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藉着貨郎這個身份,徐武成了銅鑼寨的耳朵和眼睛,也是因爲有了徐武,銅鑼寨每次下山,都能滿載而回!
只是,這龍壽村防備一直都很嚴,而且,那杜家在村中組織莊客不時操練,頗有些模樣了,讓他們再借助村外的寨牆的依託,防禦能力不容小覷。若要強攻,卻是費些手腳……
當然,既然打算來劫了這村子,便不會大白天地來強攻,而是乘夜深人靜之時摸進來……
不過,也有兩關要過:第一關,是寨門,這一關不難。第二關,則是村中的那座土樓!
土樓的結構決定了它易守難攻的特點,幾十戶人家,圍居其中,門戶一致朝內而開,對外別說是多餘的門洞,便是窗戶也在兩丈以上的高處纔有,入口也只有一個,入夜便關上了大木門,想來,那門不會太薄……
這樣的硬核桃,自然不好敲。然而,整個村寨中,有些身家的,便基本上都住在裡面。銅鑼寨最急需的備荒糧,自然也存在其中。
也不知道大當家他們準備得如何了……
徐武想着那日跟黃龍禱商議方略時,便做的智取與強攻的兩手準備。
智取,自然就是徐武先行想辦法混到寨子裡,裡應外合,如果能混進土樓,那是最好,至少,要留在寨牆之內;
強攻,那就不多說了,直接扛了撞木,將門撞了……
不過,最好也要先掩飾好行蹤,不要讓龍壽村的人得了消息。
想想紀律渙散的幾十號匪衆,所到之處,雞飛狗跳的架勢,就覺得難……
唉……機會不多,也許僅此一次啊!
心遊天外,眉角間滿滿的都是擔憂,連杜子騰已經迴轉了都未曾注意到。
杜子騰跑着過來,到了徐武跟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來,遞給徐武,徐武纔回過神來,接住小包,打開一看,裡面包着的果然是金子。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八貫錢,足有好幾十斤,背在背上有一大包呢。像這樣的大額交易,一般多用布帛或者黃金。
只是,沒想到,這杜子騰拿出來的竟然是一片一片黃澄澄的瓜子金,這成色,絕對是足金啊!
徐武連忙取出稱來,稱取了一兩一錢,收好,然後再把那邊橫刀交給杜子騰。
杜子騰原本還滿是捨不得的神色,立馬就轉變爲一臉的歡喜,將剩下的金子原樣揣回懷中,便開始把弄新得的橫刀。一邊問道:“徐郎可有心事?”
“心事?唉……”徐武知道是自己剛纔的擔憂被杜二看在眼裡,可這心事哪能跟杜二說?想隨便找個話頭轉過去,心頭一亮,這不正好個是機會嗎?
一臉苦相地說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這路上現在太平了不……這些個官兵也都是廢物,連幾個銅鑼寨的賊人都滅不了,可讓某如何晚上趕路啊!”
“晚上趕路?這山路難行,便是沒有賊人也不要晚上趕路……”杜子騰得了寶刀,心裡高興地要爲徐武分憂解難道,“要不,今日,徐郎便宿在某家中,明日再趕路不遲!”
“這……如何是好啊!”徐武連忙推辭,“貴寨最是紀律森嚴,陌生人,便是連寨門都不讓入……這,怕是不好!”
“徐郎怎麼是陌生人了?有杜某在,徐郎隨時都可來!”杜二拍着胸脯說道。
杜子騰還要吹噓幾句,一個莊客急匆匆地跑來:“二郎!二郎!三郎請你現在送一趟茶葉去茶場!”
“現在送茶葉去茶場做什麼?”杜子騰不悅地說道,“那王延興就是事多!他就不能自己派人來挑?”
那莊客只是來傳話的,不敢多說,只能答道:“回二郎話,三郎說,秋茶不經留,摘下來之後,要儘快送去製茶……還請二郎辛苦一趟!”
杜二不滿地哼道:“某知道了……”然後再朝徐武拱拱手道,“有些俗務,某去去便回!還請徐郎見諒!今夜,你便宿在某家!某自有安排!”
“深感杜郎大義!徐武多謝了!”徐武連忙回禮道。
杜子騰收了橫刀,離了徐武,快步回到土樓,杜子原已經將十挑茶葉準備好,蓋上麻布,只等杜子騰回來,便準備要出發。
“幹嘛非得這麼急?十挑?什麼時候採了十挑茶葉了?”杜子騰一邊抱怨,一邊進來,看到準好的茶葉,驚訝道,“不是秋茶不多,今日只能採到五挑嗎?是不是那些採茶的,將老葉子,樹杈子都折下來了?”說着,掀起麻布,伸手準備去籮筐起撈茶葉檢查,下手一勾,才發現茶葉裡面竟然藏了東西,拿起來,竟然是些樹杈子,“這是爲何?”
“先別問,出寨的時候不要露了破綻,等到了茶場,王延興會告訴你的!”杜子原搖了搖頭說道。
“都是些心機鬼!”杜子騰嘟囔了一句,當真也不再追問,招呼了挑工就準備出發,臨走,他又留步對杜子原說道,“那個,因爲外面不太太平,所以,某準那徐貨郎在寨子裡過夜了!”
“準徐貨郎在寨子裡過夜?”杜子原深深地看了杜子騰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也罷,你去送茶葉吧,某來安排!見了王延興,將此事也與他說清楚!”
這跟王延興有什麼關係?杜子騰不解道,不過,他也不追問,朝自己的三弟拱手道謝,返身追上了挑擔的挑夫。
茶葉是泡貨,兩籮筐裝滿了,也不覺得沉重,挑着走慣了山路的挑夫們,健步如飛,跟平常人走平路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不多時,便到了鐵場旁的茶場中,落了擔子,還沒結錢,便有一個軍士過來,請杜子騰去見王延興。
“就他事多!”杜子騰哼了哼,不多還是跟這來人的步伐,往王延興的議事廳走去。
進了屋子,覺着屋裡的氣氛似乎不對啊!不單是平時經常見到的孟鹹、王延路在屋內,連不怎麼常見的羅大牛、鄒磐和劉樹新都在,而且,杜子騰一進屋,屋裡的人便齊齊地看過來,好像他臉上長了花似的。
“你們看某作甚!”杜子騰愣道。
“呵呵!二郎過來請坐!”王延興笑着招了招說道,“三郎可能不曾跟二郎細說,二郎可知徐貨郎是何許人也?”
“徐貨郎?徐貨郎就是徐貨郎!某哪裡知道他是哪裡人?”
“徐貨郎只是他的一個身份,他真正的身份是:銅鑼寨四當家!”王延興道。
“不可能!他來某寨子裡售賣貨物,不知多少次了,怎麼沒見銅鑼寨的賊人來某寨?”杜二爭辯道,不過話剛落音,就想起自己三弟許久以前就說過徐武來路可能有問題的話,再加上這次出發前,幾個奇怪的舉動。立即就覺得,似乎,這個徐武只怕當真有問題。心裡不安了起來。
“不可能嗎?那此次,徐武有沒有向二郎提出要在寨內留宿的要求?”王延興似笑非笑地看過來,“山賊破寨,裡應外合,是最常用的套路,想必二郎,最是清楚……”
這……徐武還真沒有明確地像杜子騰提要留宿的要求,因爲沒等他提,杜子騰就大包大攬地應承了下來,這一對照,徐武有問題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一瞬間,杜子騰的臉色就垮了下來。
杜子騰一有心事,便寫在臉上,讓別人一看便知,王延興看了,也是笑笑:“據探子回報,此刻銅鑼寨大當家黃龍禱親自領人在離你寨十里之外的牯牛嶺……他們等着的,便是天黑……”
“啊……那某得趕緊回寨子裡做準備了!”杜子騰再也坐不住了,他跳起來,就要往外跑。
“做好防備,嚇退了賊人,不過是渡過此時的難關,何不,將賊人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你有什麼辦法?”
“此次,隨二郎來從茶葉的幾位莊客便暫時留在鐵場,某讓十位軍士代替他們去你寨中……”
杜子騰卻搖頭道:“不用!只要某有了準備,某一樣可以將其一網打盡!某家的莊客,可不輸官兵!”
“哦?那你家莊客,可有此物?”說話的是鄒磐,他舉起早就準備在一旁的鋼臂弩,朝議事廳另一端的耙子扣動扳機,嗵地一聲弦響,那弩箭直接射穿兩寸厚的松木板後,又重重地射入背後的牆體之中,發出一聲悶響。
這弩的力道好大啊!杜子騰心頭一縮,勁弩在民間是禁忌之物,龍壽村裡自然不會有,倒是有幾張獵弓,不過,力道比這弩來,差了不止道里,他嚥了咽口水,“某寨中,倒是沒有此類勁弩……”
“若是有十把這樣的弩相助,拿下賊首,是否輕而易舉?”鄒磐大着張臉,黑漆漆地問道。
杜子騰可是被這熊一般的漢子給驚到了,他連忙木然地點頭……
既然杜子騰沒有異議了,王延興也不在藏着掖着:鄒磐的人本來就一直都在盯着銅鑼寨的異動,黃龍禱收縮寨衆的時候,就能猜出來,他要下山幹一票了。
他下山走的雖然是小路,可約束不住隊伍的山賊的行動,根本毫無私密可言。
既然,他們的動向完完全全地落在了王延興一衆人的眼中,他們能想到的,王延興他們自然也能想到。徐武想裡應外合,端了龍壽村,王延興又何嘗不想裡應外合,將銅鑼寨劫掠的主力一勺燴?
當徐武拉着他的馱馬出現在龍壽村寨門口的時候,前往聯繫龍壽村的探子,也進了龍壽村土樓。
在老太太的授意下,全盤接受了王延興的計劃,獨獨瞞着杜子騰,便是因爲這傢伙頭腦簡單,藏不住事……
當然,如果杜家不願意配合,也無妨,在銅鑼寨匪衆的返程上,來次伏擊,也可以對他們造成重大的殺傷,只是,野戰條件下,想全殲就難了……
鐵場衆人在一步一步地佈局,銅鑼寨的大頭領黃龍禱也在把控這局面。他讓黃龍啓在牯牛嶺彈壓匪衆,不得躁動,自己帶着兩個人便在龍壽村外盯着……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這個寨子,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帶着人馬就蟄伏在左近!而徐武的僞裝,看上去也很成功,黃昏之際,連人帶馬都被迎入了村中土樓,這,大局就算是定了!
天色漸黑,在外勞作的莊客紛紛返回村中,一如往常;那隊前往山下送茶葉的挑夫也迴轉了,去的時候是十一人,回的時候,也還是十一人。只是,爲何回的時候沒有了茶葉,也要蒙着麻布,而且籮筐沉重?一旁的嘍囉解釋道:“茶葉很貴的!一斤茶葉要賣五六十錢,這麼多銅錢挑回來,也很沉的!”
黃龍禱點了點頭!嗯!多挑點也好!反正一會也要落入自己的手中,自然是越多越好!
遠遠地看着寨門合攏,藉着最後一點光亮,黃龍禱留下兩名匪衆繼續盯着,自己趕回牯牛嶺……
回到了牯牛嶺,卻見到一衆山賊正在烤雞、羊肉吃……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不用說,這肯定是剛搶來的。難怪徐武堅持一定要在離龍壽村十里之外紮營。這要是再近上三五里,那些傢伙不三五成羣就直接上龍壽村了?
寒着一張臉,把黃龍啓叫來:“不是要你好生約束他們的嗎!要是讓龍壽村得了消息,某等就在左近,這趟就白跑了!”
“弟兄們餓久了,受不住約束啊……”黃龍啓低着頭爭辯道,上個月,在徐武的控制下,銅鑼寨大小寨衆的口糧都是按每日一升配發的,這個量,若是節約這吃,其實還是夠的,可對大手大腳貫了的人,哪裡能受得了?
一下了山,便野了,黃龍啓抓得了這個,抓不住那個,他也是有心無力,不過他也是盡力了,“不過,某讓他們不要往南,只許往北……”
“唉……去將南下的路都給堵了,不得讓人通過!”黃龍禱也心知自己弟弟的難處,便也不再多責備,冷着臉,吩咐道。一旁的匪衆見色連忙將烤好的羊肉拿過來,恭恭敬敬地獻過來。黃龍禱暗歎了一聲,接過羊肉撕咬起來,“都拿來了,便吃吧,吃飽了好乾活!”
見大當家的沒有追究了,衆匪提着的心都放下來,大口地吃着搶來的肉食。一陣狼吞虎嚥,將一衆雞、羊都吃光了,摸着肚子,三三兩兩地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