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無得和尚倒地還是悶哼,臉色微微蒼白,嘴裡嘆息,“看來你這些年在破軍學宮所學不錯。”
他的左臂整個跌落到地上,有血液順着傷口嘩嘩而下。
說完這話,無得和尚才封住自己穴道。
瀧欲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極爲複雜,“你爲何不擋?”
無得和尚道:“當初若非我拉你入門,便也不會有今日之事。這條左臂,是老僧欠你的。”
瀧欲眼睛有些通紅,似怒似痛,“那我剛剛要是取你的命?”
無得和尚道:“那老僧這條命,便是欠你的。”
瀧欲袖袍鼓盪不休,嘴裡喃喃:“你終究是在攔我!”
然後大吼:“是在攔我!”
他狀若瘋癲,“但你以爲這樣,就能抵消我心中的恨嗎?連她都死了,這天下,任誰再死,我都捨得!”
承影劍直直抵着無得和尚的胸口,“三劍已過,你不再欠我!動手罷,今日,看你能不能救得下這明珠公主。”
“好。”
無得和尚輕輕點頭。
劍,又動了。
而無得和尚,也果真動起手來,不再相讓。
他並無武器,但周身有金鐘罩護身,讓得瀧欲那漫天劍影都如同陷入泥沼。
瀧欲一劍接着一劍。
無得和尚不急不緩,單手呈指,不斷將刺入金鐘罩內的承影彈開。
黃六甲等人被氣勁、意境逼得連連退卻,直到客棧角落。而吳阿淼,則更是一溜煙跑到街對面去了。
其實這個時候,黃六甲完全是可以帶着圖蘭朵破窗離開的。只是,他沒有這麼做。
無得和尚爲救他們斷臂,他們自然不可能將他留在這裡。更遑論,無得和尚和樂舞還有師徒這層關係在。
武鼎堂衆供奉們個個持着劍,神色憤慨,大有無得和尚落敗就要出手的意思。
這個中年劍客,斬下高僧左臂,竟然還不罷休,當真可惡。
“啊!”
捧着金錠子的客棧老闆被四濺的劍氣劃上了臉,發出驚叫,忙不迭地跑向後廚。
在那通往後院的走廊裡,幾個腦袋冒出來偷偷打量。都是這客棧的小廝和廚師。
他們眼中滿是震驚、嚮往之色,這輩子,都還沒有見過這樣的高手。
而在樓上,也同樣有在店內住店的客人怔怔瞧着。
此時的無得和尚和瀧欲,在他們眼中,當真和神仙無異。
破軍學宮以武稱著,瀧欲劍勢招招凌厲,如瘋如魔,卻是醉劍法。
破軍學宮鎮宮劍術有三,其一星辰,其二破軍,其三瘋魔。瀧欲所修,正是這瘋魔劍。
這劍術,和他此時心境卻是無比契合的,讓得他的實力較之往常說不得還要厲害幾分。
而相對於他,無得和尚則似盤坐拈花,勸魔向善的佛陀。
他雙足生根似的紮在地上不曾有絲毫動彈,面對瀧欲撲面而來的劍招,只是不斷以手指將其擋開。
叮叮的響聲連綿不斷,如同冬季落在屋頂上的冰雹。
瀧欲被金鐘罩阻礙的劍勢,始終不能破開無得和尚的防禦。劍招過百,招招都被彈了開去。
“哼!”
瀧欲突然撤了手,抽身而退。
他面色有些複雜,“你爲何不攻?難道還想讓我欠你?”
無得和尚卻是搖頭,“老僧已放下屠刀,這輩子,不會對人出手。”
他剛剛,的確只守不攻。
但此時站在客棧門口處的他,卻好似如同大山那般,渾然有種讓人不可撼動的感覺。
瀧欲剛剛連出上百劍,心中已然明白自己和無得和尚之間的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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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世奇才,數十年入真武中期,較之洪無天那樣的老輩強者還更要驚才絕豔。但無得和尚,卻也是奇才。
當年無得和尚之能,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瀧欲都仍舊感到自愧不如。
他不攻,絕不是不會攻。這不動如山的和尚,真要動起手來,絕對是動若驚雷,非他能擋。
真武巔峰。
瀧欲隱隱有種感覺,無得和尚已經臻至這樣的境界,甚至較之極境或許都已經不遠。
到底是曾經能夠和那個人平分秋色的人。
再打下去,也不會有什麼什麼結果。
瀧欲收劍,“我不會讓宋元議和。”
說着,徑直轉身離去。
吳阿淼屁顛屁顛跑到瀧欲面前,“師傅,你剛剛的姿勢好生瀟灑。要是我是女子,定然會爲你傾心。”
“閉嘴。”
瀧欲淡淡吐出兩個字。
“噢。”
吳阿淼老老實實點頭,但嘴裡卻還在接着說話,“只是這老和尚也挺強的啊,依我看,他的護體罡氣,還得用劍意破除。”
“我做不到。”
瀧欲神色重歸於平靜,“或許你這輩子能夠做到。”
“好。”
吳阿淼喜滋滋,“等我能夠以劍意破他罡氣的時候,就替師傅你教訓他。”
說話間,兩人漸行漸遠。
客棧內。
無得和尚臉色已是更爲蒼白,盤坐在地上,開始運功療傷。
縱是真武巔峰,失去左臂,也是重創。
樂舞眼淚都淌出來,跑到無得和尚身邊,滿臉緊張看着無得和尚。
黃六甲等人便也圍上來。
客棧內無人敢到這大堂中來觀望。
如此,過數十分鐘,無得和尚才睜眼,看到樂舞手中抓着自己那條斷臂,微笑道:“傻徒兒,這斷臂還要它做什麼?”
樂舞道:“師傅,我帶您去百草谷。以百草谷的醫術,可能還能爲您續上斷臂的。”
無得和尚搖頭,“這一臂,是爲師往日因果。還續上它,豈不是自尋煩惱麼?”
樂舞有些焦急,卻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黃六甲對着無得和尚抱拳,“黃六甲多謝大師相助。”
無得和尚站起身,仍是慈祥微笑,“要謝,便謝我這徒兒罷!如果不是她苦苦哀求,老僧不會出手。”
黃六甲等人便看向樂舞,“多謝樂舞姑娘了。”
樂舞輕輕咬脣,並不說話。
衆人又挑沒被損壞的桌子坐下。
黃六甲對着從走廊裡露出腦袋的小廝喊:“把酒菜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