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空是比較乾淨的那種,陽光也清爽,空氣因爲漸涼的緣故,塵土氣息少了很多。在巖鎮東面比較偏僻的處所,菜園裡是蔬菜瓜果味道隱約可聞。有人家新施了糞肥,一陣陣的刺激着人的嗅覺,因爲充滿了生活氣息,倒也不覺得難聞。
蝴蝶、蜜蜂不見了蹤影,蒼蠅倒還是時時能見到,不過也不似夏日那般惹人厭煩。候鳥朝南飛去,一陣陣的彷彿天空的翅膀。一些土生土長的本地鳥兒,比如杜鵑之流,依舊貪戀着午後的暖陽。
趙大宗家的院落裡,一些木製器物隨意地擺放着,佔了小半個院落,風吹過來的時候,一陣陣木料清香。因爲無人照看,廚房裡有飯燒糊的味道傳過來,和木料味夾雜的一起,氣氛就變得很奇怪了。但是眼下吸引人眼球的,還是那隻古拙的木盒,這時候,散落的金銀已經被叫阿囡的小丫頭撿回去了。
“奶奶……”小女童怯生生地將裝滿的木盒朝趙母遞過去,因爲身子比較小,她費力的踮起腳尖,想讓那邊感受到自己的努力。
“不要打弟弟啊……”
不明白爲什麼以往都很慈祥的奶奶會突然發怒,還打了人。但是,這個時候,她所想到的還是做些努力讓對方開心一些。這些東西,其實是小孩子發自內心的某種本能——奶奶生氣了,還打了弟弟,這樣做會讓她開心——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大概是偶然,但是後來次數多了,這便是取悅老人的慣常經驗了,以往這麼做也都會有效果的。
但這次的情況好像不一樣……
老婦人臉色煞白,大概是年輕時候吃了苦的,因此老得比較厲害。原本笑起來如菊花的滿臉皺紋,這時候都不見了。或許是有些煩躁,老人伸手將那盒子又一次拍在地上。因此先前被阿囡撿回去的東西,再一次掉落出來了。
阿囡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將盒子打翻,先是有些弄不清情況,被嚇到了,隨後低頭看了看,也“嗚哇”一聲哭了起來。而先前就已經在哭的小男童,就捧着自己被打痛的屁股,哭的更歡了。
許宣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幕發生。先前的某些莫名其妙,這時候才慢慢露出一些端倪來了。
許宣將一定的金銀略略做了估計,比較醒目的是幾錠黃金,還有一些銀元寶,成色都比較好,看模樣,應該都是同一批鑄造的。另外還有一些珠寶翡翠之類的,這個的價值就不好估計了。但總得說來,應該價值不會低於百兩紋銀。當然,一百兩,在有錢人那裡算不得多大的數目,但是依趙家的情況卻是未必拿得出來的。而且,即便能拿出來,大概也不會是這樣的形式。
這盒金銀的來路,恐怕有問題啊。
趙母以及趙大宗的反應其實已經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趙家只是普通人家,平素的生活比較簡單,每天所要面對的也只是勞作生息。在大戶人家裡所常見的勾心鬥角,這裡是沒有的。人在這樣的環境裡,往往都會比較樸實一些。雖然未必沒有一些小心思,但大抵說起來,彎彎繞不會那麼多。
若這金銀沒什麼問題,那麼也只會是稍稍尷尬一下,趙母的反應不會這麼激烈。另外的,趙大宗也不至於呆立當場,半天沒有動靜。
在小孩子的哭聲裡,許宣將一些事情想明白。不過他今天過來趙家,是來辦事的。既然事情已經辦成了,那麼其他的事情他並沒有計較的心思。這金銀來路正常與否,於他而言,也沒有什麼干係。
“你叫阿囡對不對?”許宣彎腰撿了顆石子,順勢在小女童身邊蹲下來:“今年五歲了對不對?”
“不、不對,阿、阿囡四歲,嗚~~~”小女童小手可愛地抹着眼淚,她這時候哭得正傷心,氣息有些接不上來,不過還是認真的糾正了許宣的錯誤。
“好罷,好罷,阿囡最厲害了!”許宣朝她露出一個笑容,隨後說道:“給你變個魔術好不好?”他說着朝旁邊叫阿淇的小男童招招手:“你也來!”
“這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你們平日可能都見過它。看,我把它擺在右手心裡面。然後握起拳頭,就是這樣……”許宣利落地做了幾完動作,將握起的拳頭直直地伸向兩個孩子:“你們猜猜,這塊石頭,它在那隻手裡面?”
兩個小孩子依舊很傷心地哭着,他們的奶奶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眼下這書生奇怪的舉動,倒是讓人費解。但是因爲有些事情被發現的緣故,她的神色很有些慌張。廚房裡飯煮糊了,一陣陣的焦味傳過來,一時間也未能注意到。
“這、這個……”
還是阿囡先伸出手在許宣握拳的右手指了指,許宣笑着點點頭,隨後偏向一邊:“那麼,阿淇也是麼?”
“嗚嗚……嗯。”雖然還在哭,但是也做出選擇了。
許宣揚了揚眉毛,壓低聲音,聲音有些神秘:“下面,是見證奇蹟的時刻~~開!”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握拳的右手陡然鬆開。
“吶,它不見了!”許宣右手五指張開,在兩個孩子面前有些得意地晃了晃。
“嚇!”阿囡和阿淇兩個孩童呆呆地看了看他的手掌,空空如也,先前的石子明明是放在手心的,怎麼不見了?
“咦?真的沒有了!”
阿囡揣着許宣的手,反反覆覆地檢查了一遍,隨後對着身邊的弟弟篤定地說道。而這個時候,也忘記再去哭了。
小孩子的情緒便是這樣,哭得再兇也只是表象,若是有什麼可以使他們稍稍分心,很快也就不哭了。眼下的情況就是這樣子,兩個孩子被這種新奇的戲法所吸引,蹦蹦跳跳顯得興奮起來。
“你們看……”許宣伸出左手:“它在這裡。”
簡單的魔術帶來了好奇,兩個孩子嚷嚷着讓許宣又變了一次,雖然依然搞不懂,但是看樣子大概是不會再哭了。許宣在二人的腦袋上揉了揉:“好孩子是不哭的,記住了麼?”
“嗯!”所得到的也是異口同聲肯定的回答。
“既然這樣……”許宣站起身來,朝趙母以及趙大宗拱拱手:“在下便先行告辭了。”
許宣說完這些,便轉身朝門外而去。而眼前散落的一些金銀,竟像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裡。這時候,院落裡木料的清香以及徹底被廚房糊飯的氣味蓋住。許宣揉了揉鼻子,準備出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趙大宗的聲音。
“許公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