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的睡眠質量很好,精力也非常旺盛。
作息規律,飲食講究。
這是一個事務繁忙的帝王長命的基礎。
趙桓也非常清楚,這十年來,他做的這些事,還並不算成功。
無論是大宋境內,還是境外,都蟄伏着無數敵人,等待他的死亡。
在古代,有一個經典的政治手腕,叫做隱忍。
例如司馬懿這老狐狸,就深諳此道,把對手們一個個熬死,最終摘取曹魏果實。
趙桓也明白這個道理,成功從來不是一朝一夕,階段性的成果隨時可能付諸東流。
所以,他必須讓自己長命。
即便是眼下對金國取得了絕對性的優勢,但若後續處理不得當,很可能埋下禍亂的種子。
畢竟,古代交通和通訊落後,要做有效管理非常麻煩。
所以,對金國的政策,還得好好想想辦法。
一大早,唐恪和李崇光便在外面等候。
李崇光不解道:“唐相公,你說陛下找咱們倆,是所爲何事?”
唐恪一張白白胖胖的臉上堆着笑容:“恭喜李軍都升遷。”
李崇光更是一臉疑惑:“唐相公何出此言?”
“待見到陛下你就知道了。”
唐胖子堆滿笑容的臉上多出一絲神秘感。
雖說不解,但李崇光還是興奮不已。
唐恪可是當朝參知政事,皇帝跟前紅人,他說的話自然是不會假了。
皇帝一定是看見自己攻下瀋州城、又擒了完顏亶,有大功。
王奎安小步跑出來,對唐恪和李崇光作揖道:“兩位,官家有請。”
在一般情況下,唐恪臉上一直會堆着笑容,但這並不代表他很高興。
實際上,他現在非常蛋疼。
皇帝讓他來經略遼地,現在卻給自己配一個滿腦子只會貪功、殺戮的莽夫,擺明着是讓他來做違心的事情啊。
進了皇帝所在的議事大殿,唐恪恭敬道:“微臣參見陛下。”
他也決口不提移駕回東京城的事了。
雖然還沒有宣佈,但旁邊的李崇光激動地差點跪下來:“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
“兩位卿都免禮。”
“謝陛下。”
“賜座。”
唐恪和李崇光再行禮,分別坐下。
一邊王奎安將最近幾個月收集的所有的情報,搬過來,堆在唐恪面前。
“唐卿,這些都是皇城司這幾個月給朕的密報,你看看。”
“是!”
說完,唐恪便翻閱起來。
一邊的李崇光十分好奇,想看又不敢看。
“無妨,李卿,你也看看。”
“是!”
兩人越看越震驚。
原來金國的幾大漢人家族,早就投降大宋了。
原來上京已經血流成河,完顏宗翰被完顏宗望擊敗,已經不知所蹤。
原來時家和韓家正在說服完顏宗望投降歸順。
兩人越看越心驚,這幾個月他們只當是先屯兵在此,待到開春再尋時機北上,沒想到局勢已經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趙桓在一邊喝茶不語。
等待兩人看完,趙桓道:“看完了?”
“回陛下,看完了。”
“看完了有什麼想法?”
一邊內心有些小膨脹的李崇光連忙道:“陛下,蠻夷無父無母,不尊王化,不知禮義廉恥,非人也,當斬草除根。”
唐恪道:“陛下,金賊大勢已去,無需多慮,若要平復這舊遼之地,當廣開商路、興辦私塾,施以王化,二十年之後,便再無蠻夷。”
果然,這出身不同,處理問題的出發點則不同。
就說唐恪,江浙唐家出身,書香門第,豪門大族。
在對待治理金國的問題上,採用的基本是軟手段。
事實上,他是不想動遼地漢人家族的利益。
因爲時家和韓家,和他唐家是一個階層的,階層是很難被判自己的利益的。
但李崇光就不一樣了,這人是從底層爬起來了,大宋帝國軍事學院第一代畢業的軍官學員。
出身寒苦,是當年趙桓親筆點的優等生。
而且趙桓還有另一個身份,帝國軍事學院的山長。
論輩分,皇帝是李崇光的老師。
從底層爬起來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做事夠狠!
不然上層的通道,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李崇光就是這樣的人,北伐金國,他的軍隊殺的人是最多的。
瀋州城一半的金兵是被他的軍隊殺掉的。
可以說,纔剛剛三十歲的李崇光,是站在無數白骨之上,一步步踏過來,纔有資格被趙桓召見的。
趙桓找李崇光來,讓他看到皇城司收集回來的那些高級機密,只有一個目的:讓他對遼地的漢人大家族斬草除根。
這是一種權力的制衡。
皇帝想要在這裡大開殺戒,但又不方便說明。
同時,殺得太狠,沒有人出面圓場,會起反作用,所以唐恪必須在這裡待着。
皇帝故作沉思片刻,放下手中的茶道:“無論是漢人,還是蠻夷,皆爲朕之子民,傷朕之子民,如對朕挖心割肉,北地苦金賊久矣,現王師北上,百姓無不夾道相迎,天下歸心,朕不欲再行殺戮之舉,此有違聖德,往兩位卿謹記。”
“陛下仁德聖明!”
皇帝站起來,鏗鏘有力道:“唐卿,朕今日正式命你兼遼東經略使,全權負責遼東經略之事。”
“謝陛下,臣定不負陛下重託!”
“李卿!”
“臣在!”
“朕命你爲遼東經略副使,協助唐相公經略遼東!”
李崇光激動地直接跪在地上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晉升這麼快。
“謝陛下,臣肝腦塗地,不負陛下重託!”
“唐卿,爾一月之內,給朕經略遼東之策。”
“是!”
“下去吧。”
“微臣告退。”
待李崇光在門口與唐恪分開回去,李崇光又被王奎安攔下來。
“李相公,陛下有請。”
當聽到王奎安喚自己一聲“李相公”的時候,李崇光激動地血液差點涌上頭,這種成就感,令他忘乎所以。
雖然不知道皇帝怎麼突然又讓自己回去,但李崇光也沒有多問。
待回去後,李崇光看見皇帝桌案上已經擺放了一些酒肉。
酒是上等的御酒,肉是顯現烹煮的牛肉。
“微臣參見陛下。”
“厚之,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行君臣禮。”
厚之是李崇光的字,皇帝直呼他的字,顯然,是以山長的身份在對自己的學生說話。
李崇光心中一暖,激動的淚光在眼角打轉,道:“山長,學生有禮了。”
皇帝仰頭笑了幾聲:“坐,你我先溫酒幾杯,我有一些話要與你說。”
李崇光坐下來,端着酒杯,便與皇帝喝起來。
幾杯酒下了肚子,李崇光頓時表現得有些興奮起來。
能叫皇帝“山長”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連當朝宰相也沒有這個資格。
“厚之,我心中有疾,唯卿能解。”
“請山長明示,學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眼下時家和韓家皆歸降我大宋,此事你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