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界各基地遍佈全球,是類似僱傭兵的專業連鎖團隊,簡單點兒說就是,我們是亡命之徒,給錢就幹,多給錢就好好幹。業務涉及領域很廣,從政治大腕和經濟大亨到一些普通有錢人都可能是我們的潛在客戶。我們可以做保鏢,可以做殺手,甚至可以參與政變和肅清極端宗教主義分子,只要有錢我們就幹。
注意,以上的“我們”不包括我。
從剛進組織那一刻到現在都已經開始“工作”了,我接觸的一切都是最底層的,又因爲不善於交際在組織裡沒什麼朋友,所以一切高層和比較高層的東西都是從火山那裡聽說的。
那些高端的工作估計永遠落不到我頭上,因爲,我實在太低調了。
灰界把全球劃分爲很多區,每一區分配至少兩人,被分配的人或獨居或羣居,只要不影響工作就行。大家也不完全是各管各區,由於能力限制,這一區所有人的能力都解決不了的事就會有另一個區的人來解決。
我和火山被分到了K34區。
組織對我們完全是放養手段,其實我覺得放棄更合適。
可能是考慮到了我和火山能力有限,所以才把,我們,兩個人,分配到了這個範圍只包括一個城市的小區域,而且這個城市很安靜,形象的來說就是很和平,這裡的人自給自足,沒我們什麼事兒。
距離我走出不見天日的地下基地已經快一年時間了,在這一年時間裡,只收到過一次任務安排,而且只是簡單的營救活動。
就像救生員,只不過不用人工呼吸之類的,但如果營救過程中有這類需要,出於專業素養任何灰界出來的人都會滿足。
那是一樁簡單的綁架案,匪徒恐嚇再三,家屬不敢報警於是走了非正規渠道。當然,所有客戶只知道我們收錢辦事,對於超自然能力一無所知。
所有任務分爲四級,像這樣的救生員任務級別爲D。
我知道這很簡單,但我也知道我和火山完成不了。我沒有經驗也沒有能力,而火山的能力幫不上任何忙。他可以入侵人的思維,但必須等別人睡着以後。
難道要我去給匪徒唱搖籃曲麼?!我猜一定會有槍聲給我伴奏!
其實我一直不滿他作爲一個思維入侵者竟然當了我的教官這事兒。火山的解釋是,教官也就那幾個,如果都和學員一一對應也不現實,教官和學員能力不同甚至手下同時有幾個能力不同的學員都很正常。他說教官最大的職責應該是思想教育,因爲能力與生俱來,只要知道相應的訓練方式就行,而一個新人對組織的忠誠與服從是需要時時鞭策的。
事實證明火山不是個好教官,不然組織不會把他和我一起流放到這裡。
接到任務的時候我們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從別區申請援助,可還沒來得及反饋組織就主動善解人意地派了一個人來協助我們。
那人就是我見過的那個紅衣女人,說是協助,可更像是派她來完成任務。除了戶頭定期會有入賬,我和火山幾乎被徹底放棄了。
那個女人從33區臨時調來,和我一樣是速度者,這也是我對她格外好奇的原因之一,我想知道真正的速度者是怎樣完成任務的。
第一次見她時她穿一身紅衣服,長得標緻身材好,就像電影裡的女特工一樣酷酷的。可能是氣場原因,火山沒怎麼敢和她說話,在那之前我以爲他的志向是挑逗世上每一個女人。平心而論,單從外表看來火山是個很有吸引力的成熟男性,但那個紅衣女人也沒多看他一眼。
郊外廢棄的工廠裡我和火山成了誘餌,而她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鐘就救出了人質。人質被蒙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匪徒被我和火山吸引了注意力正要舉槍,沒看清她的樣子就被砸暈,估計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人質家屬會直接向相關聯絡機構支付費用,所以我們也不用管後續工作,就在工廠外分開,各回各家。
人質天真的說:“你們難道不送我回家嗎?”
沒人理他。
我以爲除非又有任務否則應該不會再見到那個紅衣女人了,誰知道第二個月我又看到了她,就在我家樓下,那時候她一個人像是在等誰。
然後,今天我又看見了她,這次是和隔壁畫匠在一起。
第一次見面她對火山沒興趣,第二次見面她在等人,第三次見面她和隔壁畫匠在一起,於是我得出結論。
她很喜歡穿紅衣服。
紅皮夾克,紅風衣,紅T恤,每次她都穿紅色。
在灰界的地下基地,一切都是灰色的,深灰色的地板,青灰色的牆,淺灰色的天花板,燈光又亮又不刺眼,感覺也是灰色的。一個典型的灰界人,穿衣風格也會受到影響,一般都會選擇灰暗系,即使有個人特殊愛好,也很少會有人這麼執着地偏愛太過熱情的顏色。
我對火山說:“我也不喜歡灰色,我想她在基地裡一定受到了迫害,產生了牴觸心理。”
火山說:“所以,你是想說你也受到了迫害?”
我蔑視着他:“難道沒有麼?”
“竟然這樣說你的教官,我太傷心了。”
我強調:“是前教官,況且,我一直以教官爲恥。”
火山不甘示弱:“要知道,我還是爲組織教育出過不少優秀人才的,你纔是我的恥辱。”
“叮——咚!”
我正要反駁的時候,門鈴響了。
火山看看我,“我要和我親愛的再待一會兒,你去開門。”他口中的親愛的是指吧檯,他每天都會拿着酒杯或酒瓶不定時和它纏綿悱惻。
我走到門邊,從貓眼窺去,看見隔壁的畫匠站在外面。
猶豫了會後我還是開了門。
“不好意思,我想,這應該是你掉在門外的。”他手裡拿着一個小圓柱體,很小巧,銀色珠光,外表精緻高檔,上面還有些英文。
我愣了一下,“我正找呢,謝謝。”
說着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東西,他卻不鬆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於是我們一個門內,一個門外,拽着同一樣東西,僵持住了。
“好吧,這不是我的,我沒有用口紅的習慣。”我收回手故意大聲說話,方便火山聽得更清楚些,“這裡另一個人也不用,雖然他很喜歡從女人嘴上偷吃。”
畫匠站在門外有些手足無措,於是我準備關門。
“林小姐。”他很快露陷,急忙叫住我說出他的真實目的,“我們可以進去談談嗎?”
我把一隻手支在門框上,回頭對火山說,“有個企圖用一管口紅和我套近乎的騙子想讓我邀請他進門。”
火山走到我身邊說,“讓客人主動提出這種要求可不是禮貌的行爲。請進,嗯……藝術先生。”
“先生你好,我叫程艾維,你曾經到我家借過食物,記得嗎?”畫匠剛被邀請進門又開始和火山套近乎。
火山笑着說:“當然記得,抱歉我的多次打擾終於讓你記住了我。”
我瞪着火山,他竟然去找人借吃的,而且多次!
火山反瞪我一眼,“難道那些罐頭和速食垃圾能把我養得這麼英俊雄偉?”
我懶得和他說話,轉頭直接問程艾維想談什麼。
我們三人在吧檯處坐下,程艾維接過火山遞給他的酒,說話好像有些猶豫,“嗯,是關於楚紅的。”
爲了確認紅衣女人是否真的就是楚紅,我說:“我剛纔還看見她和你一起等電梯,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他沒有否認我的話,看來那個女人就是叫楚紅。
火山在旁邊沒說話,但應該也知道我們說的是誰。
程艾維很好奇我的職業,應該是楚紅的職業,我爲了對外一致口徑只好說是園林設計師。
除了職業,他似乎對楚紅還有很多疑惑想從我這個“同事”這兒得到解答,她的家庭,她的學校,她的過去,我的答案統統都是“我跟她不熟,不知道。”
最後見實在問不出什麼了,他只好說,“方便知道林小姐是在哪家公司嗎?”
這可把我難住了,第一我沒被這麼詳細的問過所以沒想過這個問題,第二我要是真說了個公司他又查到楚紅和我都不在就麻煩了。
於是我說:“不方便。”
真煩人,所以說我平時不喜歡和外人廢話太多。
他有點被噎住,問爲什麼。
一直在旁邊充當背景的酒保火山終於開口了,“程先生,你問的全是別人的隱私。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可以直接去問你的女朋友。”
程艾維不好意思的道歉,終於不再追問,又說:“她其實是我的未婚妻,可是我卻一點也不瞭解她。”
未婚妻,我和火山對望一眼,沒有說話。
程艾維不再提問,我鬆了一口氣。然後,他開始悶悶的喝酒,直到最後無視酒杯直接抱着火山的人頭馬不放時,火山才意識到該送他回去了。
我鄙視的說:“小氣。”
火山看了看酒量不怎麼好已經喝醉了的傢伙,可惜的說:“他想醉應該灌乙醇兌水,這樣喝簡直糟蹋了我的酒。”
我搖搖頭,永遠無法理解他對酒的感情。
我們費了好大勁才終於把送喝癱了的程艾維送回他家。他家很簡樸,最多的裝飾就是一幅一幅搭着白布的畫。我想到今天被他問了這麼多“隱私”,他也該回報一點,於是我理所應當的掀開那些白布。
我和火山都不是懂畫的人,但看到有二分之一畫作都是同一個女人,就算不懂也知道畫者的想法。他應該很愛他的未婚妻。
火山還想多看幾眼畫堆裡的一幅裸像,被我無情拖走。
回去以後,我急忙問火山有沒有從程艾維那裡知道什麼細節,畢竟剛纔他呼呼大睡,是最好下手的時候。火山才搬了醉鬼,疲憊的表示沒有侵入他的思維。
“我看這事有點麻煩,我們最好不要管,裝作不知道。”
很難得的是,我十分認同他的觀點。
我打算以後見到程艾維儘量躲開,如果他第二天來爲喝醉一事道歉我就對他兇一點,能嚇得他以後見了我躲那就最好了。
果然,第二天門鈴又響起來了。我被吵醒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火山的房門還緊閉着,他永遠那麼能睡。
我噠噠噠跑到門邊,大力的打開門沒好氣的說:“不知道別人正在睡覺嗎?!”
一看門外,我呆住了。
門外的人一副高幹樣,有點傲慢,很高,站在我面前時我得仰望着他。他穿着深棕色夾克,表情淡淡俯視着我。
他說:“好久不見,林賽。”
我愣了一秒,嘭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