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什麼名字?怎麼這麼大年紀了還來考科舉?”朱由校轉頭看着沈庭筠問道。
“回陛下,他叫王徵。”沈庭筠連忙說道。
顯然徐光啓用自己的馬車來用來送王徵讓陛下多少有些懷疑,所以沈庭筠沒有遲疑,決定把王徵的事情都告訴陛下。
只不過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朱由校就愣住了。
對明末的歷史瞭解一些的人,大部分都應該聽過王徵這個名字。這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名字,雖然沒有盧象升、孫傳庭他們那麼有名,但是這個人的作用很大、很重要。
“陛下,王徵的父親是個擅長數學的私塾先生;舅父通曉兵法,善制器械;王徵本身的學問也是很好,二十四歲便中了舉人。”
沈庭筠在不斷的說着,但是朱由校卻沒有繼續往下聽,因爲他的腦海之中不斷的浮現着這個王徴的資料,他越想越明白。
王徵這個人與徐光啓一樣都是西學的領導者,兩人被後世稱爲南徐北王,是對兩人非常高的褒獎。
王徵之所以這麼多年都沒有考中科舉,是因爲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科學上。
而且王徵對思想上非常的有想法,認爲大明的思想出了問題,學問風氣很有問題,官場貪腐橫行,各地軍隊沒有戰心,這個國家出問題了。
王徵曾經求助於佛教,後來又轉信道教,給自己取了一個道號“了一道人”。
而後在發現道教救不了國家之後,王徵又轉向了天主教。
在薩爾滸之戰以後,王徵曾經給朝廷上過書,大力提倡實學,希冀能藉此富國強兵。
王徵在入京會考時曾以舉人身份上書皇帝,願以“布衣從戎”報效國家,積極練兵備戰。
後來,王徵參考古代諸家兵書,寫成《兵約》一書;不久又著《客問》一書,具體地提出了制敵方略。
這是一個心中還有想法的報國之人,與徐光啓一樣;也糾結於大明與西學之間,入了天主教之後卻因爲沒有子嗣的納妾問題活得十分糾結。
同時對力學,風學機械製造都有非常深厚的研究。王徵編寫了一本新制器圖說,闡明瞭很多他的想法。
可以說這個人是明代科學家之中造詣非常高的一位,無論是在力學,還是在機械製造都有非常高的天賦。
同時,他也抱有憂國憂民的情懷,可以說是非常了不起的一個人。
王徵五十多歲入仕,間任直隸廣平府推官、南直隸揚州府推官及山東按察司僉事等職,從來沒有登上過高位,也沒有機會實踐自己的理想。
他又非常的精善數學,對數學和幾何都有非常高的造詣。
朱由校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身邊的沈庭筠,問道:“怎麼不說了?”
沈庭筠有些無奈。
我說了這麼半天,您什麼反應都沒有,我還怎麼說?
不過這話自然不敢說出來,沈庭筠只能說道:“回陛下,臣說完了。剩下的事情臣知道的並不多,如果陛下想知道更多,可以問徐閣老。”
聽了這話之後,朱由校擺了擺手說道:“這就算了,不用問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朱由校也沒有繼續看下去的心思,轉身向後走去,同時說道:“回宮吧!”
“是,陛下。”衆人不敢怠慢,連忙跟着朱由校一起往回走了。
等朱由校下了樓之後,他轉身對陳洪吩咐道:“讓人去找徐光啓,讓他馬上進宮,朕有事情要和他說。”
“是,皇爺。奴婢馬上安排人。”陳洪連忙說道。
等到朱由校回到西苑的時候,徐光啓也已經到了。
見到朱由校一身便裝從外面走進來,徐光啓一愣,隨後連忙行禮道:“臣徐光啓,參見陛下。”
朱由校示意他免禮,說道:“行了,就這說吧。”
等到徐光啓坐下之後,朱由校才問道:“王徵,你跟他很熟嗎?”
“回陛下。並不是很熟。”徐光啓說道。
聽了這話之後,朱由校就是一皺眉頭,直接問道:“今日朕去了貢院,見到你的馬車送他去考場了。你和他還不熟?”
“回陛下,只是志同道合而已。”徐光啓連忙說道。
朱由校點了點頭。
徐光啓的這句話,朱由校還是相信的,因爲他沒必要瞞着自己。
在朝堂之上他們這些人結黨,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所以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瞞着自己的必要。
“那就說說看吧。”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
聽了朱由校這句話,徐光啓連忙說道:“我聽說王徵,還是因爲看到他寫的一本書,這本書的名字叫做《遠西奇器圖說》。”
“《遠西奇器圖說》一書共分三卷。第一卷論重心、比重等各種力學原理,其中因“其術能以小力運大,故名曰重,又謂之力藝,大旨謂天地生物有數、有度、有重,數爲算法,度爲測量,重則即此力藝之學。皆相資而成,故先論重之本體,以明立法之所以然。“
“第二卷論述槓桿、滑車、輪軸、斜面等各色力學器械;”
“第三卷繪有五十四幅機械樣圖並附有解說,其中起重十一圖(由下向上運送重物)、引重四圖(平面牽引重物)、轉重二圖(利用轤轆原理提取重物)、解木四圖(將巨木截斷)、解石一圖(將巨石截斷)、轉錐一圖(舂米機)、水日晷一圖(水力計時企三)、代耕一圖(耕田用機械)、水銃四圖(救火用高壓水槍),另外還有取水九圖、轉磨十五圖。”
“這些機械以農業用具居多,皆裨益民生,並且製作精巧。臣觀看之後,頗有裨益,便將王徵請到了京城。”
“這次他去參加科舉,也是想着爲朝廷效力。如果此次科舉不中,那麼臣也想着向陛下舉薦王徵,這樣的人才不應該埋沒在鄉野之間。只是臣沒想到陛下居然先見到他了。”
聽了這話之後,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他這些東西都是從哪裡學來的?”
“回陛下,臣也曾經問過王徵。萬曆四十六年四月,金尼閣、鄧玉函等二十二位耶穌會士來大明,帶來七千餘部書,其中有部分書籍記載這些知識。”
聽到這話之後,朱由校點了點頭。
“事實上,王徵譯繪的《遠西奇器圖說》正是源於此次帶來的三部書。”
“這三部書是:當時歐洲最新出版的荷蘭數學家、工程學家斯蒂芬(1548--1630)的著作《數學通論》(1608);”
“德國礦冶學家喬治.鮑爾(1494--1555)的劃時代鉅著《礦冶全書》(1556);”
“意大利工程技術家拉梅理所著《論各種工藝機械》。”
聽到徐光啓的話,朱由校說道:“有個事情想讓你去辦。”
“陛下但說無妨。”徐光啓連忙說道。
“其實也很簡單。朕想多收集一些這些書,然後讓人翻譯成大明文。這件事情可以交給你來做。”朱由校想了想說道。
聽了這話之後,徐光啓頓時大喜。
其實很早之前,徐光啓就希望陛下能夠接受自己的這些想法,甚至是自己所信奉的天主教。在他看來,那是一個理想國。
現在陛下終於有了這樣的想法,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也足夠讓徐光啓高興了。
於是徐光啓連忙站起身子說道:“陛下放心,臣馬上就辦。”
“你想怎麼辦?”朱由校看着徐光啓,直接說道。
“臣馬上寫信給各地的那些傳教士,讓他們全都到京城來,把他們所攜帶的書籍全都帶過來。這些人懂大明話,會寫大明文,甚至他們手中已經有翻譯好的書本了。”
徐光啓語氣之中帶着興奮的說道:“只要陛下讓他們傳教,他們肯定會欣然前來。”
事實上,在現在的京城,天主教徒也不少。這個結果要歸功於利瑪竇,他曾經無數次的想在這片土地上傳教,也曾經磕磕碰碰,道路也一直不順,不過後來進入北京城之後,境遇就改變了很多。
按照當時慣例,西方傳教士死後本應移葬澳門,但在內閣首輔葉向高等人的斡旋下,萬曆皇帝破例准許利瑪竇葬於北京西郊的藤公柵欄,使其成爲首位葬於北京的西方傳教士。
利瑪竇初到北京時,住在專門接待外國使臣的賓館中,隨後獲准在城內擇民房長住,並可以進行傳教活動。
利瑪竇選中了宣武門內的一塊土地,他在這裡修建了一座教堂,這就是著名的南堂——北京地區現存最古老的天主教堂。
這些事情朱由校的心裡面都很清楚,但是他卻不準備接受天主教的教義。
宗教神權與帝王之間的權力,本身就是發生衝突的。
朱由校不想要一個宗教國家,更不希望宗教參與到政治中來。
在華夏這片土地上,宗教權力從來沒有登過頂,一直都是皇權的天下。
朱由校不想讓外國人蔘與進來,所以他不會接受他們的教義,也不認爲天主教的教義能救得了大明。
不過看徐光啓的樣子顯然是準備傳教的,這自然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