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錢越來越少,肚子卻越來越大,她更加坐立不安了。這天,她想出去找他。可她挺着大肚子走出院子,走到外面那條大路邊,卻不知道往哪裡走,乘什麼車。她想去上次他帶她去過的那個公司,但想不出這個公司的名稱,也沒記住它的地址,只糊里糊塗跟着他走,根本分不請東西南北。別的地址他都閉口不說,現在她連問人都不好問。這說明他一開始就在成心騙我,這個騙子,你好狠心哪!
她呆呆地退回租屋,關了門,坐在牀沿上,悲傷地哭起來。現在讓我怎麼辦啊?眼看孩子要生了,我卻連吃飯的錢都快沒了,怎麼去醫院裡生孩子?身邊又沒人照顧,這肚裡的孩子怎麼辦啊?她第一次真正被一種死一般的恐懼籠罩住了。臉色剎白,眼睛血紅,身子縮成一團,活象個驚恐不安的女鬼。
這就是他信誓旦旦的愛情?她開始覺醒,反思,他以前的情話,究竟是怎麼說出來的?孩子還沒生,就把我拋棄了?他難道真是一個當代的陳思美?
媽媽呀,快來救救女兒吧。蘇小玉這時候才真正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知道現在後悔已爲時太晚,在心裡痛不欲生地哭喊起來,爸爸,我錯了呀,我不該不聽你的話啊。
我被他騙到這裡,現在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真是生不如死啊!我沒有一分錢收入,生孩子的錢哪裡來?以後的生活費又到哪裡去弄?我沒臉回老家,在上海又呆不下去,這不是死路一條了嗎?
她萬念俱滅,想到了死,就僵硬着身子去關門閉戶,然後在屋裡尋找致死的工具。可是她家徒四壁,什麼也找不到,連一根結實一點的繩子也沒有。她眼睛一掃,看見了案板上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心頭一跳,割腕吧。
她從電視裡看見過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割腕自殺的鏡頭。慢慢走過去,把它握在手裡,艱難地在牀上躺下來。躺穩後,她閉上眼睛,伸出左手,把刀架到靜脈處,準備一刀下去,結束兩條被人拋棄的生命。
正在這時,肚裡的孩子彷彿知道媽媽要殺他了,拼命動起來。兩條小腿使勁踢着她的下腹,兩個小拳頭不停地擂着她的心肺,象哪吒鬧海,鬧得她的肚皮象海浪一樣起伏波動,肚裡如擂鼓般咕嚕嚕直叫。
我的寶貝,你不想死,是嗎?她丟下菜刀,嗚嗚大哭起來,媽媽對不起你啊!可是,媽媽生下你,也不能讓你過上幸福生活,嗚嗚嗚……哭聲傳出門窗,在院子裡震盪。
“咚咚。”門上響起敲門聲。
她急剎車般止住哭,腦子裡閃過一道希望的亮光:他回來了?
“喂,你有什麼事嗎?”外面卻響起老包的聲音。
她趕緊抹乾眼淚,等了一會,才擠出輕鬆的聲音說:“沒事,謝謝你。”
她不敢去開門。老包是個老實憨厚的安微人,跟姓朱的差不多年紀,不知什麼原因,至今還是單身。他是院子裡31個房客中最關心她的人,眼睛總是覬覦着她,一直試圖接近她。可她不可能與他有什麼關係,就一直不冷不熱地拒絕着他。她也是個要面子的女孩,再困難,也不能讓人知道她碰到了負心漢,或者騙子。說不定,他真的是出了什麼事,譬如車禍,被抓進公安局等等,以後還會回來的。她又心生希望,便咬咬牙起牀,用溼毛巾擦了擦哭紅的眼睛,纔來開門。
老包還站在門外。她有些難堪地說:“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沒什麼的。”
老包關心地說:“他怎麼還沒回來,我看你,快生了吧?”
她靈機一動,說謊道:“他,呃,出了點事。昨天,他一個朋友,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說是爲一個合同的事,被弄進了公安局。但問題不大,最多幾個月,就出來了。”
“哦,是這樣。怪不得他一個多月,沒回來了。”老包悻悻然說,“你要是有什麼困難,跟我說一聲。大家住在一個院子裡,互相照顧一下,沒事的。”
“謝謝你。”她淡淡地說。但心裡卻感到了一絲溫暖,空虛的胸中也覺得充實了許多。對,萬一不行,可以向他求助。可見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瞄來瞄去,又懷疑他居心不良,連忙轉過身去,背對着他。
這個月的房租又要交了。這天,她萬分難堪地去跟房東打招呼:“房東,不好意思。他在外面出了點事,要幾個月才能回來。這個月的房租,就欠一欠,真是……”臉皮辣的,都快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