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和她聊天她說從未有人對她這麼好過,即使是她的父母,在他們的眼裡永遠只有成績,給她安排很多課程愛好,每天時間倉促,沒有一次的自由。對學習的在乎勝過於對她的關心,在他們眼裡她只是一個成績優益的工具。爲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逼她學很多不喜歡的東西。她說她對她父母沒有多少好感,他們把所有的愛都留給了那十二歲的弟弟,她從未有在父母身上得到過一絲的關心。
我當時勸她說:“父母其實都是爲了我們好,他們那一輩人受苦太多,不願看見自己的子女重蹈覆轍,他們把所有的心,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子女身上,希望子女成才,希望不要像他們一樣受苦。”
當時她聽完我的話,瞥着眼睛看我,一臉的不認同。
我有時候覺的她很幼稚,對很多的事情都想的很天真。轉念一想這樣不也挺好嗎?想的簡單,活的纔不至於愁眉苦臉。
剛開始覺得工作挺新穎,時間一長便很是乏味。椅子坐的久了,總是腰痠背痛。劃鼠標時間一長,手腕處磨的發紅生疼。
發完工資後正好是雙休日,我想去看看大姐,順便還了當初的那三百塊錢。沒想到開完會剛出門就被人一把摟住肩,我轉身一看原來是楊婷。她說發了工資也不請當姐的去嗨皮一下,真是有違天理,立刑當斬。我說我今天得去看看我大姐。她眼睛瞪的大大的問我,你這還有親戚。
其實和她在一起最多聽過的就是她講話,我很少講我的事,尤其關於家裡的事更是絕口不提。
回宿舍的路上我給大姐打電話,幾番寒暄後大姐讓我過去說她做飯,我說今天發工資我請客。電話打完楊婷說難得土財主這般慷慨,她要抱我的大腿。換好衣服剛出宿舍門,就看見楊婷穿着得體站在二樓陽臺。那天她穿的很是清新,一個小辮子扎的高高的,感覺很是有活力,那件青色連衣裙穿在她身上顯得更有魅力,不經讓人眼前一亮。她低頭左右看她的那雙白色涼皮鞋,問我好不好看。我說婷姐穿這麼美要去哪呀!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說我去哪她就去哪?無奈我想不到任何拒絕她的理由,也許那是她自身的魅力讓人無法抗拒。
我們打車去約好的地方後,大老遠就看見大姐和餘哥正不停的朝馬路張望,看我們下車餘哥更是跟大姐說着什麼,說着還時不時看幾眼。也許銷售這個行業確實是個鍛鍊口才的地方,楊婷嘴甜的更是像抹了蜜一樣。一見面就滿臉笑容給大姐說:“常聽張恆提起你,你就是張恆的大姐吧!長的真漂亮。哎,你這皮膚怎麼這麼好,你用的是什麼化妝品呀!你衣服哪買的,真好看!”
餘哥一臉賊笑的看我,我忍不住小聲解釋:“這是我同事。”
我剛說完餘哥就瞥着眼看我,一臉的不相信。大姐和楊婷聊的很是火熱,兩人似乎像失散多年的親姐妹,挽着胳膊探討手機屏上的東西,一會點這個一會點那個。大姐更是笑的合不攏嘴,時不時擡眼看我一下,我羞的轉過臉又看見餘哥那一臉的賊笑,更是尷尬至極。
終於餘哥打破了兩人的重溫,說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在嬉笑中商量好去哪吃飯後,一路上我和餘哥兩人走在前面,她倆走在後面,我滿臉通紅的更是連頭也不敢回。餘哥說這姑娘不錯,讓我要好好珍惜。對於我的解釋他就從未上過心。說我不要害羞,這有什麼可害羞的,不就談個對象嗎?那是每個人必經的過程。我無言以對,楊婷確實很好,很懂事,對很多的事情也有想法,是個有主見的姑娘。可我只當她是姐,從未有別的想法。
那是一家小型的菜館,我知道他們也是爲我省錢,點菜只點了五菜一湯。飯桌上楊婷不停的給大姐夾菜,說多吃豆腐美容,大姐一臉欣慰的笑。那一天在經過大姐的同意後,我和餘哥敞開肚子喝,幹掉了整整兩箱酒。回去宿舍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多,餘哥喝的腳的站不穩,我趕緊扶着出門,大姐和楊婷站在那嘀咕着加聯繫方式。出門後我給大姐還那三百塊錢,大姐推託半天還是收下了。
夜晚的江夏悶熱無風,我和楊婷打的回宿舍,我開着車窗,一股股熱
風吹得很是難受,再加上路不平車子左搖右晃的,肚子頓時一陣翻江倒海般往外涌。司機怪叫一聲猛然剎車急忙說:“小夥子,我跟你講呀?這是我剛洗的車,你要吐下車吐。”我感覺又一波涌出,來不及跟他說話,趕忙推開門蹲在路邊哇哇大吐,感覺腸子都吐了出來。楊婷連聲給司機道歉,司機讓他趕緊付車錢,付錢的時候楊婷還在跟司機道歉。楊婷過來拍我背的時候一聲引擎聲後車子揚長而去。楊婷問我沒事吧,我擺着手示意沒事。其實我酒量也就一箱子左右,喝酒不比誰量好,而是比誰都能忍,在菜館時從頭到尾他們也沒發現我的醉意。吐完之後更是一陣又一陣的暈眩,一站起身一屁股就蹲坐在地上,楊婷趕緊扶起我,拍着我的背問我:“怎麼搞的嘛,不能喝還喝這麼多。”我呵的一笑說:“我能喝,主要是車搖的太厲害……”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把我打斷了:“好了,知道你能喝行不,現在我們得走回去了,這麼晚了,這半截路看來是打不到車的。”
我定了定神纔看清路,那是一條拆廢的道路,一路的坑坑窪窪,地上的瀝青被翻在道路兩旁,連路燈都拆倒在旁,黑的有些看不清腳下。我說那隻能走了,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穿着網子運動鞋,走幾米就有小石子鑽到鞋裡,一邊走一邊倒。楊婷走的更是費力,她那雙白色皮涼鞋更是能鑽小石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各個方位鑽,她每走幾步就要扶着我嗑嗑腳,我連自己都站不穩,她一扶我我一搖晃她單着腳在地上跳,剛跳兩下就被腳下一塊石頭撅了下腳,頓時怪叫一聲“啪”的一下摔倒在地。我眼睜睜的看着她倒地,速度太快根本沒反應過來,聽見她的叫聲更是冷汗直流,酒頓時醒了一半。
我趕忙俯身拉她,嘴裡關切的問:“沒事吧,疼不疼。”她痛的只咬牙唏噓,我蹲下才看清,膝蓋處擦破了皮血絲慢慢的越來越清晰,白色涼皮鞋後帶都斷了。她從挎包中掏出紙巾,擦完後說:“我都這樣了,你還不把我拉起來。”
我聽後趕忙拉起她,一臉的不好意思,急忙道歉:“婷姐,對不起啊,我確實是喝醉了。”
她瞥了我一眼說:“說你醉了你還說沒醉,你看現在還不是自己承認了。”我尷尬的不知道怎麼答話,突然她伸出手輕拍着我的頭說:“以後做個誠實的好孩子吧!現在到你發揚風格的時候了。”
“啊。”
“怎麼不願意啊?我都這樣了,你讓我怎麼走,你看這鞋,”說着她提着那斷後帶的鞋在我眼前左右搖晃。“總不是讓我跳着回去吧,我又不是殭屍,殭屍還用雙腿跳呢?”
那段路估計還有兩公里左右,而我還是有些暈,我是有心無力。而她似乎不考慮我的感受一下子趴在我背上,當時只感覺她很輕,也是越走越有信心,只是地上的石子實在不識趣,不停的往鞋裡鑽,奈何我揹着如花似玉的刁蠻公主,只好忍着腳裡石子的硌應一路朝前走。
她在我背上很是瀟灑,竟然揮動着雙臂唱起了歌: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
她聲音清澈透亮,在這寂靜的夜裡響起,更是美妙至極。她揮舞着雙臂像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無憂無慮,完全忘記了膝蓋上的傷痛。她唱完後拍着我的頭問我:“好不好聽,好不好聽。”我像個被欺壓的奴隸,敢怒不敢言,有氣無力的說:“好聽的很,像韓紅的聲音。”她聽完我的話更是笑的合不攏嘴,我剛說完突然靈感涌現問她:“想不想聽一個真實的故事,很恐怖的。”在恐怖二字時我故意壓低了聲音。她似乎並不害怕,聽完我的話更是哈哈大笑,使勁的拍着我頭說:“你還想嚇我,你不知道我小時候膽子大到墳地都敢去嗎?那百度的恐怖電影我基本都看完了,沒有一個嚇到我。”
“我說的這個故事,我從沒有給人說過,我每次想起都渾身冒冷汗。”
“來,來,來,你說,你說。”她拍着我的頭催促我。
我清了清嗓子,慢慢
的壓低了聲音:“那時候我剛轉到另一所學校的時候,當時在那個班裡流傳着一個故事,說半夜三點的時候我們教學樓後面廁所旁的那個廢棄水房裡,有個老太太給小女孩梳頭,很是恐怖。當時我特別不相信,再加上膽子大,於是叫了班裡的兩個信賴的人一探究竟。我們三個人的謊言如出一轍,給家裡人說晚上去同學家睡,其實那天我們都在網吧,一直到半夜兩點半的時候才離開。當時出網吧門後,馬路上一盞燈都沒有,烏漆麻黑的,連狗都不叫,周圍寂靜的只有我們三個人的腳步聲。我們一路上給自己壯膽,說到時候如果真的見了那個老太婆一定要拍照片,怕個卵子。我們三個人繞到學校後面的圍牆依次翻過,那圍牆後面便是廁所。我們三個人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輕,漸漸的他們兩個走在前面的人退到我的身後,我身後那個更是雙手扶着我的背,我們三個人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朝那個廢棄的水房走去,水房門沒有上鎖,只是用鐵釦子扣着,耳環中還插着一根細筷子。我們三人你望我我望你,最終還是鼓起了勇氣輕輕的抽出筷子,扳開了鐵釦子。其中一個拿手機的人躲在我的右邊,手機照相功能已經打開,只需要輕輕按下便可以拍照。也許那門由於年代的原因,推開的時候感覺沉重又沉重,吱呀呀的響,那聲音在那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讓人渾身不舒服。當我把那扇沉重的推開時,裡面只有幾根鏽跡斑斑的灰舊木頭堆在角落,我頓時吊起的一顆心放了下來。轉過身才發現他們已經作勢要跑,我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說這裡面就幾根破木頭什麼都沒有,有什麼可怕的。而他們聽完我的撒丫子就跑,拍照那個更是連手機都摔在了地上來不及撿。我心裡暗罵他們兩個牆頭草。當我準備離開時不經意往水房裡瞥了一眼,就是那一眼,我魂都飛了,雙腿發軟,眼睜睜的看了足有十幾秒,纔想到我要跑。那是一副什麼樣的畫面呀?一個穿着一身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軀體端坐在小凳子上,她沒有頭,脖子處不住的往外噴着一股又一股的黑色液體。小女孩身後的靠背椅子上坐着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老太婆滿臉蒼白雙眼似睜非睜,看着很是讓人發寒。她左手捧着小女孩的腦袋,腦袋上的長髮足有半米長,那張臉明顯是缺血過多慘白無光,齊劉海下一雙眼睛微閉,眼皮內的眼珠彷彿要震開眼皮跳出來似的,不停的在眼皮內蠕動。老太婆右手拿着一把漆黑透亮的月牙形梳子,不停的給那顆腦袋上的頭髮梳頭,一邊梳一邊不停的自言自語:九月九呀梳梳頭,十月一呀漂亮走,要問誰家閨女美,還得看咱老李家。說完就嗝嗝嗝的陰笑……”
我還沒說完,楊婷就用力拍着我頭只喊停,說嚇死她了。那時候已經快到宿舍門口,而我更是挪用了她教育我的話:“害怕就害怕,還裝不害怕,你看,現在自己承認了吧!以後要做個誠實的好孩子,知道嗎?”
話音剛落她就狠狠的拍着我的頭說:“叫你挪用我的話來教育我,叫你挪用,叫你挪用。”
那一路她笑的很是燦爛,也被我嚇的不輕,而我的頭也不知被她拍了多少下,才換來她那清澈般的笑聲。那故事的流言確實是真的,我們三個人也真的去了,而看到的確實只是幾根爛木頭。雖然是胡謅的可她依然嚇的不行。到宿舍後更是怕的要命,去個廁所都不敢去,讓我在廁所門口給她當門神。
她穿着我的鞋,她的腳小,只能拖着進廁所。我一隻腳穿着鞋一隻腳乾巴巴的晾在半空,手裡還提着她的那隻斷後帶的白皮涼鞋。
從那以後她好像對拍我的頭是上了癮,每次見面都要拍幾下或者摸幾下。我當時心想我真是對狗感同身受,聽說小狗是越摸越綿,長大後就不咬人了,我想那不是不咬人,而是不怕人了,對人已經放下了戒備,當成衣食父母,一日三餐的寄託。可我對楊婷是從骨子裡的怕,不是怕她拍我,而是怕她對我太好不能自拔。就如英子的事,我始終還是放不下。
後來每次她伸出手時我早有戒備,趕忙跳後幾步,一臉的不願意。她看着我的樣子,抱着肚子笑的前仰後翻。我相信那是她發自內心的笑,清澈,天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