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鬧市,到得除夕,熱鬧的氛圍比之平時還要濃上許多,但是這一刻彷彿都安靜下去了。熙熙攘攘人羣,在日光下化作昏黃的背景,素衣的‘女’子在不遠出的地方,眼神裡閃過一抹審視,隨後慢慢淡去了。
氣氛略微有些尷尬,許宣望着對面‘女’子素雅的聲音,日光蔥蘢間,將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於是微微嘆了口氣,將按在許安綺腦袋上的手收了回來。
驚愕的情緒、審視的目光,明顯是對於眼下場面有些意外,但是在白素貞那裡,也並沒有停留太久,隨後就剩下很純粹的莊雅感覺。就如同的她面對所有人時候的樣子,顯得很有特點,或者說很沒有特點了。
“漢文,順道過來看看你。”白素貞衝許宣笑了笑,聲音頓了頓,隨後說道:“無事便好。”
許安綺望着那邊‘女’子的身影,腦海中回憶起片刻之前某個類似愛情的故事,這個時候才微微意識到什麼。她不就叫白素貞麼?和故事裡一樣的……先前許宣伸手在她的頭頂‘揉’了‘揉’,將一些不好的情緒稍稍帶走了,但是這個時候,發現一切都沒有變。
白素貞從容的走上來,看着許安綺的書生服,微笑着打了招呼,隨後同許宣說着話。舉手投足間的自然,彷彿一切在她這裡都沒有影響。
談了談今日的天氣啦,行醫治病的經過啦,除夕的準備啦……之類之類的東西。隨後伸出素雅的手,指了指許宣。
“漢文,你的氣‘色’似乎不好。”
“啊?是麼……”許宣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隨後笑道:“大概是累了。”
“嗯,多休息……身上的傷可好些了?妾身倒是知道幾個方子,對於燒傷……”‘女’子說道這裡,突然想起來,許宣對於醫術也是頗通的,隨後笑了笑:“倒是忘記了,漢文你也是行家呢。”
“哪裡……”
心中情緒複雜,這個時候他的回答難免有些單調了。
“妾身還要去城東張家。”
“那,回見了。”
許宣說着側了側身,‘女’子從容的自他的身邊擦身過去。離得近了,能夠見到長長的睫‘毛’顫動如蝴蝶的雙翼,在日光下珊然好看。
想了想,許宣偏過身子說道:“方纔遇到吳嬸了……”
‘女’子從容的腳步因爲這句話,有一個很明顯的停頓,但隨後也只是轉過頭來目光平靜地望着許宣,秀美的眉頭微微挑了挑,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哦。”許宣稍稍怔了怔,隨後稍稍低下頭,避過她的目光:“沒什麼。”
……
“其實她並不順路吧?”素雅的身影遠去,許安綺喃喃地說一句,隨後搖了搖頭:“城東張家,離此處可有不短的距離。”
這個,許宣自然是知道的。這個時候目光也望了望不遠處‘女’子的背影,那邊有個孩子摔倒在地上,她微微彎腰扶起來,隨後整了整身上的‘藥’箱,背影漸行漸遠。
或許應該說些別的話的,但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他對於這種局面有沒有處理的經驗,終究只能沉默着。
有些事情,就只好先這樣了。
隨後去往許家的過程中,就沒有再說話,少‘女’低着頭,自顧自地走路,許宣在她身邊跟着,左顧右盼,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許家‘門’前,‘門’房見到二人遠遠地迎了出來。少‘女’一夜未歸,雖然稍了口信回來,但是家中還是擔心的。黛兒聽到動靜,小鳥一般地飛跑出來。
“小姐回來了。”隨後見到少‘女’身邊的便是,可愛的臉上‘露’出愣然的表情,過得片刻……
“呀……許公子哥哥。”
……
將許安綺送到家,少‘女’直直地走進去,有些禮節方面的東西也有些忽略了,只留給他一個看起來似乎有些落寞的背影。
但是到得這裡,對許宣而言有些事情便算完成了。這個時候,心情‘亂’得很,他也就沒有再停留的意思。隨後在街道上站了站,擡頭看了看天‘色’,覺得有必要再去一趟縣衙。
從昨夜到得此時此刻,一直沒有休息,許宣的身體已經疲憊的很,身上的傷雖然不算嚴重,但行走間牽扯着也有明顯的痛感。肚子也很餓了,於是沿街有吃了些東西。其實到得今日,大部分的店鋪都已經關‘門’歇業了,但是有些原本就是將住宅騰出對街的一間來用作商鋪的,倒是還在營業。
隨後就到了縣衙,關於李賢的事情,眼下算是告一段落,但是有些後續其實才剛剛開始。他雖然不害怕,但是提前知道一些信息,做起準備來也方便。臨仙樓的事情,不可能就這麼結束的。李賢畢竟沒有死,那麼就是後患。雖然他大概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過來徽州府,但是畢竟是徹底撕破臉了,許宣所要的做的,便是在他以爲一些都暫時過去的時候,再一次走到他的面前。
那大概會是很‘精’彩的情景吧……不過眼下要開始早做準備了。有時候有一個敵人或是對手,並不是壞事,至少能夠時刻提醒着自己不斷地充實。李賢當然不會被他放在心上,他所在意的是對方的身份以及背後所代表的東西。
……
許家後院。許安綺將自己埋在厚厚的褥子中間,很不顧及形象的樣子。這樣趴了一會兒,聽着窗外簌簌的竹葉聲音,眼淚就掉下來了。
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哭,但總覺得心中難過,覺得……好像失去了什麼。
許宣提親的對象,是白素貞。先前的那個故事,還有在見到那個‘女’子之時,書生的反應。從來都不曾見到他那般慌張的一面……
編一個那麼好聽的故事又是爲了說明什麼呢?讓自己知難而退麼?原本覺得二人之間,僅僅隔了一層窗紙的距離,隨時都可以捅破掉了。但是陡然間,卻覺得有些距離,如同山巒阻隔一般。
真是的……怎麼可以這樣?
兩隻鳥雀落在窗臺上,相互梳理着羽‘毛’,時光輕輕的流淌,慵懶的午後。
許安綺紅腫着眼睛,靜靜看了片刻,隨後抓起身邊的做了一半的‘女’紅,朝那邊扔過去。
但是……他‘摸’了自己的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