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姬再次進入房間的時候，董書恆正坐在那裡凝眉沉思。
他的面前還放着一杯沒有喝掉的茶，似乎已經涼了。
季明山已經離開房間，有幾條消息需要他安排儘快送出去。這些就是董書恆針對這個消息的應對之策。
第一條軍令是緊急招第一艦隊到金蘭灣和第二艦隊匯合。
目前董書恆在南方能夠調動的就是這兩支艦隊了。
僅僅是八艘小型的鐵甲艦在海上遭遇戰中，還不一定是英法海軍的對手。
英法海軍可不是西班牙海軍那些老舊戰艦。
他們的戰艦可都是加裝了蒸汽輔助動力。而且這兩年英法在新式火炮的研究上的也取得了很大的突破。
根據董書恆得到的情報的，他們的艦船上很多都更換了新式的後膛炮。
要不然，你以爲弗蘭西人是傻子嗎？他們明知道西班牙人的艦隊在馬尼拉剛剛覆滅，還派出自己的戰艦跑上門兒送死嗎？
他們既然已經決定了派遣艦隊過來，就是對雙方的力量做出過評估。
西班牙人的艦隊被覆滅有一定的偶然性。
作爲海軍大國的弗蘭西在戰後對馬尼拉海戰進行過覆盤。
首先他們意識到復興軍爲什麼要想方設法讓西班牙海軍集中到馬尼拉港中。
也就是說復興軍鐵甲艦在作戰的時候是有一定限制的。
他們的那種可以移動的水雷對於移動目標的攻擊是有限的。如果戰艦上能夠發現他們發射水雷，那麼通過轉向、減速或者加速應該可以避開。
所以弗蘭西海軍人爲，只要在港口外面加強戒備，避免給對方堵在港口中就好了。
他們甚至還想到了在港口中設置鐵絲網來擋住對方水雷的方法。
他們通過推演得出這種水雷在水中移動的動力不會太強。
另外，從他們在進攻馬尼拉炮臺時一直都是拉開了距離。
弗蘭西人得出的結論是這種小型鐵甲艦的防護力沒有想象的那麼強，甚至都有可能還比不上弗蘭西人建造的“光榮”號鐵甲艦。
因爲對方的噸位只有區區一千多噸。這樣的噸位根本承受不住過厚的鐵甲。
弗蘭西海軍現在戰列艦中裝備的68磅炮，可以將一顆三十千克的爆破彈丸打出去。
他們相信在近距離的混戰中絲毫不會落入下風。
還有對方採用的上層炮塔結構，限制了他們火炮的數量。這也是對方的劣勢所在。
這次法國人派出的東方艦隊旗艦是“拿破崙”號蒸汽動力雙層夾板戰列艦。
傑出的弗蘭西艦船工程師迪皮伊·德·洛梅堪稱是法國海軍的福星。
正是在他的主持下，弗蘭西在1850年建造了首艘採用蒸汽動力的雙層甲板戰列艦“拿破崙”號，從而一舉實現了戰艦動力的跨越式發展。
洛梅後又決定對該艦進行改進，即在其舷側敷設鐵製裝甲板，從而可使艦體承受最新式前裝炮發射的25千克（55磅）開花彈的轟擊。
這次英法都還沒有派最新式的鐵甲艦到東方來，但是像這樣改裝的戰艦卻有很多。
弗蘭西人認爲這樣已經能夠抗得住復興軍戰艦的遠程攻擊，靠近之後用側舷炮進行反擊。
爲了防止復興軍的戰艦利用速度進入艦隊的死角。
弗蘭西人還專門在戰艦的上層加班加裝了艦首炮和艦尾炮。
這些針對艦隊的改裝都是新近才進行的，董書恆的情報中並沒有提到。
所以董書恆就沒有調動高速魚雷艇。這個殺手鐗不到最關鍵的時刻，他還不想使用。
畢竟拳頭收回來纔是最有威脅的。
他的第二條命令是讓軍部協調調集軍用物資到西南地區，然後順着水路在瀾滄江的沿岸地區囤積。
現在兵力方面已經足夠了，但是作戰物資還是要從後方運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西南地區缺少必要的軍事工業，軍用物資主要還是要江寧等地轉運過來。
當然了糧食物資就不需要大老遠運了，只要從暹羅購買一批就好了。
作爲藩屬國，暹羅有爲宗主國提供軍事上的幫助的義務。
當然了，軍糧的需求要是太大了，董書恆又不會讓暹羅白出。
要是一味地巧取豪奪，那就是將自己的藩屬國向敵人那邊推了。
像暹羅這樣的藩屬國的眼界還是很開闊的。他們在十六世紀歐羅巴剛剛到亞洲的時候就開始跟他們交往了。
所以董書恆可以用武力壓制人家，也可以用利益羈絆人家，但是不能將人家當傻子看。
第三條是，電告西北軍區，讓王從志做好對沙俄人的防禦工作。既然南邊要打，西北就得避免打仗。
雙線開戰乃是兵家之大忌。
董書恆已經命令軍情局的人開始調查沙俄那邊的動機。
鄭劍半年多在中亞趁着沙俄的內亂也混了一些自己人在沙俄境內。
只要有錢開路，是不愁搞不到情報的。
還有，就像是前面交代的那樣，沙俄即使是發動大規模的進攻，董書恆相信他在西北地區部署的重兵也能夠抗的住。
第四條是在印度地區再次策劃一次大型的作戰行動，儘量將英國人給拖住。讓他們頂多派海軍去給弗蘭西人助陣。
絕對不能讓英印殖民地的大量陸軍有能力抽身。
當然了，此時大嚶帝國即使要派陸軍出戰，弗蘭西人都不敢接受。
爲什麼？
因爲大嚶帝國依然還在英印殖民地跟瘟疫作鬥爭。
在炎熱的雨季中，這種疫病的傳播速度非常的快。已經開始向英印殖民地東南沿海的一些城市傳播。
在本地龐大人口的以及廣大的殖民地原住民缺乏必要的防疫措施共同作用下。
瘟疫甚至還有進化的跡象。
北方的起義軍北方聯盟，聖軍，緬甸王軍現在都不再跟英印軍交戰。
陳玉成甚至在雙方的軍事分界線設置了一道嚴密的封鎖線，就連南邊的一支老鼠都跑步過來。
就連復興軍都已經關閉了一些港口，不允許途徑印度地區的船隻直接靠港。
而且劃定了雞籠和瓊州府兩個離島的港口爲這些船隻的專門停靠港。這些船隻靠岸之後，外籍的船員不能直接上岸。
不僅僅如此，就連復興軍自己船隻上的華人上岸也要在港口觀察一段時間，並且做好消毒的措施。
弗蘭西在印度東海岸的殖民地也受到了波及。弗蘭西軍隊在克里米亞也是吃夠了瘟疫的苦。所以他們現在可不會跟大嚶帝國英印殖民地的陸軍協同作戰。
那簡直就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喪門星做搭檔。
第五條命令是讓南部軍區楊炳春帶兵進駐交州做好防範工作。
交州行省就是原來的北圻地區。
這一塊地區一直以來都跟中原王朝分分合合。當地的華夏文化根深蒂固。
所以復興軍當初將其收回來之後，很快就穩定下來了。這裡的社會人口結構實際上跟粵西地區有些相似。
現在弗蘭西人想要對安南動武，那麼作爲緊挨着安南的交州就是首當其衝要受到波及的地方。
即使是弗蘭西沒有北上之意，董書恆也要讓沿海地區做好準備工作。
復興軍在沿海地區原本採用的就是外線防禦的策略。
海岸線之外的第一島鏈纔是復興軍防禦的重點。
當然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英法也是知道復興軍的的海島防禦線的。
畢竟他們的戰艦、商船遍佈世界。
復興軍到現在依然還有幾個港口對外開放。
這些設置實際上是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的。
尤其是像大嚶帝國那樣，全世界各地都有他的勞倫斯。
所以董書恆估計弗蘭西人是不敢進入東南沿海的。他們要是敢進去，董書恆就敢關門打狗。
但是呢，戰爭總是會出現意外。
從不打無準備的仗，這是董書恆的信條。
第六條是讓東南沿海以及第一島鏈的各個海上警備區進入戒備狀態。作爲董書恆打造的海上防禦長城。
這條線上密佈着十幾個防禦設施完善的港口。這些港口防禦設施的建設，耗費了復興軍大量的財力物力。
作爲國家的設計師，董書恆當初想的可不僅僅是用防禦來彌補海軍數量的不足。
他還有別的心思，那就是將這些佔領區給給固化下來。
當初，董書恆要不在扶桑建立基地。那麼後來的齊彬帶兵控制扶桑也就沒有那麼容易。
當然這樣的部署，也是爲了防止開戰之後，法國人在南邊打不動，狗急跳牆帶兵北上。
第七條，讓總參謀部漢斯帶領一個精幹的參謀隊伍火速南下到金邊行省跟董書恆匯合。
爲什麼讓漢斯帶這個隊？
不僅僅是在總參謀部中，漢斯比其他很多半路出家的人專業。
還是因爲他有着豐富的與法軍作戰的機會。
普軍和弗蘭西軍隊可是一對老冤家。
既然弗蘭西人的目標是南圻，那麼董書恆就將大本營放在金邊行省。
到時候可以通過瀾滄江水路向前線輸送兵力和物資。
這樣復興軍處在上游地區，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弗蘭西人可沒有辦法變出一個內河水師出來。
瀾滄江水師現在是復興軍重點打造的一個內河水師。
長江水師、黑龍水師的軍事功能已經漸漸弱化。其角色更多的是維持地方上的治安。
瀾滄江水師和怒江水師一個對着南洋，還要監視沿線的藩屬國暹羅、安南。還有一個對着大嚶帝國的勢力範圍印度洋。
這些都是極有可能爆發戰爭的地方。
所以這兩年復興軍對其進行了重點建設。
他們最新生產的炮艇基本上都配給給他們了。
像瀾滄江水師就有炮艇18艘，其中五百噸以上的炮艇就有5艘。
現在負責護衛董書恆一路南下的其實只是這支水師的一小部分。
瀾滄江水師的主力一直在金邊行省，配合軍隊鎮壓在這裡的暴亂分子。
“季部長又給您帶來什麼煩心的消息啦？”見到董書恆這樣焦慮，篤姬想要安慰一下，但是又不敢多問。
她只是一個生活秘書，按照規矩是不能過問政事兒的。除非董書恆自己講給她聽。
“咱們啊，這次可能要有大麻煩了，不過僅僅是麻煩而已。還沒有到讓我煩心的地步，我的煩心的是以後的事情。”董書恆捏了捏鼻樑說道，這個事情倒是沒必要對篤姬隱瞞。
所謂以後得事兒，是指萬一打了之後，怎麼結束的問題。
見此情形，篤姬不再多問。她走到董書恆的身後，伸出小手安在董書恆的太陽穴上輕輕按壓。
董書恆順勢將眼睛閉上，身體靠在椅背上，仰着頭。
他將思緒都收回了自己的身體，感受着篤姬指尖傳遞的觸感。
整個人的精神都感到了一陣放空。
眉頭也舒展了幾分。
……
……
大西洋上，東華艦隊繼續南下，他們要回到那個陌生的新家。
雖然沒有能夠回到本土。但是一想到自己將去爲華人的生存開疆拓土。
一種崇高的價值感在每個人的心中油然而生。
軍人是爲榮譽而生，榮譽感就是一支軍隊的靈魂。
是他們前進的動力。
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東華海軍回家的道路。
但是偏偏就有不開眼人要站出來當道。
此時一支由近二十艘各種戰艦組成的聯合艦隊正在布宜諾斯東部海域，拉普拉塔河的河口等着東華艦隊的到來。
他們還不知道這支僅有兩艘戰艦組成的艦隊剛剛打敗了號稱南阿米利亞第一的布西海軍。
他們只知道對方僅有兩艘戰艦，準備以多欺少。
二十比二，無論在誰看來都是一場必勝的海戰。
但他們忽略了，羊駝再多也是無法打敗獨行的美洲獅的。
恩卡達拉作爲弛利海軍的總司令，現在擔任聯合艦隊的總司令。
他現在帶領着弛利與布宜諾斯共和國幾乎所有海上力量。
這是決死之戰，他告訴將士們，他們將要進行的戰鬥關係着白色人種能否在新大陸繼續生存下去。
他們所做的事情是延續聖馬丁、玻利瓦爾所做的偉大事業。
聽了他的演講，聯合艦隊的海軍官兵戰鬥士氣高昂。
恩卡達拉對於此戰也充滿了信心。他也是一個有政治野心的人。
此戰的勝利將奠定他進軍弛利總統寶座的道路。
而且恩卡達拉也從這次南阿米利亞各國對東華的圍攻中看到了機會。
這次南阿米利亞各國的聯合很有可能會再次產生一位玻利瓦爾那樣的英雄人物出來。
這樣的英雄人物是有機會能夠一統整個南阿米利亞的。
作爲南阿米利亞早期的獨立運動參與者。恩卡達拉當然也有這樣的英雄夢。
“司令官閣下，東華海軍的兩艘戰艦過來了，他們似乎經歷了戰鬥。我們的哨船見到兩艘戰艦上面都帶戰火的痕跡。”一名參謀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報告給恩卡達拉。
“好，太好了，正是我們痛打落水狗的時候，通知聯合艦隊向東出發，我們去堵住他們！”
隨着恩卡達拉一聲令下，龐大的聯合艦隊向東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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