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溫得信趕到鐵場的時候,鐵場之中,竟然只剩下了一羣四下搜尋的兵丁。
他將那在遠處盯着鐵場狀況的鐵場守兵叫來細問,那鐵場守兵只好細細地跟他描述,那些水匪到了鐵廠之後的所作所爲。
“水匪往爐子裡灌水?”徐溫聽到這話,有點不相信,他不明白,給爐子裡灌水是幾個意思。
可見那守兵沒有作僞,權且信了。
“那人呢?”徐溫對那爐子被灌水的事先放在一邊,他現在更着急的是人!
“都被水匪劫走了!”
“鐵場裡所有的人,都劫走了!”
徐溫心中又是一陣痛,知道別說是已經初步掌握了高爐鍊鐵的曹大匠了,連帶原本揚州鐵做的七個大匠,也都搭進去了了。
可那些水匪還不知足,除了八個大匠,其他多少知道一點點的匠人也被蒐羅乾淨!
非但如此,竟然連那鏟料、推板車的、挑擔的苦力,都打包劫走了。
一句話,那夥水匪走後,這鐵場裡,一個活物都沒留下!
真他孃的做得夠絕啊!
這可怎麼辦?
徐溫心頭一緊又是一痛,知道這鐵場之事,徹底算是廢了……
大半年的心血啊!就這麼盡廢了啊!
但更關鍵的是,怎麼跟楊使君交代!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回了揚州去找楊行密請罪。
進了節度使府,見了楊行密,徐溫撲通跪在地上,話還沒出口,兩眼老淚就涌了出來:“徐溫辜負了使君的期待……徐溫該死……”
“起來吧!”楊行密起身過來,將徐溫扶了起來,“敦美!此事不怪你!”
楊行密顯然比徐溫要鎮定得多:“這可不是什麼水匪能幹出來的事!”
徐溫一聽,頓時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這確實不是什麼水匪!水匪要搶那些匠人和奴僕做什麼?
這是衝這楊行密來的呀!
楊行密有此鐵場,定然能讓淮南道力量大盛。
而若是楊行密力量強大了,對誰威脅最大?
當然,朱溫是第一。
可朱溫卻沒水師!
其次,便是錢鏐了。
明白了!定然是錢鏐!錢鏐可是有一支水師的!
他完全可以派水師出錢塘江下海,然後再走長江口進來……
而且,那種兵甲,徐溫也見過,是有海客私下裡,從南方福建王潮那裡買來的,因爲刀盾結合,可攻可守,價格便宜量又足,連淮南道都有裝備。
王潮和錢鏐兩家交好,錢鏐軍中,更是多是這種兵甲。
錢鏐的嫌疑最大!
見徐溫似乎想明白了,楊行密點了點頭,又給了另一條線索:“江西有鐵礦!”
這下,更能確認徐溫的猜測了:是了,現在錢鏐佔據了江西大部,而江西確實有鐵礦!
可是兩浙卻沒有,所以錢鏐雖然得了鐵礦,卻沒有合適的人去將那些鐵礦變成可用的鐵貨!
如果說誰最有可能來揚州劫人,除了錢鏐,絕無二家!
正在這時,外面來人通報說,臺蒙求見。
臺蒙不在常州帶着,跑揚州來做什麼?
楊行密卻不多說,而是讓徐溫先站在一旁,讓臺蒙進來。
不一會,臺蒙便披甲進來了。
臺蒙躬身拜道:“主公,屬下無能,沒能攔住賊軍……”
聽到臺蒙這話,楊行密才真正動容了:“賊軍是如何走脫的?”
原來楊行密從一開始就沒指望揚州水師能攔住僞裝成水匪的揚波軍。
而且,他從第一時間就猜到了,來鐵場劫鐵貨的,並非真是水匪。
只是,他也沒把握,賊人進了長江之後,到底走了那個方向。
所以,當他猜到那些水匪可能會再來劫鐵貨,便讓李神福和臺蒙,以揚州處運河匯入長江的口子處爲中點,然後,分別在長江的上游的潤州、江寧和下游的常州佈防。
只等揚州這邊發出烽煙警報,就在長江上進行攔截。
可揚州方面點燃了烽煙,可兩個方向都沒見水匪的船逃竄。
李神福以爲跑下游去了,臺蒙卻以爲跑上游去了。
卻沒想到,揚州水師的船隊,追到長江後,那三艘海船卻往江心的一個島上的水叉子裡面逃去。
揚州水師的兵丁都是本地人,知道那出水叉子看着水深,可裡面卻是個死衚衕!
見水匪慌不擇路,逃進了死衚衕,衆兵丁一陣哈哈大笑,跟着就追了進去。
追進去一陣,水路就到了頭,衆水匪見前方無路,紛紛就跳了船,往島上的蘆葦叢裡鑽。
見那些水匪一共有七八十號人,而揚州水師自己也也只有兩三百人,便只留下三四十人守船,餘下的,尾隨者追了過去。
可那兩百多號人追進去後,見蘆葦叢中竟然被踩了一大片平地出來了。
他們衝進去,就看到地上十幾門樹炮被排在地上,就等着自己露面呢!
不等他們返身逃跑,地上的樹炮就開始爆發了。
一陣轟擊之後,埋伏在蘆葦叢中的散兵一擁而上,再一輪衝殺,兩百多水師兵,除了少數拔腿逃進蘆葦叢的,便都成了刀下亡魂。
而看守船隻的那點人手,哪裡能扛得住幾百散兵的圍攻?被用硬弩盡數當了俘虜。
可這戰場藏在蘆葦叢深處,轟鳴聲自然傳不了多遠。一時間,竟然是誰都想到,追到長江裡去的揚州水師,竟然是一個照面就死傷逃散了。
隨後,楊波軍的五百多散兵搭乘坐揚州水師的船,沒有驚動更多人,就在鐵場碼頭登陸,然後從從容容地將鐵場中的全部人手打包劫走,還將裡面的爐子灌上了水……
隨後,楊波軍纔不急不緩地重新坐了船,出了運河,直入長江。
而鐵場殘存的守兵,這纔有機會將一座空蕩蕩的鐵場奪回來。
然後,重新點起狼煙,將警報發往常州和潤州。
可被狼煙弄得緊張兮兮的潤州水師,只得再次再將長江上的船隻一一截留盤查;
而常州水師,也在江陰重新擺開了陣勢,準備攔截水匪。
“既然準備如此充分了,爲何還讓賊兵逃了?”徐溫終於忍不住了。
爐子被水泡了,還可以再建,可着人沒了,到哪裡再去找啊!
這話也是楊行密想問的話,他也目光睜睜地看着臺蒙,看臺蒙如何解釋。
可臺蒙卻唉了一聲,苦澀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