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雖然在思考事情,目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那個侃侃而談的年輕人。
他對這個年輕人非常感興趣,或許就代表了一類人。
這類人的出現讓朱由校很高興,說白了這就是自己的支持者。
這其實是朱由校一直以來都擔心的問題,自己的改革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會不會出現所有人都反對自己的情況?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就麻煩了。
可是如果有人支持自己,那就好辦多了。
即便有人反對,那也沒關係,現在的情況來看就好很多。這些皇家書院的學子,他們願意支持自己,這對自己來說是一件好事情。
看了一眼身邊的陳洪,朱由校說道:“把那個年輕人請過來。”
“是,皇爺。”陳洪連忙答應道。
那個年輕人這個時候準備走了,他聚集了幾個人跟隨他一起。顯然這個人是有人格魅力的。
除了跟着他一起來的那些人之外,還有一些陌生人跟他們一起。
這就讓朱由校更感興趣了。
話語之中帶有煽動力、讓人信服,這是很難得的事情。
時間不長,那個年輕人就被請過來了。
雖然年輕人不知道陳洪爲什麼請他過來,可是從陳洪的穿着打扮上就能夠看得出來,這應該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在這人身後的人,自然就更加地不簡單了。
年輕人過來之後,看了一眼朱由校,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眼前人的打扮可以說是非富即貴,身邊陪着的這些人看起來全都是他的手上。
有護衛,有僕人,帶着這麼多人出來,那就不簡單了。
年輕人對着朱由校抱了抱拳說道:“不知這位先生怎麼稱呼?叫我過來有什麼事情?”
“本人白玉。”
朱由校又一次把化名拿了出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繼續說道:“只是聽你剛剛說的話非常的有意思,想請你過來聊一聊。”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年輕人點了點頭說道:“在下史可法,見過先生。”
說完,史可法就在朱由校的對面坐了下來。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朱由校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大了,稱得上是如雷貫耳,在明末可以說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讓朱由校很感興趣,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學生。
不是那種普普通通的師生關係,兩人的關係可以說是非常的深厚。
朱由校上下打量了一番史可法說道:“聽你剛剛的話,你似乎對當今陛下的施政很是讚賞,非常想去爲陛下做些什麼事情。難道是想借此揚名嗎?”
這話說的就非常不客氣了,可以說百分百就是在挑事啊。
果然聽了這話之後,史可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眼前這個人似乎沒安好心,把自己叫過來,就是爲了和自己說這些事情嗎?
原本還以爲他是被自己的言論所吸引,想要聽一聽自己的詳細論述。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
史可法面容嚴肅,直接沉聲說道:“當今陛下之政自然值得讚賞ꓹ 從古至今都沒有出現過,乃是千古帝王所爲。”
這話就很明白了ꓹ 這種事情只有千古一帝才能夠做得出來,這就是在誇獎朱由校。
對此,朱由校不置可否。
他看着史可法ꓹ 點了點頭說道:“好在哪裡呢?江南之地,哀嚎遍野;禮法綱常ꓹ 混亂不堪。讀書人的體面都沒了。”
史可法看着朱由校面無表情的說道:“貪官污吏橫行不法,商人欺行霸市、魚肉百姓。天下的百姓已經苦不堪言了ꓹ 這些人自然應該嚴懲。”
朱由校看着史可法點了點頭。
說起來ꓹ 這就是兩種思想觀念的碰撞。史可法能夠認同自己的觀點,這倒是讓朱由校沒有想到。畢竟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學生。
沒想到史可法居然還算認同。
事實上,民間對朱由校的思想反對根本就沒停過。只不過現在實力比較強的是朱由校,已經把這些人壓下去了。
各地的皇家書院建立起來之後,進入皇家書院的學子天然的就維護起了朱由校的這一套。加上輿論的宣傳,這些人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很多人已經開始認同這套理論,因爲四民平等的說法也得到了很多商人的支持ꓹ 這就使得這種學說更加的深入人心,更加的讓人覺得是對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ꓹ 很多事情都能夠得到扭轉。
朱由校看着史可法說道:“我看你言行舉止頗有建樹ꓹ 應該不是普通的人家出身吧?難不成是官宦人家?”
聽了這話之後ꓹ 史可法就有一些遲疑ꓹ 上下打量了一番朱由校說道:“你認識我。”
朱由校直接搖頭,語氣隨意的說道:“不認識ꓹ 從來沒見過。只不過是通過你的言談舉止有所猜測而已。”
“家中世襲錦衣衛百戶ꓹ 也是京城錦衣衛籍。”史可法直接說道。
這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ꓹ 不是說你家裡邊是世襲錦衣衛百戶,你就能坐上實權的錦衣衛。
朝廷每一次有功勞都會發一大批錦衣衛百戶這樣的東西ꓹ 每年也能夠通過朝廷領取一些俸祿。但是這個玩意就像是虛職一樣,說白了,某種程度上是彌補了爵位的缺失。
你拿了一個東西,特權沒有爵位那麼多,平常也就領取一些俸祿。如果你想要轉成正式的實職錦衣衛百戶,那基本不可能,頂多給你轉一個總旗。
往下壓一級,你想坐副百戶都沒可能。而且還要家裡面有人、有關係,甚至是花錢去疏通。否則的話根本就沒希望。
你也只能是頂着這麼一個級別,然後去做別的營生。史可法顯然就是這樣的,或者說家裡面幾代人都是這樣的。
史可法拜了左光斗爲老師,安心的讀書,想要更進一步。
“原來是錦衣衛出身。”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沒有想到。看你一身打扮和談吐,還以爲是書香門第。倒是不錯,不知道你師從何人?”
朱由校就直接把問題扯到史可法的老師上來了。
提到老師,史可法自然不能夠隱瞞。人家問的話你不說,難道覺得自己的老師丟人嗎?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史可法正了正態度,說道:“我的老師是左光斗。”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朱由校露出了一副沒想到的樣子,看着史可法問道:“沒想到你居然是左公的學生,當真是名師出高徒啊,果然不同凡響!”
當年朱由校清洗東林黨的時候,左光斗的站隊就很正確,他根本就沒有參與那次的事情,得到了保全。
後來還因爲徐光啓的舉薦,左光斗做了戶部侍郎,一直在爲朝廷試種土豆,試種其他的農作物。
左光斗做得非常的好,立下了不少的功勞。後來因爲功勞得到了升遷,由戶部侍郎外放了,直接到湖廣去做巡撫了。
朱由校讓左光斗去湖廣,原因也很簡單,就是讓他去種地的。因爲在這個時期有一句話,叫做“湖廣熟天下足。”
朱由校要保證糧食的穩定生產,自然要保證湖廣這個地方。在當前這個自然環境下,湖廣就是重中之重。
以今湖北、湖南爲中心的長江中游平原已經取代蘇常,成爲全國商品糧的基地。湖廣自然需要一個穩重牢靠,有能力的人來管。
朱由校自然就選擇了左光斗,事實證明左光斗幹得不錯。到現在爲止,左光斗好像幹了已經快兩任了吧,估計也該回來了。
該升官了,不能再繼續幹下去了。
聽到史可法這麼說,朱由校還真就想起了左光斗。說起來,這幾年自己還真的把左光斗忘了。
朝堂之上其實應該有新的血液流動,左光斗這個人要提拔重用一下,回頭就去搞一搞。
如果今天不是遇到史可法的話,朱由校都快把左光斗這個人忘了,也不知道猴年馬月能想起來。
聽到朱由校誇讚自己的老師,史可法自然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既然你是左光斗的學生,那就可以和你聊一聊了。”朱由校帶着笑容說道:“你的老師一向沉穩,深得當今陛下的信任,這兩年在湖廣任上幹得也不錯,估計會有一步升遷。”
“可是看你行事,似乎與你老師的作風頗爲不合。”
“當今陛下在江南所行之事,可以說是疾風驟雨、雷厲風行。難道你不覺得這樣行事很突兀嗎?如果這麼幹下去的話,很容易激起民變。是不是應該穩穩當當的做下去?”
事實上,這就是朱由校對史可法得試探。
這種說法現在不少,很多人在抨擊朱由校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個理由。
陛下實在是太着急了!爲什麼要這麼急?
根本就不用這麼急呀,慢慢來不好嗎?
這樣的話很容易動搖大明的根基呀!
史可法看着朱由校,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他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人幾句話都離不開皇帝。在德勝樓他們也曾經談天說地,說了不少人,也談論了朝廷的政策,但是很少去議論皇帝。
這不是他們能幹的事。
眼前這個人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