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啓陽而言,超越時代的歷史眼光纔是他最大的優勢,但技術優勢同樣是一柄利器。
比如說火炮、火銃,包括手榴彈的實際應用,就是一種技術碾壓,但是現在,他這種優勢被一枚更加先進的手榴彈打了個粉碎。
領先幾百年的技術優勢,竟然被這個時代的土著給碾壓了,這讓張啓陽對潞王產生了很大的懷疑,甚至一度懷疑潞王和自己的意義,都是來自另外一個時代。
那個潞王府詹事顯然不知道張啓陽的真實內心,依舊保持着恭恭敬敬的態度:“大帥,大帥……”
一連喚了好幾聲,張啓陽才從魂遊天外的狀態恢復正常,看待詹事的眼神卻已經變了:“好東西啊,真是個好東西,潞王爺還真是個能人,讓我刮目相看。”
那個詹事當然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而是跑過去撿起早已經被炸爛了的手榴彈殘片回來,展示給張啓陽看:“大帥請看。”
很顯然,這枚貨真價實的手榴彈是專門爲了演示而生產的,根本就不是用來殺傷,所以威力嚴重不足。
其實這件簡單,只要增加裝藥量就可以提高爆炸威力,就可以直接作爲殺敵武器使用了。
因爲爆炸威力不足,所以沒有產生太多彈片,僅僅只是把手榴彈炸成了四瓣而已。
但那位詹事顯然不是在強調這個東西,而是極爲恭敬的把其中的一部分捧到了李吳山的面前:“我家王爺說,大帥目光敏銳,只要一看這個東西,就知道我家王爺是蒙受遠冤屈的了!”
直到這個時候,張啓陽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在說這枚手榴彈本身的技術含量有多高,而是在特指別的東西。
被炸開之後,才能真正看清楚,這根本就一個銅質的手榴彈,因爲裡邊根本就是生鐵,僅僅只是鍍了一層“銅光”而已!
確實是鍍的,而不是在外面包裹了一層銅皮,因爲銅鐵之間沒有任何鑲嵌的痕跡,早已渾然一體了。
裡層的生鐵被鍍了一層“銅光”之後,顯得更加細潤關光滑,看起來就好像是純銅的一樣,若不是因爲炸開的緣故可以看到裡邊,真心看不出這根本就是生鐵打造!
電鍍工藝,這比拉燃式的手榴彈要高明一百倍都不止啊。
大明朝出現了電鍍工藝?
這個發現徹底顛覆了張啓陽的三觀。
在這個瞬間,他甚至產生一種時光錯位的荒誕感。
雖然張啓陽不知道電鍍工藝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卻知道這是集科學技術之大成者。
“鍍金”這個說法雖然和很簡單,卻包含了材料學、金屬加工、酸鹼化工等等諸多的技術,對於張啓陽原本的那個時代確實不算什麼,但這是大明朝啊!
扣除所有這一切技術障礙不算,這個技術需要一個前提:電力。
電鍍電鍍,顧名思義,就是需要使用電力的,而且需要很大規模的配套電網。
在大明朝,這絕對是無法想象的事,連做夢都不敢想。
若是有什麼人真的掌握了這樣的技術,並且已經形成了電力、化工、金屬材料等等可以隨意生產的地步,推平整個世界都不過是分分鐘的事兒。
怎麼可能一直默默無聞?
這裡邊一定有什麼問題!
就算是真的有人和自己一樣,不屬於這個世界和這個時代,也肯定不可能達到電鍍的水準,絕對不存在這種可能。
因爲先天條件受到了嚴格限制。
“大帥……”
又一次走神兒的張啓陽已面帶微笑的對這位潞王府詹事說道:“你遠來不易,就在這裡多住幾天吧。”
“小人承大帥的美意,卻只能心領。我家王爺還在等候小人的回報呢,不敢久做逗留。”
“既然你急着回去,那就回去吧,一會你去支二十兩銀子。”張啓陽說道:“潞王爺與我雖從未謀面,卻仰慕已久了,只是南北相隔無法相見,實是一大憾事。回頭我會備下一份厚禮,專程派人送往潞王爺處!”
既然是潞王派過來的特使,必然就是個心思聰慧之人,立刻就聽出了這一番話的弦外之音:“小人一定會將大帥之言一字不漏的報給我家王爺知道,大帥軍務繁忙,小人先行告退。”
客客氣氣的把潞王府詹事給打發走了,張啓陽馬上下令:“剛纔爆裂之物,所產生之殘骸,全部清理乾淨,就算是最細小的殘片也不能落下,全都收拾起來,送到我的書房之中。”
“是!”
裂成四瓣的殘片還有那個鐵擰蓋兒,全都送進了書房。
張啓陽捏着這些個東西逐一查看,仔仔細細就好像是在繡花。
金絲雀感到很奇怪,從未見過張啓陽對某個東西如此的在意如此的上心,忍不住的問了一句:“老爺……”
“不要講話。”
張啓陽繼續查看那些個彈片,卻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難道說真有個和自己一樣的人來到了這個世界?
而且把電鍍工藝都鼓搗出來了?
這個念頭始終在張啓陽腦海中翻騰着,但很快就又被自己推翻,因爲那根本就是絕無可能的事兒要是大明朝有了電鍍工藝,
還有李自成和清廷什麼事兒?
這樣的技術代差,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戰略戰術,直接一路碾壓過去就可以推平整個世界了。
又何至於因爲一樁銅器案而向我求援呢?
如果對方的真實身份和自己一樣,那麼,這枚手榴彈就不是求援,而是在示威。
這是在向我展示更高的技術水準呢。
這不是一個代差的問題,而是無數個代差的懸殊比較。
如果說張啓陽的火器兵在技術上領先了半個時代的話,那麼,這枚手榴彈所包含的技術工藝,就好像是張啓陽在用石器和火炮時代的人打仗,一點懸念都沒有了。
“金絲雀!”
“老爺有什麼吩咐?”
“你……”張啓陽剛要說點什麼,卻又扭過了頭去:“安寧。”
“幹啥呀,老爺!”
“把我給你的寶貝取出來。”
“是。”銀雀兒取出了那件侉筒子,上面還有奧運五環標緻和“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的奧運口號。
把這個東西交給了金絲雀:“我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必須交給你去做。”
“你帶着這個東西去見潞王……”
“見潞王……老爺是要對潞王援手了嗎?這好像不好吧?而且於朝廷體制不和,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場麻煩。雖然老爺不怕麻煩,終究不好,而且奴婢認爲老爺不應該捲入這個事情當中。”
“銅器案是怎麼回事,我比你更清楚。私下聯繫藩王是什麼樣的後果我也很清楚。但我的事情更大。”
這幾年來,其實張啓陽非常尊重金絲雀的意見和建議,但這一次卻根本不聽她的:“你必須去往兩浙,而且必須面見潞王。”
“既然老爺已經想清楚了,想必是另有打算,奴婢定然會遵從吩咐。”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這件衣衫的意義……”
“是,妹妹對我說起過。”
“此事關係重大,絕不容有失,我會派遣幾個絕對信得過的人和你一起去,寶珠和小翠……算了,他們不頂事,你還是自己去吧。”
寶珠和小翠,都是絕死鋤奸的勇士,卻被張啓陽說成了“不頂事”,這樣的情形還是第一次出現。
如果潞王真的和自己一樣,那麼,真的要是有什麼事情發生的話,幾個死士根本不會起到絲毫作用。
退一步來看,若真是這個樣子,對方應該不至於爲難金雀兒。
如果對方真的和自己一樣都是來自另外一個時代,並且已經掌握了電鍍技術,就足以說明他的實力了,肯定不會在乎一個小小的婢女,也不至於真的把金雀兒怎麼樣了。
“我估計此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若是真的出現了你無法處理的狀況,就把我的這件衣裳拿給他看,或許會有些作用。但我估計應該不至於到那個地步,有備無患吧。”
“奴婢明白了,此事一定萬分重大。到底應該怎麼做,還望老爺示下。”
“你去到兩浙之後,多聽多看,少說少做,絕不可自作主張,所有的事情都要等到你回來之後由我親自處理。”
“奴婢明白。”
“銅器案本身不算什麼,你可以對潞王表達出我傾向於他的意思,以你的辦事能力,我相信你一定會把握好。”
“是。”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要弄出清楚兩件事情!”
“哪兩件事?”
一個是拉燃式手榴彈,一個是“電鍍”工藝,這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這兩個問題不弄清楚了,張啓陽睡覺都不能安穩。
因爲有些話不能明說,所以只能千叮嚀萬囑咐!
金絲雀笑道:“奴婢已不是第一次離開老爺自己去做事了,老爺不必象父母囑咐小孩子一樣。”
“這一回和你在京城開辦車馬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雖然沒有什麼兇險,對我卻很重要。非常非常的重要,若是你弄清楚了一定要馬上返回,千萬不可耽擱。”
“婢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