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衆矚目的競技場上,花豹齊英正與孟虎對峙,兩人互相忌憚,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漸漸的,四周看臺上的觀衆開始有些不滿了,花豹今天的表現可不像平時那樣勇猛,在以前,無論面對的敵人是猛獸還是勇士,無論面對的是一個人還是一百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發起進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們斬盡殺絕,可是今天,已經過去了將近一柱香的時間,花豹齊英卻還是毫無動靜。
“殺了他!”
“上啊!”
“還等什麼?”
“擰斷他的脖子。”
“踢爆他的老二。”
“該死的,快打倒他……”
四周看臺上的觀衆開始沸騰起來,對花豹齊英發出了不滿的喧囂。
花豹齊英臉色微變,他的情緒明顯受到了干擾,當下再也沉不住氣,右腳猛然往前踏出一步,然後整個人已經騰空飛了起來,原本掩於身後的短劍已經來到面前,照着孟虎的胸口要害惡狠狠地刺了下來。
孟虎微眯的雙眼猛然睜開,犀利的眼神直直地盯住齊英,大山般的身軀傲然挺立,竟然不閃也不避,根本就對花豹齊英刺向自己胸口的一劍視若無睹,齊英的臉上霎時浮起一絲怒意,整個表情卻變得格外的猙獰,他覺得受到了蔑視,受到了侮辱,這一刻,齊英發誓要用短劍割斷對手的喉管。
“呲。”
利刃剖開骨肉的清脆聲響起,花豹齊英的短劍勢如破竹,毫無阻礙地刺進了孟虎體內。
齊英嘴角的獰笑還來不及綻放,就猛然感覺到了危險,幾乎是本能地,齊英想要拔劍後腿,但是已經晚了,孟虎原本下垂的雙手已經同揚起,粗大的左手就像一柄鐵鉗死死鉗住了刺進自己體內的短劍,而五指叉開的右手則迅如閃雷,掐住了花豹齊英的咽喉。
一合,僅僅一合,孟虎就以身受重傷爲代價擒住了花豹齊英的要害。
這就是角鬥場與戰場的區別,在角鬥場上,通常的時候,只要齊英的劍刺進了對手體內,就意味着對手的防禦已經被摧毀,意已經崩潰,他就可以予取予求了,但在戰場上,在你沒有真正殺死敵人之前,事情還遠未結束,既使敵人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他都可能對你發動致命一擊!
“呃,呃……”
花豹齊英喉嚨裡發出輕微而又短促的聲音,同時使勁掙握劍的右手,想要掙脫孟虎的控制,卻沒能如願,同時齊英的左手也已經揚起,想要扳開孟虎掐住自己咽喉的右手,可他的動作卻是那樣的無力,咽喉要害一旦被人掐住,齊英十分的力量就再使不出一分了,此時他的力量和孟虎比,就像嬰兒跟成年男人比,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孟虎的表情還是那樣冷酷,左掌裹住齊英握劍的右手將短劍一寸一寸地從胸腔裡拔了出來,殷紅的鮮血就像噴泉般從他的胸腔裡激濺而出,這一劍雖然從孟虎當胸刺入,但卻偏了不少,從孟虎的右胸肩骨的縫隙裡穿了過去,傷勢雖然不輕卻沒傷及心肺要害,算不上什麼致命傷。
北看臺大包廂裡,蒙衍本能地站了起來,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早料到孟虎會擊敗花豹齊英,卻沒有料到孟虎居然會如此乾脆利落地擒住齊英,蒙衍身邊的史彌遠卻是表情鎮定,這一切其實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身爲武學高手,史彌遠相當清楚,真正的高手拼起命來,生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便是武藝相若的對手,也絕無可能激鬥半天而不分勝負,一般情況下,三合之內必見生死,除非是敵對的兩人都沒有心存殺念,或者兩人心裡都起了惺惺相惜之念,纔可能出現大戰三百回合而不分勝負的情形。
小包廂裡,朝霞公主蒙妍的芳心卻碎了,看到殷紅的鮮血一股股地從孟虎的傷口裡濺出,她感到心如刀割,淚如雨下,她直恨不得以身替孟虎去承受那剜心的傷疼。
四周看臺上的帝都民衆卻紛紛發出了不滿意的噓聲,顯然,這場倍受矚目卻看上去應該勢均力敵的格鬥這麼草草收場讓他們感到難以接受,不過也有許多民衆紛紛囂叫着,要孟虎殺掉花豹齊英,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一秒鐘之前,這些觀衆還是花豹的忠實擁護者,可一秒鐘後,花豹就被他們無情地拋棄了。
競技場上,孟虎終於把短劍從自己的胸膛裡拔了出來,然後橫轉劍刃比到了花豹齊英的脖子上,花豹齊英眼睜睜地看着短劍一點點地往自己脖子上貼近,清晰地感受到劍刃上傳來的森冷寒意,有心想要阻擊,雙手卻使不出一分的力量,他根本就沒有抗拒的能力。
終於,短劍的劍刃已經貼住了花豹齊英的脖子,只需要再往前一點點,就能切開齊英的頸側大動脈,然後要不了幾秒鐘,這頭活蹦亂跳的花豹就會徹底變成一頭死豹,花豹齊英似乎知道大限已至,終於停止了掙扎,迎向孟虎的眼神忽然間也變得空洞起來,死亡已經近在咫尺,這頭花豹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甚至……隱隱還有着一絲終於得到解脫的快意……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四周看臺上的觀衆紛紛叫囂起來,最終匯聚成了整齊劃一的聲浪,直衝雲霄,孟虎漠然擡頭,冰冷的目光猶如實質的利劍,穿越虛空刺向北看臺的大包廂,身處大包廂的蒙衍艱難地吞下了一口唾沫,緩緩豎起右手大拇指,然後狠狠翻轉指向地面,四周看臺的民衆們頓時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
然後,大競技場上的孟虎卻悶哼了一聲,抖手一扔便將花豹齊英扔到了地上。
花豹齊英落地之後一連兩個翻滾,然後茫然地翻身坐起,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想不通自己爲什麼還活着,更想不通孟虎爲什麼不殺他?四周看臺上的帝都民衆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孟虎的舉動已經嚴重挑釁了他們的尊嚴,要知道,甚至連帝國皇帝都不敢挑釁民意。
孟虎冷漠的目光從四周看臺上逐一掠過,突然間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仰天栽倒在地,不遠處,花豹齊英依然呆坐在地上,臉上依然是那副茫然的表情,這頭野獸顯然還沒有想明白,孟虎爲什麼沒有殺掉他?
北看臺大包廂。
史彌遠已經轉到了後面的休息區,早有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鬥蓬裡的身影迎了上來。
史彌遠看看左右無人,低聲吩咐道:“找最好的傷醫,用最好的藥,絕不能讓孟虎死掉。”
黑影沉聲應道:“是。”
史彌遠又問道:“那件事辦得怎麼樣了?”
黑影低聲應道:“屬下已經放出黑線鳥前往聖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颶風、猛火、洪水、暴土四位將軍將在兩個月後抵達洛京,另外,四位將軍的身份也已經準備妥當,他們將成爲死亡大沙漠中四個閃族小部落的首領,以閃族與光輝帝國的親密關係,再加上大長老從中周旋,相信不會有人起疑的。”
“嗯。”史彌遠點頭道,“不過凡事還是要小心,儘量不要留下任何破綻,只等四位將軍到了洛京,掌了兵權,整個洛京乃至整個光輝帝國都將落入我的掌控。”
黑影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長老,有句話屬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史彌遠冷然道:“說吧,什麼話?”
黑影道:“大長老,屬下以爲光輝帝國是一頭龐然大物,底蘊深厚,要想完全掌控也不是那麼容易,而且大酋長交待的任務也並不是控制整個光輝帝國,而只是挑起光輝帝國內部的紛爭,使其陷入內戰……”
“夠了。”史彌遠皺眉喝道,“事情該怎麼做本長老心中有數,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哼!”
青雲高原,猛虎軍大本營。
見漆雕子想了半天還沒有想出什麼好的營救辦法,便說道:“軍師,要是實在沒辦法,我們就去找燕王吧?如果他能答應救出孟虎,我們就放他回洛京。”
“這不行。”漆雕子斷然搖頭道,“先不說燕王回到洛京後能不能重掌朝綱,就算他能奪回權柄,也絕不會放了將軍,相反,真要讓老懞恪重掌朝綱,那將軍立刻就有殺身之禍,這老傢伙跟史彌遠可不一樣,史彌遠包藏禍心,在目的未達成之前輕易不會害了將軍性命,可老懞恪心裡卻只有光輝帝國的利益,任何不利於帝國的威脅,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予以扼殺。”
趙青菡急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究竟要怎麼辦?”
“等等,嘶……”漆雕子忽然間說道,“卑職忽然想起個人來,如果此人願意出手相助,將軍定可以化險爲夷。”
“一個人?”趙青菡凝聲問道,“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
漆雕子肅然道:“這個人是卑職舊時好友,一身所學極爲龐雜,才能遠在卑職之上,而且他的遭遇也和卑職差不多,都和朝廷有着深仇大恨,卑職早就想替將軍招攬此人了,可一直以來征戰不斷,將軍他實在抽不出時間,所以就一直沒有提起,但現在卻不能再等了,卑職這就修書一封,派得力之人送往洛京。”
趙青菡急問道:“他會答應嗎?”
漆雕子點頭道:“應該會答應!”
趙青菡又問道:“他真能救出孟虎嗎?”
漆雕子嘆息道:“夫人,如果連此人也救不出將軍,那就算卑職親往洛京也是白搭,而且卑職現在也已經成了朝廷的欽犯,只怕還沒進洛京,就已經被沿途的官府緝拿歸案了。”
趙青菡默然,漆雕子這話倒是不假,眼下猛虎軍中的高級將領和高級幕僚那都已經在帝國兵部掛了號了,既便是喬妝打扮潛入洛京,也難保不被朝廷的眼線所發現,到時候別說救人了,搞不好連派去救人的人也都要搭進去,好半晌,趙青菡才輕聲嘆息道:“軍師,那人叫什麼名字?眼下還在洛京嗎?”
漆雕子肅容應道:“他叫文無成,一直就隱居在洛京南城醫館巷。”
洛京。
轉眼間,孟虎被枷送洛京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這半個多月來,孟虎幾乎每日都在和野獸、野蠻人、閃族人或者來自南方各國的角鬥士們殊死博殺,當然,孟虎的體能狀況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經常是好幾天才得以吃一頓稀飯,那點可憐的口糧,僅僅只能維持他不會餓死,所以這半個多月來,孟虎雖然無往而不利,打敗了不知道有多少角鬥士,可他身上也憑添了不知道有多少傷痕……
洛京城南有一條小巷,名爲醫館巷。
之所以叫做醫館巷,當然是因爲小巷裡到處都是醫館,大大小小的醫館加起來竟然有幾十家之多,洛京城是中土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城裡常住人口就有五十餘萬,如果算上京畿府,總人口更是超過了兩百萬,可以說是中土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了,所以醫館巷裡的幾十家醫館倒也不愁沒有生意。
只有靠近巷尾的一家小醫館門可羅雀,無人問津。
其實看看這家醫館門匾上的題字就知道無人問津的原因,別家醫館的題字不是妙手回春,就是起死回生,再不濟也得鬧個懸壺濟世,可這家醫館的題字居然是“醫死人”,聽起來真是怪嚇人的,難怪沒人找上門請他治病了。
傍晚時分,一名風塵僕僕的漢子來到了醫死人館大門前,左看右看了好一陣,才一咬牙進了大門,進門之後就是醫館大廳,原本就不是很寬敞的大廳裡堆滿了藥草、瓦罐等雜物,顯得雜亂無章,格外擁擠。
一名身材修長,髮絲烏黑,姿容不俗的中年人正靠在櫃檯前假寐,擡頭見了風塵僕僕的漢子,淡然說道:“客官風塵僕僕,應是遠道而來,雖身穿商旅服飾,卻無絲毫商旅氣息,應該是喬妝打扮進的京,再看閣下氣息冷峻,目露殺機,分明是位軍爺,如果在下沒有猜錯,閣下想必是從西部來的吧?”
漢子聞言臉色大變,警惕地退後一步問道:“請問文無成先生是否住在這裡?”
中年人哦了一聲,問道:“找他有事?”
“嗯。”漢子應了一聲,又道,“十萬火急。”
中年人這才站起身來,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施施然道:“在下就是文無成。”
“你就是文先生?”那漢子聞言頓時兩眼一亮,朗聲道,“在下山豹,的確是從西部行省來的,找先生有急事。”
“山豹?”中年人也就是文無成聞言微微蹙眉道,“我們好像並不認識吧?”
山豹忙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說道:“這裡有軍師一封密信,請先生過目。”
“軍師?”文無成愕然道,“你家軍師是誰?”
山豹答道:“漆……”
“噓……”
文無成臉色微變,急示意山豹噤聲,然後閃身來到醫館門前,見左右無人才關上大門,又將山豹帶到了後院書房,問道:“在下早就聽聞漆兄已經投入孟虎將軍軍中,原來還有些不太相信,可現在看來卻是真的了,而閣下應該就是孟虎將軍的屬下了吧?”
山豹點頭道:“不敢隱瞞先生,在下乃孟虎將軍麾下山豹營統領。”
說着,山豹便將手中的密信遞給了文無成,文無成接過書信,隨口問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山豹將軍此來應該是爲了營救孟虎將軍吧?雖說我和孟虎將軍素無交情,似乎犯不着趟這渾水,可我畢竟和漆兄畢竟相交一場,而且還曾經受過漆兄大恩,這次爲了老友,說不得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山豹抱拳道:“多謝先生。”
文無成再不說話,細細讀完漆雕子的密信,凝思片刻後說道:“不過,這事可不太好辦啊。”
山豹聞言臉色大變,就在他的心即將沉入九幽地獄時,文無成接着又說道:“不過也不是毫無辦法,眼下孟虎將軍就關在城南圓形大競技場,大競技場關押着數以千計的角鬥士和野蠻人奴隸,防衛森嚴,而且以蒙衍和史彌遠的謹慎,不可能不派高手坐鎮,所以要想成功救出孟虎將軍,還得一個人幫忙才行。”
山豹聞言臉有苦色,黯然說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將軍在洛京城內並沒有什麼故交好友,而且上次進京還得罪了不少人,要說圖謀將軍性命的人只怕不在少數,可說願意出手相救我家將軍的,只怕是絕無僅有啊。”
“那也未必。”文無成微笑搖頭道,“據我所知,就有個人正在想方設法營救你家將軍。”
“哦?”山豹聞言急道,“這個人是誰?真有這樣的人?”
“當然有。”文無成道,“這個人就是當今朝霞公主——蒙妍!”
“朝霞公主?”山豹猛然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喜道,“如果能有公主殿下相助,那救出我家將軍就大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