切如顧,沒有紅月,沒有白髮婆婆,沒有什麼玉墜,原來這只是一場夢,原來這就是一場夢,而已而已。
吉雅嚥了口唾沫,心中充斥着小小的失落。
“郡主,這是什麼呀?”塔娜手裡拿着一杖掛墜好奇的欣賞着,“真精緻啊,郡主從哪裡弄來的?”
剛剛醒過來的吉雅還有些迷糊,聽塔娜一說,趕忙擡頭一看:“我的媽呀,不會吧?”
吉雅一把從塔娜手中奪過玉墜,拿到眼前仔細一瞧……
沒錯,就是這杖玉墜,這就是白髮婆婆在夢裡要送我的那杖玉墜!
怎麼可能?夢裡之事成真了?太不可思議了,吉雅旋轉着這杖玉墜,仔細觀察了下,只見正面是一個鳳凰開關的浮雕,姿態美倫美奐,栩栩如生,翻到背面一瞧,上篆八個簡體字:鳳攣駕臨,移形換影。
鳳攣駕臨,移形換影?
見到簡體字,吉雅驚地手都有些顫抖,這個時代的字都是繁體的,突然出現簡體字,怎麼能不驚訝?
看來我想穿越回去,必然要用到這個玉墜子了,吉雅翻來轉去觀察它,想要從中得出法門,卻沒有什麼更多的收穫,心中慨嘆那個不該沒說清楚就飛了。
塔娜湊了過來,也來觀察玉墜,盯着那八個字看了半天,面現疑惑,冥思苦想,卻不能認出寫的到底是什麼,眉間擰成了井字,奇道:“郡主,這寫的是什麼字啊?”
吉雅不但不做出解釋,反而把墜子揣進了袖子,道:“路上撿的小玩意兒,沒啥希奇的。”
正面有鳳凰圖案,背面還寫着這麼八個字,畢竟是在這麼個朝代,這東西有點兒燙手啊,可別傳了出去說我有野心當皇后啊,話說當今聖上是個糟老頭好吧,就算嫁給他兒子“哎喲”小王爺我也不幹啊,那個傻乎乎又裝逼的傢伙,唉!
“郡主在想什麼?”塔娜一臉的好奇。
吉雅當然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只是故作苦笑:“在想接下來要怎麼辦?”
塔娜聽了這話,也憂慮起來:“是啊,郡主,我聽說、我聽說……”
“你聽說什麼?”吉雅見她吞吞吐吐,不由得把話接過去,逼問起來,目光之銳利令塔娜打了個寒戰。
“沒、沒、沒聽說什麼。”塔娜眼神閃爍,掩飾不了內心的恐懼。
吉雅看她那緊張兮兮的小樣兒,禁不住在心內偷笑,面上卻故作嚴肅:“聽說在柴房裡做活兒挺苦的,但是也很鍛鍊人,我看你膽子辣麼小,應該去那裡磨練磨練意志啊。”
塔娜聞言,面上立刻現出驚懼之色,話說她自小被郡主選中呆在倚翠園也快十年了,哪裡碰過那些髒活累活呢,養的跟個千金小姐似的細皮嫩肉的,要是真弄到那裡去做活,不害怕還真是、真是不可能的!
“郡主——奴婢”塔娜面現乞求之色,撲通跪在牀邊,眼淚汪汪,憋着小嘴兒,扯着吉雅的袖子撒起嬌來。
服侍吉雅郡主這麼多年,塔娜早就摸透了主子的秉性,也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罷了,醞釀醞釀情緒求求她,這事也就胡混過去了。
雖然此時郡主的靈魂已經換成了染兒,但染兒同樣是個心思軟弱的人,一看到塔娜跪在地上,這樣地央求,便不忍心起來,撇撇嘴不再追問下去,同時伸手扶她起來,嘴上嗔怪道:“也不知道你們古人是怎麼的了,把下跪都當成了家常便飯,不管什麼事,動不動就是下跪下跪。”
順勢把她拉到自己牀邊,坐了下來,道:“既然你爲難,我便不問你了,以後沒有外人在,你我就以姐妹相稱,有事就說,不要隨便下跪。我們可是結拜兄弟啊,忘記了麼?”
一邊勸說一邊在心裡安慰自己:你不說我也無所謂,反正謎底遲早是要解開的,對於那顆人頭的瞭解,已經夠多了。只是……
吉雅心內還有一個疑問,但瞅着這塔娜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會說的,還是不要爲難她了,便生生地把到了嘴邊兒的話硬吞了回去。
恰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塔娜看看吉雅,吉雅點了點頭。塔娜應道:“進來吧。”
來人正是吉雅的奶孃烏日珠佔。
一見到她,吉雅方想起,原來是額赫不放心,復又遣塔娜來服侍,畢竟塔娜最瞭解主子,服侍起來也覺順手,兩人年齡相仿,說起話來也方便。
思忖間,烏日已經走到近前,單拳抵肩福了福,道:“郡主,轎子已經備下,相爺吩咐您即刻啓程到警鐘長鳴塔。”說着忍不住拿眼偷瞄了下吉雅的臉色。
與她所料的一點兒沒錯,此時的吉雅面色蒼白,即使再怎麼掩飾,還是不由得身子微微發抖,那可不是拍戲的道具啊,是一顆真正的人頭啊!
真的不想去,能不能不去?
吉雅不住地在心中自問。
“郡主?”烏日與塔娜同時發問。
吉雅回過神來,“嗯?”了一聲。
“請郡主出殿上轎去吧。”烏日也很擔憂卻不得不聽從相爺的吩咐。
看來是躲不掉的了,吉雅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走了出去。
上轎,起轎,走着。
吉雅卻再也沒有心情觀賞一路的風景,整個小身子堆坐在轎子裡,無論從眼神裡還是表情裡都看不出什麼波瀾,彷彿在等待末日的審判。
不知什麼時候,轎子終於緩緩落下,烏恩奇與烏日珠佔來請吉雅上塔,吉雅仰望塔頂良久,怏怏地拾級而上,全沒有前日裡獨自來這裡遊玩的興致了,顯然是壓力所致,無形的壓力壓在她的胸口,想逃離卻又挪不動步子,只能由着下意識的動作一步一步的上着木質階梯,本能地希望這階梯再長些,再長些,即使累也想一直這樣走着,不想去塔頂見那個可怕的人頭。
雖然有這麼多的人陪伴,但吉雅依舊覺得彷彿這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好孤單好無助,卻必須面對。
不知走了多久,就這樣麻木不仁地到了塔頂。
真正看到虛掩耳的門了,那扇昨日曾經推開的開,那扇不想再推開的門。
吉雅突然有了一種想逃離的衝動。
不管了,跑!
吉雅突然改變行進的方向,轉身便逃,插進人縫兒七扭八拐,衆人突然見到這種情況,卻沒一個敢於出手攔阻的,這可是相府未來的主人哪,可別惹火了她,於是大家怯怯地閉着嘴,甚至有讓路讓她隨便跑的趨勢,於是吉雅以極民以極快的速度到達了樓梯口。
剛要擡步下梯,只聽後面一聲斷喝:“站住!你還想逃到哪裡去?”這聲音渾厚中透着極度的威嚴,讓吉雅禁不住立刻止住了腳步。
沒錯,這聲音的主人當然是吉雅的額祈葛——脫脫相爺。
“你們都下去吧。”相爺的語氣稍有緩和,衆人趕緊施了禮,退了下去,估計內心都很慶幸,總算把這苦差事辦完了,郡主,您接下來就自求多福吧。
如今這巨塔的走廊裡就只剩下這對父女。
靜。
非常的靜。
靜的可怕。
因爲這裡除了兩個大活人之外,旁邊屋子裡還有一顆人頭,一顆幹盡壞事的人的人頭,而這人頭的主人竟是站在面前的額祈葛的伯父、同時也是養父、更是吉雅的大爺爺的人頭!
一絲冷風透着窗縫兒掃進來,掃在吉雅有些單薄瘦弱的身上,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末了還是額祈葛先開了口,語氣沒有想像之中的嚴肅和威儀,竟是出奇的平靜,平靜中透着些許滄桑、甚至還有些不易察覺的痛苦:“跟我來。”
一半的怯懦,一半的好奇心,吉雅不再心存逃跑的念頭,而是乖乖地跟在了額祈葛的身後,再次走進那扇虛掩的門,這裡依然瀰漫着香料燃燒的味道,讓人彷彿回到現代世界裡盛極一時的廟會,只是沒有人羣的摩肩接踵,擁擠不堪,煙霧之中只有兩個身影在移動,一個長身而立,顯得孤寂飄渺,一個纖細靈巧,宛若瑤池仙女,一前一後地走向香案,去目睹這個擺在供桌上的人頭,很近的距離卻走出了很遠的人生。
額祈葛先到達那裡,在迷霧之中,他靜靜地跪在鋪團之上,道:“阿爸嘎,今日我把吉雅帶來了,記得您說您最是喜愛這個小孫女兒,如今她已十而有三,我帶她來見您了。”末了也不回頭,平靜的命令道:“還不來跪下?”
“是!”吉雅忙應了句,輕輕跪在父親右側的鋪團上,卻絲毫不敢擡頭看一眼香案上的那個東東,只覺得靠地越近,越覺得頭皮發麻——尼碼呀,讓不讓人活了啊,這不是在拍攝驚悚片啊驚悚片,這是真的啊真的,我害怕啊害怕,你這個老東西,你你你,活着的時候讓人遭罪,死了又讓人受連累,你生來就是禍害人的吧,有木有!!有木有!!
吉雅不知怎地竟然當着這顆人頭的面,把他在內心好一頓批判,這一批判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也不知額祈葛都說了些神馬,只是爲自己對頭上供着的這個大爺爺人頭髮的牢騷有些後悔,這傢伙到時可別變成大厲鬼啥玩意兒的來找我報仇啊,可見任何時候對任何人都不能心存不好的看法,否則心裡就會鬼鬼祟祟,疑心生暗鬼嘛。
吉雅在心中一頓剖析,不但沒有更加害怕,反而覺得光明磊落了,怕什麼,這傢伙不是好東西,我何必懼怕他呢,於是竟然滿不在乎地擡起頭來:我倒要看看是你害怕了我,還是我害怕了你!
由於這次比起昨日見這傢伙距離近了好多,這一看更覺清晰無比,不知用了什麼藥水的處理,這東西沒有像一般的死人頭那樣發生了乾涸,腐爛,看起來彷彿剛剛被執行砍頭那樣新鮮,只是皮膚看起來比常人更紅些,紅中透着紫黑,眉毛倒豎,一雙殺氣騰騰的虎眼,彷彿要用目光殺人於無形,耳朵超大,像兩葉紅黑的扇子,上面竟然生着紅毛,整個臉龐被看起來很鋒芒畢露的鬍子包圍着,看起來不只是恐怖,還有點兒,噁心。
這是我們家的親戚麼?吉雅側臉瞄了眼額祈葛,一看就不像有血緣關係的,我的額祈葛生的如此俊秀,風采卓然,怎麼能有這麼醜陋不堪的伯父?罪過罪過啊。
又一想,這人生來也許沒那麼醜陋,只是後來心靈變得醜陋了,相由心生,外表也便跟着醜陋了。
唉,你生的醜那不能怨父母啊,那得怨你自己啊,誰叫你老想着爲難別人,轄制別人啊,甚至殺人啊,導致你生的這樣可怖,落的如此下場!
死有餘辜。
吉雅得出這麼個結論,便不再害怕也不再憐憫,只在這裡等着額祈葛嘮叨完事,好回府吃飯睡覺。
“我說的話你都記住了麼,吉雅?”相爺微微側頭,用餘光詢問。
“噢,都記住了,額祈葛所言甚是,女兒定當謹聽教誨。”雖然不知額祈葛剛纔都說了些什麼,但吉雅知道只要乖乖聽話肯定是沒有錯的。
相爺聽了好像很滿意的樣子,點了佔頭,道:“好,那也不惘你大爺爺生前對你的一番厚愛,他死前已知自己所犯錯誤罪不可恕,因而希望後人能夠爲國家效力,以彌補他生前所犯罪過。這個重擔落在我的身上,自然也落在你的肩頭,你可要勇敢的扛起來啊。”
什麼?我沒聽錯吧,他犯了錯誤,讓我們來給他彌補?沒搞錯吧,父債子還?你早幹嘛了你呀,你生前不做好事,不給兒孫們積德存福,死後把爛攤子就這麼隨便一丟,就撒手跑路了啊,太不講究了吧你,你太太太過分了你!
吉雅在心裡把他又是一頓毫不留情的批判,嘴上卻溫和應道:“額祈葛說的甚是,維護咱們大元朝的利益是我輩不容推辭的責任,責無旁貸!”
吉雅說的很是流暢,這都要拜她在現代世界偏愛看穿越劇所賜,就好像拿現成的臺詞表演似的,末了還不忘加入感情色彩,讓人聽了以爲是出自真情實感呢!
這一表現連吉雅都佩服自己,慨嘆自己當初不應該念什麼中文系,完全應該去報考表演系嘛。
果然相爺對吉雅的回答很滿意,他欣慰的笑了笑,道:“只要你以護國爲已任,我便不好再說什麼了,畢竟咱們大蒙古族還是個豪放的民族嘛,額祈葛支持你騎馬,研習武術,明兒個額祈葛可以給你專門請師父來府上給你上課,只是這女孩子家家該學的你也得學,額祈葛可是對你給予厚望啊!”
“放心吧,額祈葛,女兒不會讓您失望的,一定會好好研習功課的!”吉雅進一步給相爺吃定心丸。
“好,好,好啊!”相爺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換了個女兒,這女兒比從前可是乖巧可愛多了,最起碼說起話來是很有分寸的。
這樣才承繼大統啊,這樣纔是一國之母該有的風儀嘛。
相爺不無深意的又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今日你也不必在這裡守着了,願意留在家廟便留下來玩玩,不願意就帶你的下人們還回倚翠園子裡去,歇息好了,過幾天額祈葛便差人去尋幾個像樣兒點兒的師父給你講學。”
吉雅點了點頭,忽然望着額祈葛,道:“額祈葛,女兒聽說王爺的護衛最擅長騎馬與武術,何不讓他來教女兒呢?”
相爺想了想,心想如此一來,王爺自會常來府上與吉雅見面,在自己的府上,女兒的安全也可保證,又多了相處的機會,豈不更好?
“如此也可,額祈葛自會派人與小王爺商量此事,你且回去吧。”相爺點頭道。
“是,女兒告退。”吉雅施了禮,緩緩退出,一到了門口,頓覺如釋重負,深呼了口讓自己倍感壓抑的氣,開心的不得了,怎麼能不開心呢?原以爲有什麼重大可怖的事要發生呢,卻不過就是聽聽他的教誨嘛,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就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