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餐廳外是渡口鎮的中心廣場,一圈一圈的臺階將廣場圍成個圓,圓的正中有個多邊形金色噴泉,水從四周噴下來,落到水池裡,又流回去繼續噴出來,如此循環。
我和龔薇坐在石階上,通過透明玻璃遠遠看着茶餐廳裡的李哥和鍾隊。李哥雙手交疊放在木桌,微微低着頭,像是在思考。鍾素則雙手捂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別擔心了,既然鍾素答應出來談一談,那這件事就算了了。”龔薇說。
“啊?”我注意着李哥他們的動靜,一時沒聽清楚。
龔薇無所謂,繼續道:“我和鍾素從中學開始就是同學,十幾年的朋友的,我瞭解她的性格,看起來挺嚴肅,內心其實很溫柔,她知道事情的輕重,不會傷害你們李哥的,你不用太擔心。”
我意有所指地說:“我不是怕她傷害李哥,她是警察……”
龔薇淺淺一笑,說:“這個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她雖然是警察,但她也是個女人,還是個剛剛離婚不久的女人,這種事一旦傳開,女人往往會收到更大的傷害。何況這種事並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完成的,說到底,她也有部分的責任,不能全怪李晟。”
我想了想說:“你不瞭解李哥,他無論做什麼事都很認真,絕不允許有絲毫的紕漏,在他看來這件事因他而起,所以他很自責,一定要得到鍾素的原諒,不然下半輩子都不會好過的。”
“李晟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龔薇突然問。
我一驚,李哥是個怎麼樣的人?正直?冷靜?處變不驚?對兄弟豪爽?
“聽李晟的口音,應該是北方人,不知道他是北方哪座城市的?”龔薇又說。
我被她一問,有些愣住,對於李哥的瞭解,我僅限於他的性格,以前是做殺手的,身手很好。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家鄉在哪,家裡都有哪些親人,是否像劉哥一樣,有一個隱藏得很深的妻子和女兒。
“對,李哥是北方人。”我隨便敷衍道。
龔薇說:“北方人多豪爽,也敢於擔當。”
我說:“對,這次的事,李哥絕不會做縮頭烏龜,我們也不會。以後鍾素要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幫忙,我們所有的兄弟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是嗎?”龔薇笑道,“那要是讓李晟娶鍾素呢?”
我一聽急了,忙問:“是不是說鍾素跟你說了什麼?”
龔薇道:“沒有,你別緊張,我就是隨口問問。”
我想了想,說:“如果鍾素真有這樣的要求,我想李哥會同意。只是……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結婚也不一定會幸福。”
“沒想到李晟還是個如此重情重義的人。”龔薇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沒有感情的婚姻的確不能長久,也不會幸福。那你呢?你們幾個人好像都還沒結婚,是不是沒找到那個有感情的人?”
我一時沒怎麼聽明白,隨口道:“不是沒找到,像我們現在這種情況,結婚只會害了另一半,還是不結的好。”
“那總不能單身一輩子吧?”龔薇說。
我說:“結婚還不就一張紙的問題,什麼時候都可以,不過要是不能給對方一個安穩的家,那還不如不結。”
龔薇說:“那你的意思是,你身邊已經有那位有感情的人了?之所以不結婚,是因爲不能給她安定的生活?”
我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楊佩琪的身影,一路走來,她爲我付出的不少,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結婚,新娘子只能是她,只是……
“怎麼了?”龔薇看我沒回答,又問:“是不是那個姓楊的女孩子?”
我回神,淡淡一笑,並沒回答龔薇的話,眼光漸漸放遠,定格在廣場裡一對踩着溜冰鞋的年輕情侶身上,並沒看到龔薇悄然地下的眉頭,也沒看到她臉上突然暗淡的神色。
十幾分鍾之後,李哥從茶餐廳走出來,和我坐上回去的車,鍾素坐在透明玻璃窗前半點沒動,我看到龔薇慢慢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兩人像是說了句什麼,同時笑了笑。
我沒問李哥和鍾素談了些什麼,但從此以後,所有的兄弟都心照不宣地再沒提起這件事,一切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不過,風過無痕只是個家鄉,北方好多城市,風過可是留下漫天的灰層,像發生在我們身上的這種大事,豈能這麼輕易的地就風平浪靜?
WWW¤ttкan¤c ○
幾天之後,我們接到一個匿名的電話。從電話那邊的聲音分析,應該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他讓我們去一個叫什麼橋的地方取一樣屬於我們的東西,而且指名點姓地要李哥去取。
我們翻來覆去的想,也想不來我們有什麼東西會在一個陌生人手裡。李哥也是翻來覆去地想,就差抓破腦袋,最終都沒想出個所以然,所以我們認定這是個惡作劇,決定不理他。
可是晚上,同樣是這個人,同樣以一個莫名電話打進李哥的手機,同樣讓我們去那個叫彩虹橋的地方拿一樣東西,並且準備5萬塊的現金,還說要是我們不去,他就把那個東西交給警察,叫我們身敗名裂。
我就想,我們本來就沒什麼身份,怕什麼身敗名裂?
顯然劉鑫跟我想的一樣,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說:“我看這就是個陷阱,問他什麼東西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們還是不去了。還身敗名裂,我們的名聲本來就不好,還怕他敗壞。”
我同意地點點頭,說:“我看也是。我看翔太和澤的傷估計也快好得差不多了,上次告我們不成,這次估計就想把我們到個沒人的地方,將我們一網打盡。”
李哥沒說什麼,只是同意地點點了點。可是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傍晚左右,網上突然出現一個帖子,帖子裡貼了一小段視屏,視屏時間很短,但依稀能分辨是李哥和一位喝得醉醺醺的女子,沒錯,那女子就是鍾隊。
龔誠連忙聯繫貼吧的管理人,將帖子刪除,很快地我們又接到那個陌生人的電話,這次他的口氣明顯比昨天強硬許多,以來就獅子大開口:“李晟是吧?明天老地方,帶上十萬塊,我把這段視屏賣給你,怎麼樣?”
“十萬塊?”李哥有些驚訝,“昨天不是說得五萬嗎?”
“呸!”電話那邊的男人像是吐了泡口水,道:“你們這些有錢人就是他媽犯賤,老子昨天說了今天下午兩點彩虹橋見,是你自己守約定,老子憑什麼不能漲價?”
“草,你他媽的以爲是血壓啊,說漲就漲。”劉鑫忍不住大罵。
電話那邊一陣大笑:“你他媽管老子是血壓還是雪崩,明天下午兩點,老地方,少一個子兒老子就把視屏放到網上去,我他媽看最後是我倒黴,還是你們倒黴。對了,還有那個美女警察,身材挺火爆,操着蠻挺爽的吧?”話一說完立馬掛了電話,我看李哥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臉頓時像蒙上了一沉冰,從沒見過的陰冷。
“媽的,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敲詐啊!”劉鑫低罵,不過就算我們知道被敲詐,也只能甘願承受着,誰叫我們有把柄在他手裡。
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在我和青峰的強烈要求下,李哥同意讓我們二人與他通行,一起去見識見識這個膽大的勒索犯。出門的時候,李哥無論如何都不肯拿事先準備好的十萬塊現金,反而在旅行袋裡裝上一整袋的廢紙,急匆匆往約定的地方敢去。
這個所謂的彩虹城只是渡口鎮一座不起眼的小橋,上面沒有彩虹。據說是古代一個書生走到這正好碰上下雨,就在橋下躲雨,雨停了之後橋上出現了一道氣色彩虹,彩虹橋由此得名。
我們在橋下的一顆大樹下等了大概十來分鐘,橋的一頭搖搖晃晃走過來四個奇形怪狀的男人,說他們奇怪是因爲他們穿着彩色衣服,頭髮染成彩色,臉上還化着一道一道彩色圖文。
“草,肥豬流!”青峰感嘆。
我突然響起第一次和青峰見面,他和他那幫兄弟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忍不住笑了出聲來。
“呵呵……顧哥,你也覺得他們的打扮很好笑啊?”青峰不明所以地問,我不好說什麼,只好點了點頭。
我們並不確定那幾個年輕人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不敢貿然行動。
倒是幾個年輕人像沒事人一樣,大搖大擺地走到我們車門前,我以爲他們要敲我們的車窗,沒想到他們停在距離車不到一米的距離,對着車窗墨色車窗一陣擠眉弄眼,似乎將車窗當成了鏡子。
青峰氣得不行,準備搖下車窗罵這羣不懂事的人,但被李哥止住,只見李哥突然踩油門,車一下子竄了出去,同時響起一陣刺耳的喇叭聲。
幾個肥豬流嚇得臉煞白,回過神來對着我們一陣大罵。青峰隨手抓起根木頭翻出車去,幾個肥豬流一見嚇得連忙後退,一邊退還一邊不服氣地罵。
“算了,青峰,不用和他們一般見識!”我衝車外的青峰喊,同時注意到橋對面一穿紅色羽絨服的男人,沿着河邊的小路慢慢走來,他的臉上帶着張銀色面具,叫人看不到他的真實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