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慕琛看了歐陽羿天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在歐陽羿天毫不掩飾的期待中,他忽然微微一笑:“爸,你真應該來窗前看一看,今天天氣不錯……”
他話未說完,就迎上歐陽羿天全力發揮的一個耳光,他下手毫不容情,眼中滿是怒意,歐陽慕琛尤帶笑意的臉龐被生生打得側到一旁,蒼白的面上立即浮現幾條紅腫的指印。
歐陽慕琛重傷未愈,今天下牀來已經十分勉強,眼下一個趔趄,差點被打得倒在地上,他倉促間退後一步,伸手扶住窗臺,而歐陽羿天竟往前一步,似乎還要發作的模樣。
這時窗外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傳來,吸引着人的目光朝那裡望去。一位年輕的母親,正蹲在地上和她坐在輪椅上的兒子說笑,也不知說到什麼,把那孩子逗笑了,他胖乎乎的小手抱着母親的脖子,伏在母親肩上咯咯的笑個不停。
歐陽羿天情不自禁的一怔,心裡不知怎麼就有些發虛了。
“你就算真的殺了我,我也不會和聶儲合作,”這時,歐陽慕琛冷靜的聲音傳來,“聶儲私下裡製毒,在F-21島嶼上藏匿了大批軍火,甚至我懷疑,他向L國出售軍事機密,——這件事,我想父親不會也摻雜其中吧?”
歐陽羿天剛剛有幾分動搖的心因爲這幾句話再次變得冷硬如初,瞧,這小狼崽子,他狠着呢!就算打死他,也是活該!
“你在警告我?”歐陽羿天看着歐陽慕琛,“我分明告訴過你,聶儲是我的人,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作對,就是跟我作對!至於我手下的人,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自然一清二楚,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歐陽慕琛輕輕一笑,看在歐陽羿天眼裡,是十足十的譏諷:“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父親,晚晴被您接回去好幾天了,病也該養好了吧?”
歐陽羿天冷笑:“你還惦記着她?我以爲,你這冷心冷肺的雜種,對任何人的死活都毫不關心!”
“……雜種?”歐陽慕琛慢慢擡起頭來,歐陽羿天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正一點點斂去,連眸光也極冷,彷彿一柄淬雪的刀刃一般。
歐陽羿天很想伸手給他一個耳光,教訓他不許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然而卻莫名的有些發憷,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被他隨意踢打到昏迷的男孩。不管他承不承認,歐陽慕琛都擁有了將要與他抗衡的力量。聶儲的事件只是一個開始,他彷彿可以預示到,他逐步蠶食他所有勢力的那一天。
不,不會有那一天,歐陽羿天看着筆直的站在他眼前,如寒劍出鞘的歐陽慕琛,如若我死,我必定會叫你死在我前頭。要不然,等見到地底下的風行雅,豈非又讓她得意?
寧晚晴呆呆坐在牀-上,雙手軟軟垂在身側,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乍一看沒什麼異常,但若是仔細端詳,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她這樣有多久了?”趙雪卉走進來。
站在一旁的祈平看了看錶:“十五分鐘。”
趙雪卉點點頭,滿意的來到窗前,伸出纖長五指,在寧晚晴眼前晃了晃。她的目光下意識的追逐着她的手指,但身體卻一動不動,彷如木偶。
“真不錯,”趙雪卉捏了捏寧晚晴毫無血色的臉頰,“今天就到這裡了,小-美人兒。”
祈平送上托盤,趙雪卉取出針筒注入藥物,微笑着執起寧晚晴的手腕,將枕頭扎進淡藍色的血管中。
蒼白的腕上,已是密密麻麻的針點。
藥物一點點融入血脈,寧晚晴毫無神采的瞳孔漸漸擴散,長長的睫毛不停擅抖着,終於慢慢的、慢慢的垂落下來。
祈平上前,將陷入昏睡的寧晚晴放平,趙雪卉在一旁看着,忽然開口:“祈平,你今年多大了?”
“27。”祈平恭順的回答。
“還沒結婚吧?”
“是。”
“女朋友呢,也沒有?”趙雪卉笑眯眯的。
“是。”祈平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你覺得她怎麼樣?”趙雪卉指着寧晚晴,“在你們男人眼裡,她也算是個美女吧?”
祈平手中的動作頓了頓,說:“在祈平眼中,沒有比太太更好看的人。”
趙雪卉聞言一愣,竟仰頭笑了起來。祈平擡頭看着她,神色有些侷促不安。
“祈平啊,祈平,你真可愛,太太我給你個獎賞好不好?”趙雪卉逗貓似的走近他,在他狐疑的目光中,一把掀開被子,動作優雅的解開了寧晚晴的衣釦。
“上了她。”她玫瑰一樣的嘴脣惡狠狠的吐出這三個字,尖尖的十指輕佻的撫摸上女子胸前柔軟的豐盈,“來,你也來摸-摸它,你會喜歡它的……”
她不停的蠱惑着他,然而木訥的男人卻後退一步,搖着頭說:“太太,不要這樣,祈平不喜歡。”
“不喜歡?爲什麼不喜歡?還是因爲,你害怕歐陽慕琛會殺了你?放心好了,這一切她都不會記得的,甚至她下次見到我們,一點都不會記起這幾天發生的事。”
“不……”祈平搖搖頭,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祈平心裡已經有人了。”
趙雪卉聞言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祈平:“你說的這個人,我是不是認識呀?”
祈平低頭不語,耳根卻悄悄的紅了。又聽見趙雪卉含笑的聲音:“你說呀,呆-子。”
祈平像一尊木偶一樣僵硬的後退,而趙雪卉輕輕巧巧的追上來,他再退,她再追,好似一隻狡黠的貓兒戲弄着到手的獵物,好一番追趕,她終於把他迫到了牆角。
祈平盡力的垂頭不去看她,她就把玉蔥似的手指伸到他眼前,輕輕挑起他的下巴。他像被魘住了一樣隨着她的動作,微擡起頭看向她的臉龐。
趙雪卉雪膚花貌,一襲孔雀藍的旗袍緊緊繃住她凹凸有致的身軀。發現祈平正望着她發呆,她也毫不吃驚,只微微一笑,揚起精巧的下頜,張開脣湊過去吻他。
一股微醺的香氣傳入鼻端,祈平的世界被她的芳香佔據,他從未這樣擁有過她。永遠永遠,他都只是站在她身後貪戀的追逐空氣中那一縷殘香的人,而此時此刻,她用她的香和美,徹底的包圍了他。
“想要嗎?阿平,”她靈活的手指在繁複的盤扣上徘徊,“只要你想要,我可以全部都給你……”
“我……我……”笨拙的男人不懂得掩飾,情不自禁的吞嚥着口水。
原來並不是對女色不感興趣,而是隻鍾情於她一個人呢。眼前浮現起祈平每次心如止水的抱着昏迷的寧晚晴去洗澡的情形,趙雪卉忍不住想笑,呵,虧她每每對不曾被人動過的寧晚晴失望,以爲自己用錯方法,沒想到,這個呆-子竟是個非她不可的情種!
“阿平,幫我一個忙好嗎?”她換成一副晚晴動人的模樣,目光盈盈的望着他。
“什……什麼事,我都願意。”他結結巴巴、迫不及待的表示忠心。
“祈平,你幫我——”她彷彿十分羞澀的低頭笑了一笑,“幫我,上了她。”
黑夜中,幾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房門打開,一輛輪椅緩緩駛出。
走廊上,由歐陽羿天安排的那些名爲保護實爲監視的保鏢們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祈安推着坐在輪椅上的歐陽慕琛,兩人面色平靜的從中走過。
一道纖細的人影忽然朝歐陽慕琛衝來,還未接近,就被兩個西裝男攔住——
“表哥!”掙扎中,那人一聲尖叫。歐陽慕琛擡手,並未開口說話,那兩名西裝男就立即會意的鬆開那人。
藍玥揉着被捏痛的手腕,飛奔到歐陽慕琛身前:“表哥,你要去哪裡?”
歐陽慕琛看了她一眼,聲音喑啞的說:“小玥,你回去。”
藍玥彎腰看着歐陽慕琛,他這幾天病情反覆,傷口有些發炎,高燒39°一直不退,這種情況下,他也還是要去救她嗎?
她其實什麼都知道,歐陽羿天軟禁了寧晚晴,要逼他妥協,他不肯,那麼只有去強行帶走她。可是黑家是什麼地方,歐陽羿天又是何其冷血的一個人,他這樣子去,又會是什麼樣一個結果?
不值得啊,表哥,不值得——
“不要去,”藍玥淚眼婆娑的撲過去,雙手環住他的腰,“表哥,楚姊姊她……她根本不愛你,你又何必去爲她以身犯險!”
終於說出來了……她莫名鬆了一口氣,下一刻,卻明顯的感覺到歐陽慕琛渾身一僵。
“她愛不愛我,和你無關。”歐陽慕琛推開她,語氣淡淡的說。
“表哥,你——”
“走吧,祈安。”歐陽慕琛淡聲吩咐着,再也不看她一眼。
眼下就要繞過她,藍玥忽然伸手抓-住輪椅扶手。名叫祈安的年輕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卻不知道爲什麼,竟停了下來。
藍玥看着歐陽慕琛,他眼神淡漠,表情平靜中隱隱透出幾分不耐。他是討厭她了麼?
可是她那麼那麼那麼的喜歡他呀!他怎麼能連一點點的愛都不分給她呢?
她握緊了雙拳,狠狠心湊過去,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輕道:“馬場那天,我看到楚姊姊和一個男人接吻,表哥你猜,那個男人是誰?”
藍玥靜靜的站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望着歐陽慕琛一行人逐漸遠去。
她很想大聲的哭一場,以此來祭奠她夭折的初戀,然而此刻,她已經失去了痛哭的資格。
沒有了愛,剩下的,就只有恨了吧。方纔歐陽慕琛離去時對她說的那句話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她不愛我,我就會愛你麼?別做夢了,傻姑娘。”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喃喃着,情不自禁的握緊雙拳,“爲什麼?爲什麼?!”空蕩蕩的走廊中,迴盪着女孩絕望的嘶吼,過了很久,她終於聲竭力嘶的蹲下-身,用手臂抱住頭部小聲抽泣起來。
“別哭了,你把眼睛哭腫、哭瞎,他就能回頭嗎?”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傳來。
藍玥受驚的猛擡起頭,發覺自己面前竟無聲無息的站了一個長髮的女人,她身穿白衣,身材苗條纖長,在這黑暗無垠的夜裡,好似鬼魅一般。
待看清楚了那張臉,她不禁輕舒一口氣,臉上換上了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我哭我的,什麼時候輪到你這種人來教訓我?”
那女人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我只是看你可憐,纔想出手幫你,你既然不領情,那就當我沒說。”
“你幫我?”藍玥擡手拭去腮邊淚痕,一臉好笑的看着對方:“你憑什麼幫我?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周家現在雖然式微了,但再怎麼樣,也比你們這些平民不知道強多少倍。”
女人嘆了口氣,幽幽道:“論錢財我自然是比不得周小姐你了,但是論起心眼兒來,呵呵,你可差得遠呢。怎麼樣周小姐,願不願意再次與我合作?”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藍玥狐疑的看着她,“你是專門來找我的?不對……沒有顧伯伯允許,你根本進不來,也就是說……”
女人微笑頷首:“就是你想的那樣。”
“你——你怎麼能幫着顧伯伯對付他?”
“爲什麼不能?我這可都是爲了你啊……”
“爲了我?”
“對,爲了你,”女人彎下腰,附在她耳邊輕輕一笑,“等趕走了寧晚晴,你就是你顧伯伯認可的黑家媳婦兒,到時候,我可全仰仗你啦。”
凌晨,一間四面全是玻璃的全密閉實驗室內,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神色緊張的圍着手術檯上全身赤-裸、昏迷不醒的病人。
病房外,一襲黑衣的年輕人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盯着裡面的那個女人,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衣服正被鮮血濡-溼,有刺目的血跡沿着衣角緩緩滴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
“九兒!你瘋了!”一個挾帶着怒氣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看看你自己傷成什麼樣兒了!在這裡站着是想等死嗎?!”
“阿月,你好吵,”因爲失血過多,俊美的年輕人臉色蒼白,聲音也變得無比低弱,“累了一晚上了,你快回去睡吧,放心,爺死不了。”
“那你呢?不吃不睡也不去包紮?等她醒了好給你收屍是不是?”阿月一向性格冷淡,但生起氣來卻十分可怕,“早知道會這樣,我根本就不該答應跟你一起去救她!你看看你,自從認識她就厄運不斷,這女人簡直就是你命裡的剋星,遲早有一天你得爲她送了命才甘心!”
聞言,九兒眼睛一亮,竟轉過頭來朝他笑了:“你說得沒錯,好像從遇見她開始,我就真的比較倒黴哎!”
“知道倒黴你還笑?歐陽慕琛的人到處在找她,我求求你,趕快把這位瘟神娘娘送走好不好?”不知不覺中,阿月的口氣軟化不少,好像是在哄小朋友一般。
“纔不!爺這麼千辛萬苦把她搶回家,怎麼能讓歐陽慕琛那個笨蛋加草包再把她帶走?”
“……你嘴裡那個笨蛋加草包去黑家宅院找不到她,已經快要把整個V國都掀翻了,恐怕遲早會找到這裡,”阿月扶額,“你覺得你能把她藏多久?”
“當然是一輩子!”九兒篤定的說。右手不經意的按了按小腹。一縷血跡沿着他的指縫緩緩淌出,再無遮掩的可能。
阿月冷眼看着,忽然擡手向他小腹揮出一拳,九兒條件反射似的閃身一躲,阿月暗笑一聲,伸出長-腿掃去,九兒縱身一躍,站在幾丈外搖搖欲墜,蒼白的臉上卻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微笑:“阿月,爺身手不賴吧?”
阿月看着地上蜿蜒一路的血跡,眉心快要擰出一條麻花來:“你不逞強能死啊?”
九兒站直了,眯着一雙眼笑微微的看着他,叫人完全氣不起來:“我得等我老婆出來。”
阿月:“那不是你老婆,謝謝!”
九兒:“那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阿月:“……好吧,你贏了。”
兩個小時後,醫生終於陸續從病房內走出。九兒一臉欣喜的迎上去:“趙叔,怎麼樣?”
爲首的醫生摘下口罩,是位長相斯文的中年人:“暫時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不過九少,她的心臟-病這幾年可能還需要動手術,而且目前我們發現,她體內被人注射了一種毒素,這種毒素藥性十分強,我們暫時沒有辦法清除,不過你放心,這個毒不致命,只是會使人產生幻覺……”
“幻覺?”九兒皺眉,“什麼幻覺?”
“這個具體就要看病人的情況了,”醫生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九少,這位病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我老婆啊,怎麼啦?”九兒毫不猶豫的說。
“啊……沒什麼。”
“那謝謝你啦趙叔,我進去看我老婆啦!”九兒喜氣洋洋的衝進去。
被稱爲趙叔的醫生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病牀-上的寧晚晴一眼,似乎欲言又止,但終於還是選擇了離開。
那個女人,身上有多處性-愛過後留下的痕跡,他從小看着九少長大,他雖然愛搗亂、愛闖禍,凡是隨心所欲,但絕不是會對女人那麼粗-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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