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的年紀爲他完美的塗上了一層保護色。元朝君臣,大多隻是覺得他身邊有能人相助而已。
天色微微亮時,趙洞庭五人便又啓程,馳馬全速往平南而去。
一路風餐露宿,又是二十餘天。
還未到平南,在空氣中便彷彿能嗅出些微異常的味道。
這是戰爭的味道。
百姓們便如同洪水降臨之前的螞蟻似的,對戰爭總能有種天然的預感。原野之處,偶爾可見成羣結隊的難民,皆是行色匆匆,和趙洞庭他們迎面向着廣南西路的西面趕去。
歷朝歷代戰爭,廣南西路西側靠近少數民族聚居地的地方相對無疑要安穩許多。
因爲,沒多少帝王願意去招惹少數民族。便是已經得到天下的帝王也是如此。
而眼下,不論是宋朝還是元朝,都並未完全稱霸,自然更不會去招惹那些少數民族。
不是惹不起,而是實在沒有必要惹。
這個年代,少數民族受到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族羣體制也大相徑庭。他們族羣意識極重,便是攻佔他們的土地,他們也不會屈服,多半是成爲亂民,不斷地興起反抗,就如同現在的瓊州那樣。
誰有經歷天天去平亂?
索性倒不如放任不管,等到天下徹底歸主,再隨便賞他們個名頭就可以,如同天可汗李世民那樣。
少數民族還是很老實的,除非沒飯吃,要不然不會造反。
趙洞庭看着這些神色悽悽的難民,心裡自然不是滋味。遠到異地他鄉,他們不可能過得很好。
但他也知道,這是社會發展必經的歷程,破而後立,眼下山河破碎,就是破的過程。
他可以選擇解散宋朝,讓元朝得天下,天地很快便會重歸於平靜,但他不願。他不願看到自己親近的人受到傷害,同時也很清楚,元朝縱是得天下,若干年後,戰亂還是會興起。這是社會體制的問題。
他不是大聖人,但已經來了南宋,又是皇帝,卻也想創造前所未有的盛世,讓國家能夠如後世那樣,長久的穩定下去。這也是爲什麼他始終堅持以民爲本的原因。
百姓穩了,國家便不會亂。
又過數天,剛到平南縣外,便可以聽到城內軍營中震天的呼喊聲,是將士們在集訓。
城門內已經看不到多少百姓的身影,來來往往都是身穿甲冑的將士。
南宋臣民都知道,這將是場驚天動地的大戰。若宋朝勝,元朝在南方地面上將會很難再保持絕對的優勢,而宋朝若敗,則又得從頭再來,甚至連再從頭再來的機會都不會有。
在城門口,趙洞庭幾人被攔住。大戰將至,爲防間諜,平南城內已是許出不許進。
可以想象,要是再過段時間,就更是不許進也不許出了,全城徹底戒嚴。
戰爭從來都不是玩笑。
趙洞庭讓樂無償拿着自己的令牌上前。
守城的士卒接過刻有虎頭,篆字“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令牌,愣在當場。小卒遞給百夫長,百夫長握着令牌又匆匆跑上城頭,遞給守城的將領。然後千夫長級別的將領看向城下,見到坐在馬上的趙洞庭,慌忙跑下城頭。
南宋軍中的百夫長未必見過趙洞庭,但千夫長還是有不少見過的。
這個千夫長恰恰出自神丐軍,自是認識趙洞庭。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到城下,千夫長連忙跪倒在地。雙手捧着天下兵馬大元帥令牌,滿臉恭敬。
衆守城士卒也連忙跪倒在地,然後漫延向城頭,山呼聲不止。
樂無償輕輕接過令牌,回頭看向趙洞庭。
“諸位將士守城辛苦了。”
趙洞庭微微點頭,說了一句場面話,馳馬入城。
不過這簡簡單單的話,卻是讓得守城的士卒都異常激動。
這可是皇上啊,而且是少年英明,有可能讓南宋中興的帝王。
趙洞庭現在在南宋軍中的威望,無與倫比。
到城內,各處可見巡邏的士卒。街道上也都已建築好工事,槽、跺、拒馬等等,到處皆是。
元軍勢大,大宋只能據城而守,等待機會。
真要不依仗城池,便是有火器,在城外也只有被元軍吃掉的份。
文天祥等人這無疑是在做長久戰的準備。
元軍在夔州、廣南東路各有二十餘萬兵馬,若是同時攻來,後勤壓力肯定比宋朝更要大得多。
一路策馬直到府衙。
守門的侍衛認識趙洞庭,皆是跪倒在地。
趙洞庭下馬步行入府衙,在侍衛的帶領下,在側殿中見到文天祥。
文天祥正看着殿內的沙盤怔怔出神,除他之外,再無其他人。
聽得腳步聲,他擡頭,露出驚喜之色,“皇上您回來了。”
趙洞庭點點頭,讓侍衛帶着穎兒和她父母下去歇息,走到文天祥旁邊,“軍機令。”
文天祥瞧瞧穎兒的背影,輕輕笑道:“皇上將惠妃娘娘接回來了?”
趙洞庭幽幽道:“穎兒是接回來了,不過蜀中的態度有些耐人尋味啊!這事容後朕再和你細說。”
他偏頭看向旁邊的沙盤。
沙盤上是大半個廣南西路的地形,雖然頗爲粗糙,但這個年代能製出這樣的沙盤已是不易。
此時,沙盤上僅僅只是插着十五根小旗子。皆是紅色,正是南宋的十五支以天罡命名的軍隊。
趙洞庭又道:“軍中最近沒有出什麼亂子吧?張大人、嶽將軍、張將軍和蘇將軍、東河將軍呢?”
他看到沙盤上紮在平南縣城位置的旗子還是天魁、天罡、天機、天閒四軍,顯然宋軍的兵力部署並沒有變。
文天祥答道:“沒有,張大人在查看城防,四位將軍正在軍中訓練士卒。”
趙洞庭稍稍放心,“元軍現在如何?”
文天祥道:“據探目回報,元軍已齊聚糧草。如無意外,先頭部隊應該很快就會兵發廣西了。”
“夔州路和廣南東路都是這樣?”
文天祥點點頭。
趙洞庭若有所思,“先頭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