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明道的右手鬆鬆垮垮地耷拉在許宣的肩膀上,臉上是很興奮的神‘色’。甚至對身後的那些鬥毆,似乎都有些不關注了。只一個勁地在笑着,偶爾還伸手在許宣的肩膀上拍一拍,看起來就像是多年好友間的親密舉動。
“你啊、你啊……嘿嘿。”鮑明道搖了搖頭,伸出手指朝許宣點了點:“許漢文,我認識你的!”
許宣靜靜地看着鮑明道有些神經質的舉動,起初有些不解,隨後才明白過來——看來有些事情,對方已經知道了。
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這些日子以來,許宣遇到比較多的事情,相對於這些事情而言,當日在醉仙居打了鮑明道臉的事情,其實便如一朵小小的‘浪’‘花’,在還不曾翻騰起來的時候,就已經不去在意了。
但是很多時候,看似微不足道的某件小事,以爲是不重要的,在後來的日子裡,很可能陡然間便化作一道‘陰’影,橫亙在人的身前。
許宣望着鮑明道堆起笑容的臉,皺了皺眉頭。即便先前對鮑明道的爲人還不瞭解,但是眼下的事情許宣已經看了好一陣,便能把握住這笑容背後所隱藏的一些有些危險的東西。
他朝四周看了看,人羣裡很多人已經將注意力投過來,對於鮑明道突然將一個要離去的書生拉住,都有些不解。那邊鬥毆的聲勢相較先前小了一些,更遠一些的地方,兩個衙役正好奇地朝這邊張望着。
他這般看了看,收回目光,嘆了口氣,隨後朝鮑明道拱拱手:“哦?鮑兄,是你麼?”
鮑明道眯着眼睛看着許宣,見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比較平淡,絲毫看不出害怕、緊張或是其他類似的情緒。
“呵呵、呵呵、呵……”鮑明道又笑着在許宣的肩膀上拍了拍,隨後偏過頭去朝臨仙樓的地方吼道:“都別打了,都過來,本少爺帶你們認認人!”他說着又朝許宣指了指:“這個、許宣,許漢文公子。你們都來認識一下!”
鮑家的小廝們和臨仙樓的小二廝打在一起,這個時候有些分不開,但是鮑明道在那邊發了話,他們也不好不收手。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勝利,於是就又遠去了。當然,更多人想的還是賞銀和紅袖招裡的姑娘泡湯的事情。有些人嘴角邊留着血水,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罵罵咧咧的。還有傷到筋骨,就相互扶持着,總之都往許宣這邊過來了。人羣爲之讓了條道出來。
……
李笑顏坐在酒樓裡,一柄明晃晃的剔骨刀已經被她拿在手中,因爲拿刀的手不穩,在桌沿的一方留下道道的劃痕。
待鮑明道進來之後,就瞅準機會暴起殺人。她心中想這着,這是有可能的,可以試一試。這樣想了之後,心情開始有些複雜起來。隨後……隨後就只有自殺一條道了罷。這是最壞的打算,李家已經不剩什麼了,爲了將爹爹的命保住,已經散盡家財,自己如今連死都不怕。
她的決心在猶猶豫豫中不斷堅定起來,‘門’縫的地方,鮑家健僕的臉上偶爾在打鬥中掠過去,一臉的猙獰,似乎下一刻就要衝進來了。每當這個是,她握刀的手就會緊一緊,但是那邊隨後又被打回去,時間過去之後臨仙樓裡就仍只有她一人。孤孤單單的人影,在空落落的大堂裡。‘門’外是嘈雜、兇戾的打鬥聲音。
一切都朝着沒有希望的方向發展,而她也已經決定要做最後的反抗。一個小二被打倒在地上,有鮑家的下人已經伸手,‘門’縫裡能看到對方滿臉的血漬。
她咬了咬嘴‘脣’。
下一刻,聲音響起來。
“許漢文,我認識你的……過來,我給你們介紹……別打了!”
外間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安靜了,鮑明道的聲音從‘門’縫裡傳過來,‘門’被推開的場景並沒有出現。李笑顏怔了怔,樓前響起凌‘亂’的腳步聲,人的呻‘吟’聲,鮑家下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臨仙樓被打倒的小二得以爬起來,隨後又將‘門’守住了。
這個不對。李笑顏心中疑‘惑’地想着,對方明明就要衝進來了,爲何偏又在這個時候退下去?很沒有道理。但無論如何,眼下她去赴死的計劃便不急了,這倒令她稍稍鬆了口氣。她的背後溼漉漉的,便在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情況下,出了一身的冷汗,才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不怕死。
她走到‘門’邊,透着‘門’縫看着鮑家的人朝人羣外圍擁過去。那邊似乎有事情發生。
“來來來,都來看看。這位便是許宣,許漢文,有沒有認識的?有沒有人認識?”鮑明道輕拍了下手掌,隨着衆人說道:“不認識的,都來認識認識罷。漢文兄才華橫溢,漢文兄文采風流。聽說過錢家傳出來的那首叫醉落魄的詞麼?嘿,他寫的。”
人羣先是安靜了片刻,隨後開始議論起來。嗡嗡嗡、嗡嗡嗡。
錢府晚宴上的詩傳出來之後,引起了關注。因爲錢有的死,人們對這些詩詞關注的程度就比平素還要大。許宣的名字如今已經有一些人知道了。那首叫醉落魄的詞,雖然圍觀的衆人中不是人人都懂,但畢竟還有一些人瞭解情況的,眼下稍稍解說一下,衆人就都明白了。
“原來他便是許宣啊。很有才華麼?看着不像……”
“廢話,才華又不會寫在臉上。”
“關於他的事情倒是聽了一些的,似乎和程家公子有過節?今日才見到人……”
“嘿,他似乎和許家小姐關係密切的緊呢!”
“哦~~許家。”
衆人紛紛議論着,將許宣和他所寫的詩詞擺在一起——就連“白狗身上腫”那首都被人提起來——隨後在心中勾勒了一個書生才子的輪廓的同時,也有些疑‘惑’。
鮑明道,這是什麼態度?雖然他是在像人介紹許宣,但是語氣卻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看看,看看,大家都來看看啊!”
許宣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他已經從鮑明道的舉動懂讀出了某種危險的端倪。那邊鮑家的一衆下人擠過人羣,也已經快過來了。
“啪!啪!啪!厲害啊,厲害!寫的好詩詞!不過,我告訴大家,那首‘人生江湖’的作者就是他哦~~~嘿嘿,是不是很意外?”鮑明道朝着衆人笑着說道,隨後才轉過身,望着許宣,臉上的笑容陡然間隱去。
“是不是……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