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晴笑道:“一頓二十道菜?周媽,你當我是慈禧太后呢!你就算做了那麼多,我也吃不完啊,難道要我學慈禧太后,每道菜只准吃兩口嗎?”
“你這孩子……”周媽好氣又好笑的說,“前幾天見你溫柔嫺淑,一派大家閨秀模樣,還以爲你終於轉了性,誰知道還是這麼牙尖齒利的,真是拿你沒辦法……”
寧晚晴親暱的坐在周媽身旁,像只小鳥一樣依偎着她,眼中滿滿的笑意。
歐陽慕琛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寧晚晴了。
他原以爲少年時那個說話總帶着笑意,彷彿永遠都沒有煩惱的小機靈鬼已經消失了,可是現在,周媽又尋回了她。
他真的該好好謝謝這個貌不驚人、身材矮胖的平凡婦人了。
“晚晴,周媽對你這麼好,你怎麼還捨得欺負周媽?小心周媽一生氣,就再也不做飯給你吃了。”還未反應過來,這些話就已經自然而然的說出了口。
寧晚晴和周媽都是微微一愣,但很快都恢復了笑意。
“周媽纔不會惱我,就算惱我,頂多敲我幾下腦袋,怎麼捨得不給我飯吃?”寧晚晴抱住周媽的一隻胳膊搖了搖,嘴裡撒着嬌說,“親-親周媽,你說晚晴說的對不對啊?”
周媽的身體有些僵硬,寧晚晴在下面不着痕跡的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溫暖讓她的表情一點點自然起來:“是是是……周媽永遠都拿你沒辦法,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周媽我也得想辦法給你摘下來。”
“周媽這麼驕縱着晚晴,可叫我這做丈夫的怎麼辦?”歐陽慕琛給三人添上飯,微笑着坐下來說,“摘星星摘月亮這樣的事就不勞周媽了,討好晚晴,原本就該是我的事,周媽可要給我一些表現的機會。”
周媽笑了笑,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寧晚晴笑着接口道:“星星月亮我可不想要,我只要你天天陪着我就好。”
歐陽慕琛手中的動作一頓,心裡震驚極了,明知道是假的,但在她剛剛開口的那一刻,他還是會錯以爲兩人回到了以前甜蜜無間的時候。
他貪戀的看着寧晚晴臉上的笑容。多希望,她能一直言笑晏晏的和他說着話啊。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華琳琳,沒有越流光,沒有那個已經死去的人,那麼是不是,所有所有的猜疑和誤會的剖不會存在?
不……不可能的,已經發生過的事,已經存在的傷害,早已經深深的烙印在兩人的骨血中,永遠無法消弭。
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除非他洗去她的記憶,把她永遠變成一個傻-子,一輩子禁錮在自己身邊。
可是失去靈魂的寧晚晴,那還是寧晚晴嗎?
縱然她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但至少,偶然還是會像從前一樣。
只要這樣,就足夠了。他想。
“好,”他看着她的眼睛,水墨般的黑眸中氤氳着溫柔的笑意,“我答應你,以後一定天天陪在你身邊。”
他的笑容令寧晚晴有瞬間的失神,那一剎那她幾乎以爲他說的都是真的,可是——她怎麼能像以前那樣相信他呢?
眼前這個人,可是天底下最擅長演戲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帶着濃濃的欺騙。
她告訴自己,永遠都不要再上他的當了。因爲一旦相信他的那些謊言,就如同沉入一個甜美的夢境。醒來時,只會讓人加倍的絕望。
“真的嗎?那你可要說到做到。”寧晚晴給周媽夾了一筷子菜,又同樣爲歐陽慕琛夾了一筷子菜,她的眼中,也同樣盪漾着溫柔甜蜜的微笑,就像一個沉浸於戀愛中的小女人一樣,“要是騙我,我就——”她故作思考的歪了歪頭,這個小動作讓她看起來宛如十七歲少女般可愛。
“就什麼?”他含笑問道,一面漫不經心的將碗中的菜送入口中。儘管那是他最不喜歡吃的西蘭花。
“就罰你睡沙發。”寧晚晴笑容甜美的說。
“沙發?”歐陽慕琛沉吟,“難道老婆你想在沙發上……嗎?”
“……喂,”寧晚晴嗔怒道,“說什麼呢,周媽還在呢。”
“沒事,周媽我啊……什麼都沒聽見!”周媽笑呵呵的說。
三人一面吃飯一面說笑,倒也其樂融融,只是每個人心裡都明白,這和平的假象,是多麼的脆弱、不堪一擊。
吃完飯,周媽收拾碗筷去廚房洗碗,餐桌前只剩下寧晚晴和歐陽慕琛二人,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令人難受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周媽走了,僞裝的和睦也沒有必要了。寧晚晴臉上的笑容褪去,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
她靜靜的等待着。她知道,她所期待的事情,一定會發生。想到這裡,她不禁暗暗握緊了拳頭。
歐陽慕琛看着寧晚晴冷漠的面龐。不得不說,她變臉變得真快,簡直是收入自如。他的小妻子,這段時間以來,真是演技漸長呢。
“在想什麼?”他打破寂靜,淡淡的開口。
寧晚晴笑了笑:“你不妨猜猜看。”
“你不說,我怎麼可能知道,”歐陽慕琛不懷好意的說,“你該不會是在回味,我們昨夜在牀-上……”
寧晚晴變了臉色,但很快,她勾了勾脣角,報復似的說道:“你技術那麼差,我完全沒有爽到……”
歐陽慕琛正想說話,忽然感覺眼前有些暈眩,怎麼回事……難道是白天太累了麼?他伸手掐了掐眉心,讓自己清醒過來,“老婆,不如我們一起來個鴛鴦浴?”
寧晚晴剛想拒絕,然而諷刺的話還未出口,她看着歐陽慕琛有些昏沉的模樣,忽然改變了念頭。
“好啊,那就鴛鴦浴吧。”她狀似隨意的說。
歐陽慕琛微微一怔,沒想到她居然會答應,雖然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但既然她同意了,他這個做丈夫的,自然也要奉陪纔是。
兩人來到浴-室,路上歐陽慕琛總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但他以強大的自制力剋制住了,並沒有叫寧晚晴看出來。
“脫衣服吧。”寧晚晴率先脫去外套。
“哦?夫人你就這麼急不可耐?”歐陽慕琛饒有趣味的靠在門框上。
“隨你怎麼想。”寧晚晴淡淡的說。
儘管體內傳來一陣陣的倦意,但歐陽慕琛還是很快的脫去了衣物。他並沒有注意到,當他將身上的白襯衫丟到一旁時,寧晚晴眼中劃過的那一絲狡黠的笑意。
浴池的水已經放滿了。浴-室內氤氳着白霧一般茫茫的水汽。歐陽慕琛忽然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他甩了甩頭,向身上僅剩黑色內衣的寧晚晴走去。
寧晚晴笑睨着他,在心裡默默地數數。
一……
二……
三……
歐陽慕琛身子晃了晃,眼神有些渙散的看着寧晚晴:“你……”
寧晚晴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樣子,她張了張嘴,似乎說了句什麼。
歐陽慕琛沒有聽清,他強撐着又往前邁了一步,終於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寧晚晴走到歐陽慕琛身邊,翻過他的身子,拍了拍他的臉,確認他已經昏迷,這才鬆了口氣。
說實話儘管早就和周媽制定好在菜中下迷-藥的計劃,但她還是擔心歐陽慕琛不會上鉤。好在一切順利,周媽雖然一直很緊張,但事情總算圓滿完成。
“歐陽慕琛,我走了,我們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見面。”她看着歐陽慕琛安靜的面龐說。
合着眼的歐陽慕琛看起來一點都不兇,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看起來溫柔又好看。和她記憶中的沒什麼兩樣。
可是同一個人,爲什麼相隔幾年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這一剎那,寧晚晴忽然有些懷疑。
然而她沒有時間細想下去,時間緊迫,誰也不知道歐陽慕琛會不會提前醒來。
她披上浴巾,出浴-室找到周媽。周媽手裡拿着早已經準備好的衣物和假髮。
“晚晴……少爺他,真的已經暈過去了?”
寧晚晴點點頭。
周媽緊繃了一晚上的肩膀終於垮了下來,她喘了口氣說:“晚晴,快來換衣服。”
她的手有些哆嗦,畢竟,她老實了一輩子,頭一回幹這樣的事。
可是想到自己從小放在手心裡疼,當成小女兒一樣愛護的晚晴,竟然遭受了那麼多折磨,她就於心不忍。
她知道寧晚晴不會騙她,她看着她的時常會充滿抑鬱的眼睛,還有蒼白的毫無生氣的臉頰,就知道她現在過的並不像衆人想象中的快樂。
她吃了很多苦,她知道。
謝淑芹會在意什麼家族顏面,會以大局爲重,可是她只是個平凡的婦人,沒讀過多少書,她只知道,她要讓她的晚晴擁有一個快樂自由的人生。
哪怕付出任何的代價。哪怕犧牲她自己,她也要保全晚晴,還有晚晴肚子裡的孩子。
寧晚晴很快裝扮好,她裡面穿着臃腫的襖子,外面套着與周媽一模一樣的外套和褲子,頭上戴着夾雜着幾縷銀絲的假髮,只要她低着頭,不露出臉來,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她就是周媽。
周媽打量着寧晚晴,又幫她理了理頭髮,整了整衣服上的褶子,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一路小跑到廚房,拿了兩個熱乎乎的牛肉餡餅出來。
令人口涎欲滴的香氣立刻鑽進了寧晚晴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