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琛,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一個身穿香檳色絲質長裙的女人從屋內走出來,在歐陽慕琛身邊站定。
“你先去睡吧。”歐陽慕琛聲音沒什麼溫度的說。
可是金鬱並不在意,這幾年來,在她的努力下,歐陽慕琛已經默許她呆在他身邊,甚至當她對媒體宣佈歐陽慕琛是她男友時,他也沒多說什麼。
現在的他也許不夠溫柔,但卻是一個讓人感覺靠得住的男人。
金鬱很多年前,就曾經和歐陽慕琛傳過緋聞。
那個時候歐陽慕琛外表冷漠,但對着女人會露出溫柔的微笑,彷彿真的深深愛着對方一樣。
但是金鬱知道,那些微笑從未真正達到他的心底。
他是在演戲。
她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那樣做,但是既然他願意,她就心甘情願的陪他演下去。
後來,歐陽慕琛的未婚妻回國,他們很快舉行了婚禮,從那個時候起,歐陽慕琛就不再見她了。
直到很久之後,她在宴會上遇到他,她驚訝的發現,那個男人,居然會對着女人露出那樣深情的眼神和溫存的微笑。
她深深的嫉妒那個名叫寧晚晴的女子。
甚至暗地裡,拿自己和她進行比較。
但她本身出身高貴,成名後又廣受衆人追捧,雖然心中有些不甘,卻也不屑去用什麼手段和其他女人爭男人。
然後她沒想到的是,那個叫寧晚晴的女人,居然突然之間就死去了……
歐陽慕琛妻子的意外身亡在上流社會傳的風風雨雨,雖然對外宣稱是意外,但很多人都說是仇殺,甚至傳言那女人死的很慘,被困在車內遭受大火焚燒,最後連屍骨都被燒焦。
金鬱起初聽到這個消息時,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就有些爲歐陽慕琛擔心。
甚至厚着臉皮找機會去看他。
再次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歐陽慕琛的主治醫生告訴她,他得了胃癌。
“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很可能在下一場手術中就會死去,因爲化療,他現在骨瘦如柴,臉色蒼白似鬼,完全不是你以前見到的那個樣子……還有,他的脾氣很差,動不動就摔東西,也許隨時都會把水杯砸在你臉上……你確定你還要進去看他?”那個年輕的醫生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似笑非笑的對她說。
那個時候的謝堯,對不知道怎麼得到消息前來探訪的大明星金鬱感到好奇,同時又不免覺得諷刺,所以想直接嚇退他,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金鬱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女人。
“我只是想看看他,並不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金鬱斬根截鐵的說,“論權勢,我父親是國務卿,論地位,我們一家都是政要,論金錢,我隨便拍個廣告就能獲得九位數的酬金。謝醫生,你覺得我得到的還不夠多嗎?”
謝堯笑了:“你喜歡他?他可不會喜歡你。你知道的,他是個癡情種子,恨不能陪他老婆一起死了算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而已。”金鬱平靜的說。
在金鬱的堅持下,她終於見到了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男人。
當時的歐陽慕琛,狀況真的很不好。
就如同謝堯所說的那樣,瘦的不成人樣,曾經英俊的面容毫無血色,連嘴脣都透着青色。
他脾氣暴躁如雷,一看到金鬱就大發脾氣的要趕她走,將手邊所有能夠得到的東西全都砸向了她。
金鬱沒有氣餒,來的一次又來第二次第三次,後來每次過來都會帶各種不同的小吃,歐陽慕琛不吃,她就坐着不肯走。
歐陽慕琛趕不走她,謝堯也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隨着金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至於歐陽慕琛的咆哮與憤怒他一概不理。
漸漸地,爲了能夠讓金鬱早一點離開,歐陽慕琛每次都飛快的吃掉她帶來的小吃。金鬱見好就好,只要他吃了,她就很快速的離開。
謝堯對此感激不盡,要知道,在金鬱來之前,歐陽慕琛可是打算把自己餓死的,讓他吃一點東西簡直難如登天。
歐陽慕琛後來做了很多次手術,每一次金鬱都會守在病房外,等着謝堯出來,只有親耳聽到歐陽慕琛平安無事的消息才能夠放心。
時間長了謝堯也和金鬱熟稔起來,金鬱出身名門,性格上有些地方竟然和寧晚晴有一些相像。
謝堯暗暗留了心,爲了讓歐陽慕琛儘快振作,他開始有意無意的幫金鬱製造機會。
金鬱看得出謝堯對她的好感,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則是竭力與謝堯配合。
也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金鬱的付出終於讓歐陽慕琛有了一絲絲感動,也許是歐陽慕琛做完手術後整個人性情大變,覺得一切都沒什麼意義,多個人少個人在身邊無所謂……總而言之,歐陽慕琛漸漸默許了金鬱留在他身邊。
“慕琛,我剛剛試着熬了一點湯,待會兒你如果餓了的話,就稍微喝一點,好不好?”金鬱柔聲說。
她聲音中那股平靜安穩的氣質,在這樣幽深的夜裡,不知道爲什麼,竟讓歐陽慕琛有種寧晚晴在自己身邊的錯覺。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她。但因着這一點相似,他也要感激她。
他轉過身,用比黑夜更深沉的眼眸凝視着她:“謝謝。”
金鬱由衷的笑了:“不客氣。”
“外面冷,你先進去吧,我等一會兒會喝的。”面對着她那樣的笑容,歐陽慕琛有些不忍,於是儘量的使自己的聲音不顯得那麼生硬。
金鬱心裡已經欣喜萬分,她點點頭說:“好。”
金鬱轉身離開後,歐陽慕琛將手中的紅酒送至脣邊一飲而盡,再次望向那片漆黑的海潮,卻再也看不到先前那道白色的身影。
“墨墨,你爲什麼不去和辛西婭他們一起玩遊戲呢?”幼兒園的草坪上,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女孩對坐在那裡的一個黑髮小男孩說。
“我不喜歡玩遊戲。”墨墨其實是覺得那些老鷹抓小雞之類的遊戲有點無聊,在他看來,像他這樣的小男子漢應該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那些沒什麼意思的遊戲上。不過這些話他並沒有跟莉莉婭說,因爲莉莉婭喜歡那些。他拉着莉莉婭的小手一起在草坪上坐下來,“你呢,爲什麼不去活動室和他們呆在一起呢?”
莉莉婭彎起大大的蔚藍色眼睛,笑得十分燦爛:“我想和墨墨玩。”
墨墨抿起嘴脣,有點羞澀的笑了。陽光下,兩個孩子相視而笑的畫面顯得十分溫暖。
幼兒園對面的露天咖啡館內,一個面容俊美的男子翹着嘴角說:“這小子,小小年紀就談情說愛,還勾搭上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不得不說眼光相當不錯,哈哈哈,還真是像我……”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則保持着一張面癱臉,不爲所動的說:“他看起來比你小時候可愛多了。”
“喂,阿月,小爺小時候哪裡不可愛了?”夜流光對譚輕月的看法相當的不贊同。
譚輕月搖了搖頭,懶得跟他爭辯。
夜流光從小備受寵愛,再加上他是夜家幾代單穿的獨子,對外殺伐果斷、呼風喚雨的黑道大佬們回到家看着那麼個粉粉嫩嫩的小娃娃,一顆心都揪成了一團,真是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夜流光從小要什麼有什麼,哪怕他說要把天下的星星摘下來玩玩,估計也沒什麼人敢反對。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夜流光自然無比的任性,幾乎是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好在他雖然狂放不羈,卻不至於無事生非、殺人放火,因此凡是他愛做的事兒,只要不過火,家裡那幾位長輩也都聽之任之了。
“你既然已經確定了那是寧晚晴的孩子,爲什麼不直接去見她?”看着盯着那小孩出神的夜流光,譚輕月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這幾年夜流光一直在找寧晚晴,他不相信寧晚晴死了,所以動用了所有手頭上能動用的力量,最後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幾個月前,終於被他查出了寧晚晴的下落。
負責收集情報的手下是這樣告訴夜流光的:
“風小姐於五年前在N國與阮先生登記結婚,同年風小姐產下一子,不久後兩人移居到這座小島上,阮先生開了家牙科診所,風小姐在小學任職。兩人社會關係簡單,生活也不奢侈,僅僅只是小康水平。”
夜流光原本認爲像寧晚晴那樣從小生活在貴族之家的女子不會像現在這樣甘於清貧,然而據他暗中觀察,她過的很平和,很滿足,而她那個丈夫,看起來也和她一樣。
不過夜流光始終不太相信她的丈夫真的只是普通人,但卻始終查不到他的身份,夜流光斷定,那個阮姓男子,要麼是真的太過平凡,要麼就是一個隱藏的很深的人。
但他還是要感激他,因爲他帶給了寧晚晴像現在這樣安寧的生活。比起歐陽慕琛來說,那個男人已經好了太多。
至於他爲什麼不去直接找寧晚晴……這個原因,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喜歡寧晚晴,明明兩人相處過的時間並不是很多,但卻總是讓他充滿留戀的回想。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彷彿變得不太像平時的他,不再張揚任性,而是努力的做一個值得她信任和依靠的男子。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喜歡她,其實並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哪怕這場愛戀一直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追逐。
從過去,到現在。他都從未真正的以一個伴侶的身份出現在她身邊過。
只是默默的看着……這樣的沒存在感,簡直都不像是夜九少的風格。
但只是這樣,他就感到了滿足。
愛情這件事,真的很容易把人變得卑微啊。
但是或許這種卑微,同時也是一種偉大呢。
“爲什麼不直接去見她……阿月,其實我對自己很沒信心,擔心她已經忘記了我。”夜流光用一種很不像他的傷感的語氣說道。
“也許吧。”譚輕月說,“已經五年了。”
“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夜流光低聲說,“這新的生活裡,不包括我。”
“是啊。”譚輕月說,“她的人生中已經不再需要你的存在。”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端起了咖啡杯,當黑咖啡苦澀的味道在脣齒間流淌,兩人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悶悶不樂。
夜流光忽然擡頭:“阿月,你在感慨什麼?”
“沒什麼。”譚輕月淡淡的說。
夜流光搖了搖頭,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着他:“少騙我,咱們一塊兒長大,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譚輕月沉默。
夜流光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這些年雖然不少女人被你那具有欺騙性的外表所迷惑,不過你一貫都不準別人靠近,我印象中,唯一一而再再而三的纏着你卻沒被你一腳踹飛的女人只有一個……”
譚輕月握着咖啡杯的動作有些僵硬,但仍然垂着頭沒有說話。
“朱辛妮是個好女孩。”夜流光看着他說,“你第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我記得大概九年前,還是十年前?你說在某個小國執行任務的時候,看到一個彈着吉他唱歌的女孩,你說她的眼睛很亮,笑容很單純。讓你想起了你死去的妹妹。阿月,那是你這麼多年唯一向我主動提起的女孩。你從來不主動招惹是非,但是在後來的一場槍戰中,你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救了她,不是嗎?辛妮說那些年你們總是在世界各地神奇般的相遇,但其實不是巧合,對不對?阿月……你喜歡她。”
“別說了。”譚輕月冷聲打斷他,“那個小孩在等你,你還不過去嗎?”
“阿月,辛妮也喜歡你。我敢打賭,這麼多年她一定還沒有放棄你。”
“沒有意義。”譚輕月皺眉說,“互相喜歡又能怎麼樣?我是無父無母的殺手,她是總統的女兒,我們可能嗎?”他的手指在咖啡杯壁摩挲了一下,鮮有表情的面容上竟然流露出一絲痛楚,“我無法帶給她幸福,與其有一天終究是各自悲傷的告別,還不如一開始就終止所有希望。”
夜流光沒有再說話,這種時候,說什麼也沒有用。因爲他不得不承認,譚輕月所說的,是對的。
那麼他和寧晚晴呢,他們有可能嗎?
他俊美的面容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絲苦笑。
“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去和小朋友玩一會兒,順便送他個小禮物。”夜流光說着站起身來,朝馬路對面的幼兒園走去。
當夜流光身穿黑色風衣的身影出現在幼兒園草坪的白色柵欄外時,墨墨幾乎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
遠遠地,夜流光朝他揮了揮手,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墨墨站起身,對莉莉婭說:“要一起過去嗎?”
莉莉婭好奇的看着那個長的十分好看的叔叔,詫異的問道:“墨墨,那個叔叔是誰?”
墨墨拉起莉莉婭的小手說:“我也不知道,不過那個叔叔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我介紹你們認識,好不好?”
其實他是想把自己的小女朋友介紹給007先生,畢竟身爲男人,都是有一點小小的虛榮心的嘛。
“嗯,好。”莉莉婭微笑着點點頭,她恨高興和墨墨的朋友認識。
兩個小朋友手拉手朝白色柵欄走去。
夜流光有些驚喜的看着莉莉婭,並朝她伸出一隻手說:“嗨,小美女,見到你很高興。”
這句話成功的獲得了小女士的歡心,她羞澀的微微紅了蘋果樣的小臉兒,伸出白嫩的小手遞給對方:“很高興認識你,先生。”
“你女朋友可真不錯。”夜流光對墨墨小朋友說。
墨墨小朋友頓時笑得開心極了,看了莉莉婭一眼,他十分紳士的對夜流光說:“我們以後舉行婚禮的時候,請一定要來參加。”
夜流光被墨墨小大人一樣的語氣逗得想笑,不過爲了維護墨墨小朋友的男性尊嚴,他還是竭力忍住了,並且十分嚴肅的許諾道:“好的,一定來參加。”
一個大人兩個小孩寒暄了一番後,墨墨便讓莉莉婭先到一旁等他,然後他看着夜流光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急切。
夜流光想起昨天自己答應過的給墨墨的任務,抿着脣笑了笑,從風衣口袋中摸出一隻小熊遞過去:“這是任務。”
“嗯?”墨墨有些不解。
夜流光一臉嚴肅的說:“我暫時不能夠告訴你更多,但是你要記住,這是任務,千萬不能弄丟它。”
墨墨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小熊。
那是一隻怎麼看都十分普通的小熊,只有成人的手掌大小,摸上去有點硬邦邦的,看上去還有些舊。
如果僅僅只是一隻普通玩具的話,它肯定不會討得小朋友的歡心。
難道這隻小熊裡面真的藏着什麼機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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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牙科診所有一個十分貼切的名字,叫做微笑,微笑牙科診所有一位笑容十分溫暖的醫生,來看牙齒的很多女孩子,其實本身牙齒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慕名而來想看一看這位“微笑先生”罷了。
不過微笑先生並不經常親自爲病人看牙齒,這裡更多的病人是被分配給了另外幾位醫生,畢竟身爲診所的老闆,微笑先生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這是一個十分平常的下午,因爲是月末,所以負責診所財務的辛迪一到上班時間就進去彙報最近的收入和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