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四個字,看得她膽戰心驚。
她肚子裡的畢竟是他的孫兒,難道他真的下得了手嗎?
連續幾聲忙音之後,電話那頭響起了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
“華小姐,你考慮好了嗎?時間可不多了。”那個聲音陰森森的說。
“我……”華琳琳猶豫了幾秒,說,“我能不能知道,如果我真的偷了那份文件,慕琛會怎麼樣?”
“華小姐,這可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你只要乖乖的,按照老爺吩咐的去做,其他的一切,老爺自有安排。”
“可是……”她仍在猶豫,雖然黑家少奶奶的身份對她充滿着誘-惑,但是歐陽慕琛的性命對她更加重要,她原本以爲她永遠的不到他的愛,但現在他的溫柔與偏袒已經令她禁不住淪陷。
她的心動搖了——即使不與歐陽羿天同流合污,她要做歐陽慕琛明媒正娶的夫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不是嗎?
“可是什麼?華小姐,不要怪我沒有提醒過你,你的時間可不多了,今天你不把老爺要的東西交出來,你的性命堪憂啊。”男人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威脅意味。
華琳琳忙道:“你放心,我會把那份文件帶出來的……麻煩你在老爺面前替我美言幾句,畢竟我這個兒媳婦做事也算盡心盡力,不是麼?”她脣邊露出諂媚-笑意,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看得到,“到時候,我也會好好答謝你的……”
“那就好,”男人哼笑一聲,“答謝就不必了,我對別人用過的二手貨可沒興趣。”
華琳琳一愣,脣邊的笑容慢慢僵住,但很快,那笑容如同寒冬裡湖面結着的那一層薄冰,咯吱咯吱的徐徐裂開了:“瞧你說的,沒試過,又怎知不好呢?”說這話時她的手緊握成拳,長長指甲深深的掐進手心裡去。
“哎呀,你這小婊.子還上趕着給爺操那?行吧,到時候,我也嚐嚐你這小淫-婦的滋味兒……”那人發出一陣淫-笑,與她調笑一番,末了又叮囑她不可誤事,這樣過了好幾分鐘,才終於結束通話。
電話剛一掛斷,華琳琳就早也無法忍受一樣狠狠的將手機擲到牆角。她握着拳,胸口起伏的站在那裡,一絲鮮血從手心滲出,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微揚起頭迎向窗外透進來的薄光,她雙眼通紅,猶如在地獄中被烈火烤炙的豔鬼一樣。
她獨自站了好一會兒,等情緒終於平息下來,纔打算回房間去。
這時,她忽然聽見一種特別細微的聲音。
像是貓科動物的腳步聲。如果不仔細聽,就算是在這樣寂靜的黎明,也很難令人發覺。
而她恰好只是因爲做賊心虛,所以聽覺格外敏銳一些而已。
她悄悄的將門推開一條細縫,然後湊近了往外看去。
昏暗的走廊上,一個瘦小單薄的身影,像鬼魅一般,徑直飄向走廊的另一頭。
這樣所有人都尚未清醒的時刻,她是怎麼進來的,又打算做些什麼?
華琳琳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
彷彿一個打算放火的入侵者,忽然撞見了另一個居心叵測的惡賊。
這種不約而同,使她莫名的對那個身份不明的人產生了一絲親近。
她的目光追隨着她,直到她走進了寧晚晴的臥室。
她要對寧晚晴做什麼?
好奇心使她忘卻了可能存在的危險,她悄悄的尾隨她,來到了寧晚晴的門前。
房門並未合攏,她從門縫裡,窺見了那個人的臉——
是那個啞巴……
她倒抽一口冷氣,情不自禁的掩住了嘴巴。
多可怕,那個啞巴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巨大的針筒,拾起寧晚晴的手臂,對着她的靜脈注射-進去。
躺在地上的寧晚晴一動不動,臉色慘白,嘴脣微微發青,看上去好像死人一樣。
隨着那種不知名液體的注入,寧晚晴的身體漸漸開始無法抑制的顫抖,緊接着,她的雙-腿開始抽-搐。
啞巴輕輕撫摸着她裸-露在外的雙-腿,像是勸慰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乖啊,寶貝兒……過一會兒就好啦。”
那聲音沙啞極了,卻又帶着一股奇異的柔媚。
華琳琳緊緊捂住雙-脣,努力剋制住想要尖叫的衝動,她本能的感到危險,但又無法挪動腳步。
寧晚晴抽-搐了很久,然後慢慢的靜止下來,說不清楚是在哪一個瞬間,她渾身猛地一彈,上半身直直躍起,雙目睜開——華琳琳清楚的看到她放大的瞳孔。然後她重重的跌下去了,身體展開,徹底的失去了聲息。
她……她死了?
華琳琳難以置信的望着地上那具一動不動的軀體——
那啞巴似乎猜到她心中的疑惑,伸手在寧晚晴臉上一撫,那雙大睜的眼眸便靜靜的合上了。
她蒼白的躺在那裡,白-皙筆直的小-腿上還有一片被歐陽慕琛昨晚踢到青紫的傷痕。
華琳琳心中驀地劃過一絲悲傷,再怎麼恨她,厭惡她,卻也沒有想過她就這麼輕易的死了。
啞巴是誰?她爲什麼要害她?
她正苦苦思索着,又見那啞巴俯身抱起寧晚晴,把她擱在了牀-上,又將她僵直的身軀擺正,頭下墊上枕頭,身上覆上薄被。
這樣看起來,她又不像死了,大約只是昏睡一樣。
華琳琳心裡又忍不住失望。她死了,她不樂意;她不死,她更加不樂意。
在這樣矛盾的思緒中,她忘記了離去。
直到啞巴回過頭來,朝她輕輕一笑:“該你了……”
歐陽慕琛猝然從牀-上坐起來,心臟劇烈的跳動着,臉上滿是驚恐——
他剛剛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他和寧晚晴在湖上泛舟,她同他說說笑笑,毫無芥蒂,彷彿他們之間的一切怨憎都不復存在。
他很開心,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裡就暖融融的,覺得世間一切再不會比她更好。
他情不自禁的將她擁入懷中,仔仔細細的,親吻她的額頭、眉毛、眼睛……
這時,忽然有一人站在岸邊喊她。
他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個男生女相的越九少?
“晚晴,你不要跟他走,”他緊緊的抱着她哀求,“你走了我會傷心,我……”
他話未說完,懷中已經空了,她站在船的另一頭,冷冷的看着他:“我又不愛你,管你傷不傷心?”
“晚晴,我愛你,我愛你啊!”他着急的說,一面伸出手,往自己胸口一掏,滿面欣喜的將自己的那顆心捧給她看,“你看,你看!我心裡只有你一個,我誰都不愛,就愛你啊!你別走,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都說了我已經不愛你了,你好囉嗦什麼?”她冷漠極了,臉孔上露出深深的不屑,“把你的心拿走,我不稀罕!”
他訕訕的收回那顆心,想要再塞回胸口去,卻發現那裡已經完全閉攏了,他手指併成拳,想在那裡鑿開一個洞,卻只聽見空洞-洞的迴響,他急的想哭,最後頹然坐倒,衝着寧晚晴嚷道:“你不稀罕就算了!丟了!丟了你就高興了吧!”
在寧晚晴毫無波動的眼神中,他一揚手,將那顆心丟進了水中。
寧晚晴還是冷冰冰的看着他:“你這種冷血動物,根本就不配有心。”
他悲傷地看着她,無聲的掉了一臉的眼淚:“別走……”
寧晚晴說:“跟九兒在一起我纔開心,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年,我從來都沒有真正快樂過。歐陽慕琛,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她說罷,“撲通”一聲跳進水中。
他飛撲到船沿,只看見水面上涌現起一個巨大的漩渦,它捲住寧晚晴,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她不要他了。
他徹徹底底的失去她了。
這種恐懼緊緊的攫住了他的心臟,如果不是心跳的這樣厲害,他簡直真的會以爲,他的心已經被他丟進了冰冷的水中。
睡在身邊的華琳琳“嚶嚀”一聲,伸手環住他精瘦的腰身:“慕琛……再睡一會兒嘛……”
他看向她,目光已經恢復平靜:“琳琳,我不睡了,你再睡一會兒吧……身上還有沒有不舒服?”
華琳琳睡眼惺忪的望着他:“好多了……唔,好睏……”她擡起手,懶懶的打了個呵欠。
歐陽慕琛伸手摸-摸她的臉:“睡吧。”
“不嘛……你也一起睡……”華琳琳抱着他的腰不放。
“我該起來了,琳琳,你也不要太貪睡,多出去走動,”他耐心的教導她,“今天有什麼打算?沒有事的話,就去上次給你報的那個古琴班,才上了兩次課,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好了……我知道了……”她拉起被子,將自己的頭完完全全蓋住,側了個身打算繼續休眠。
歐陽慕琛嘆了口氣,穿好衣物走出門去。
被華琳琳一打岔,那種嚴嚴實實壓在心頭的恐懼消散了不少,但是,還是害怕。
他站在寧晚晴的臥室門口,猶豫了一陣,終於把門推開。
然後,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舒了口氣。
她好端端的躺在牀-上,睡得香噴噴的,什麼事都沒有。
她或許恨他、怨他,但至少她還在他身邊。
愛或不愛,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