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養心殿。《》(.)
韓來玉送別李振後,去了一趟尚書府。他留在府上和桂良商議了一些事情,然後才帶着隨從返回宮中,徑直來到養心殿。
咸豐擡起頭,笑眯眯的問道:“人送走了嗎?”
韓來玉恭敬的行了一禮,不急不慢的回答道:“回稟皇上,奴才已經送走了李提督。不過,奴才送李提督離開北京的路上,卻遇到了一點棘手的事情。”
“哦,遇到了什麼事情?”
咸豐眼睛一亮,特別的好奇。
韓來玉微弓着背,緩緩說道:“奴才送李提督離開的路上,遇到了二十多個黑衣人。這些黑衣人來截殺李提督,氣勢洶洶,非常嚇人。幸好李提督麾下的士兵極爲厲害,把截殺的二十多名黑衣人全部擒拿。”
韓來玉唯恐咸豐不相信,繼續說道:“當時,桂良大人和端郡王府的東城十四也在旁邊,親眼看見刺客殺來。刺客被擒拿後,都交給了桂良大人,讓他暫時看押。”
咸豐雙眸睜大,噌的站起身,怒喝道:“誰,誰這麼大的膽子要截殺李振?你去找桂良,讓他仔細盤問,找出誰要刺殺朕的愛將。”
韓來玉立刻說道:“皇上,抓住的時候,就已經審問出了結果。”
咸豐眉頭一挑,問道:“是誰?”
韓來玉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緩緩說道:“其實皇上也知道這個人,是貝德買通了刺客,讓刺客刺殺李提督。”
“啪!”
咸豐一巴掌拍在龍案上,大罵道:“混賬,他要造反嗎?”
咸豐滿腔的怒火,沉聲喝道:“這個不爭氣的蠢貨,竟然想破壞朕剿匪的大業,簡直是自己找死。韓來玉,你立刻去貝德府上傳旨,賜死貝德。他既然不想活了,朕幫他一把,讓他早些死,免得留在世上禍害他其他人。”
韓來玉沒有離開,恭敬的說道:“皇上,這樣做不妥啊!”
咸豐眉頭一挑,問道:“有何不妥?”
韓來玉解釋道:“回稟皇上,貝德若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杜翰大人的這一層關係,殺了無所謂,無非是死了一個蠢貨。但是貝德是杜翰大人的女婿,殺了貝德必定讓杜翰的女兒杜氏成爲寡婦,杜翰大人心中會不舒服的。皇上是杜老大人的弟子,杜翰是杜老大人的兒子,您和杜翰大人名義上還是師兄弟,若是皇上殺了貝德,雙方關係會鬧僵啊。”
咸豐冷森森的說道:“君爲臣綱,雖然是師兄弟,卻也是君臣。杜翰自己瞎眼找了個這樣的女婿,活該他倒黴。朕幫他殺了貝德,是幫助他解脫,免得以後遭到拖累。若是刺殺朝廷重臣的事情朕都能容忍,朕還怎麼治理天下。”
韓來玉想了想,又說道:“皇上,不如先把消息告訴杜大人,讓杜大人有個心理準備。否則直接殺了貝德,萬一杜大人難以接受,氣壞了身體就不好了,您看如何?”
咸豐目光森冷,嚴肅的道:“韓來玉,你處處替杜翰考慮,收了錢財麼?”
“皇上,奴才冤枉啊!”
韓來玉嚇得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說道:“奴才和桂良大人曾經一起去廣州傳旨,也參與了李提督的婚禮,還是和李提督認識的。現在李提督遇刺,奴才心中也想殺了貝德泄憤。但是奴才是皇上的人,要爲皇上分憂,要爲皇上着想啊。杜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若是突然受到驚嚇,有個三長兩短,對皇上不利啊!”
咸豐聽了後,臉色稍微好轉,說道:“起來吧!”
韓來玉站起身,卻不敢說話了。
咸豐擺手道:“你去吧,先把旨意告訴杜翰,明天再賜死貝德。”
“喳!”
韓來玉立刻應下,迅速的離開了養心殿。
他站在養心殿門外,擡頭望天,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一抹得色。試想一下,若是杜翰先知道咸豐的旨意,會有什麼舉動呢?
他佩服桂良的算計,也認爲自己找了一個好靠山。
這一切,都在桂良的掌控中。
韓來玉離開了皇宮,來到杜府宣旨。
因爲是宣讀聖旨,杜翰以及家人都出來迎接,包括貝德的妻子杜氏也在其中。韓來玉宣讀了貝德刺殺李振的事情,最後才把咸豐賜死貝德的旨意說出來,轉身離開了杜府。杜翰渾渾噩噩的接了聖旨,愣在原地,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大吼道:“孽畜,孽畜啊!”
杜氏跑到杜翰跟前,哽咽道:“爹爹,您一定要救救他。若是他被賜死,女兒也不活了。”她搖擺着渾身的肥肉,不斷的哀求杜翰,想讓杜翰出手救援。
杜翰大袖一拂,冷聲說道:“怎麼救?那個孽障竟然去刺殺李振,簡直是找死。難道他不知道李振是朝廷重臣嗎?難道他不知道這是死罪嗎?”
杜氏說道:“萬一不是他請人刺殺的呢?只有您能救他,求您了。”
杜翰吩咐道:“來人,把那孽畜找來!”
府上的管家立刻去請貝德,約莫半個小時後,貝德出現在杜府。他看見哭成了淚人兒的杜氏,又看着臉色鐵青的杜翰,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猜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走到杜翰面前行禮,說道:“岳父,找小婿來有什麼事情嗎?”
“孽畜,你刺殺李振的事情東窗事發,還不老實交代。”
杜翰面色嚴肅,猛地大喝一聲。
貝德腦中轟的一聲炸響,感覺瞬間空白了。他連連後退了兩步,沒能站穩,雙腿一軟,直接倒在地上。貝德一臉驚訝的神情,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連連搖頭說道:“不,我沒有,我沒有刺殺李振,我沒有找人刺殺李振。”
杜翰把貝德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已經篤定了貝德請人刺殺的事情。
此事,一定和貝德有關係。
杜翰看了眼旁邊哭紅了眼睛的女兒,心中嘆息一聲。
他的女兒,怎麼攤上了這個不成器的蠢材。
杜翰沉聲說道:“孽畜,到了現在你還嘴硬。老夫告訴你,你請人去刺殺李振的人全部被抓了起來,皇上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下旨將你賜死,明日就會有人傳旨。若是你老實的交代清楚,老夫還可以想一想辦法,若是你頑固不化,只能被賜死。”
貝德大吼道:“不,我不信,我不信!”
他眼巴巴的看向杜氏,期待這一切不是真的。
然而,他看到杜氏的表情,心中徹底的冷了下去,已經確定了杜翰的話是真實的。貝德心中害怕,三兩下爬到杜翰跟前,哭求道:“岳父,您一定要救救我。小婿是一時間鬼迷心竅,纔想到請人刺殺李振。原本以爲不會走漏消息,沒想到會被人知道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杜翰心頭失望,已經對這個女婿徹底失望了,冷冷說道:“你幹下的好事,一頭蠢貨,竟然想着刺殺李振。“
杜氏哭求道:“爹爹,貝德不能死,您一定要救他啊!”
貝德連連哀求,想要保住自己的名。
然而,杜翰心如鐵石,根本不受到影響。
杜氏摸了摸肚子,咬牙說道:“爹,女兒已經懷了貝德的孩子。他若是死了,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爹,您是皇上的師兄,又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只要您去勸說皇帝,一定可以讓皇上收回成命的。您就幫幫他,不要讓他被殺。”
貝德一聽杜氏懷孕,心中閃過一絲歡喜。
旋即,他再次被恐懼取代,說道:“岳父,您幫一幫小婿,我不想死啊。從此之後,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去做那些欺良霸善的事情,再也不去亂來。”
杜翰嘆了口氣,看着哭紅了眼的女兒,又一臉厭惡的盯着貝德。他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然遇到這樣的女婿。
也罷,也罷!
杜翰連連嘆氣,說道:“老夫豁出這張老臉,去皇宮爲你求情。”
“謝謝爹!”
“謝謝岳父!”
杜氏和貝德連連磕頭感謝,兩人都升起了希望。
杜翰回房換了一身衣服,換上朝服,頭戴官帽,掛着朝珠,一步一步的離開杜府。他坐在轎子中,心中還在唉聲嘆氣。此時,他心中想的是賜死貝德的旨意沒有先到貝德手中,反而到了他手中的原因。
這個先後順序,分明是不對勁兒啊!
他得到了消息後,一旦杜氏求情,他礙於親情,肯定是不可能不出手的。
此時,他想到了桂良。
桂良琢磨透了他的性格,知道他不會袖手旁觀,所以攛掇皇帝讓他先知道,然後他去皇帝面前求請,導致皇帝厭惡他,以至於失去皇帝的信任。
這一刻,杜翰暗罵桂良老賊狡猾。
與此同時,杜翰也暗罵貝德是蠢貨,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杜翰的轎子在紫荊城外停下,他下了轎子,進宮面聖。
兩個小時後,杜翰從紫禁城中走出來。
此時,杜翰的背脊不在是挺拔的,已經微微彎曲,面容憔悴了許多,透着一股蒼涼味兒。他坐在轎子裡面,想着先前覲見咸豐的時候,心中在滴血。雖然貝德的性命救下,自此以後他和皇帝之間的師兄弟情意也消失。
皇帝沒殺貝德,還虧欠了李振和桂良。
這件事,桂良賺得盆滿鉢,徹底讓他在皇帝面前失去了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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