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她躺在熟悉的醫院病牀-上,一隻手臂霸道的環住她的腰,她側過頭,旁邊是歐陽慕琛熟睡的臉龐。
明知道不該,她還是忍不住貪戀的看着那張臉。
俊逸瀟灑的眉毛,狹長的眼線,長長的睫毛,挺立的鼻,形狀優美而性-感的嘴脣。
瘦削精緻的臉型,皮膚略有些病態的蒼白,卻細緻的連一絲毛孔都看不見。
一切都是她記憶中的模樣。可是她清楚的明白,只要他醒過來,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他會對她說出最傷人的話語,他會對她做禽獸不如的事情,他和她的戰爭,永無止休。
她實在是非常非常的疲倦。
已經不再奢望他的愛了。華琳琳的出現和死亡,已經在他們中間劃下了最深最不可逾越的溝壑。
如果不是因爲肚子裡,還有那樣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她早就忍不住從天台上飛身一躍。
這樣的話,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吧。
孩子……她輕輕撫上自己的肚皮,經過了那麼多事,孩子還是安安靜靜的呆在她體內呢。
真乖。
他長大後,會像他的父親多一點,還是像她多一點呢?
但是她敢肯定,那一定是一個非常漂亮、非常可愛的小孩。
她想着想着,脣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微笑。
就在這裡,歐陽慕琛張開了眼睛。
也許因爲想得太入迷,她竟然沒有發現。
“是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寧晚晴悚然一驚,臉上的笑容立即斂去。
歐陽慕琛眼睜睜看着她臉上難得的笑容在他面前迅速消逝。
“你就這麼怕我?”
寧晚晴沉默。
歐陽慕琛冷哼一聲,從牀-上坐起來,披上睡袍去浴-室沖澡。寧晚晴盯着他的背影,心底一陣陣的發涼。
她該怎麼辦?
她要怎樣保住她的孩子?
她的手機一早就被歐陽慕琛拿走,她沒有辦法與辛妮和九兒他們聯繫,而她整天被嚴密看守着,這所私人醫院又因爲是黑家投資,特意建在非常偏僻的地方,辛妮他們要找,恐怕都很難找到。
還有周媽……她被歐陽慕琛抓回來了,那麼周媽會怎麼樣?
歐陽慕琛是一個最容不得背叛的人。而蘭家的家規中,對於違逆主人的人,處罰也十分的嚴厲。
她如果順利逃掉了,那麼周媽也可以推說對此事毫不知情,可是現在,她被抓回來了。
她身上假髮、衣物,還有周媽的銀行卡……這一切,都使周媽與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此時的寧晚晴簡直後悔到了極點。
她連累了周媽……她害了她。
昏暗的囚室內,一個彷彿一夜間老了十幾歲的婦人,她一動不動的靠着牆角坐着,花白的頭髮凌-亂的垂下來,半遮住微胖的臉龐。
她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有喝過水,沒有吃過東西,也沒有挪動過身子。
她的嘴脣蒼白乾裂,原本紅-潤的臉龐此刻泛着蒼黃一片。可是她的神情卻異常的安詳。
她知道無論是黑家,還是蘭家,都不會輕易放過她,但是她無所謂,只要她的晚晴能夠逃出去就好。
想到晚晴此刻可能已經在別的地方好吃好睡着,她就覺得心裡無比的快活。
那個孩子,好久沒有真正笑過了。
只要能夠讓她像小時候那樣開開心心的,她做什麼都願意。
這是她畢生的心願,也是小姐的心願。
雖然小姐已經去世很久了,但是,她會代替她守護她的女兒。
只可惜,小姐當年看錯了人。
如果她知道自己一手栽培的歐陽慕琛,竟然這樣對待晚晴,恐怕九泉之下都難以瞑目吧。
對不起,小姐,芳玉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不久之後,芳玉就自己下去找您,親自向您認錯。
“篤篤篤……”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坐在囚室外打牌的兩個黑西服青年立刻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站起來。
“少爺。”
歐陽慕琛淡淡的“嗯”了一聲,表情漠然的站在那裡。
周媽頭頂上的燈被人打開,強烈的白熾燈猛然照射着她,令她禁不住眯起眼睛,伸手遮在眼前。
“周芳玉。”
周媽微微擡頭,看向那個直呼她本名的男人。
他英俊而冷漠,渾身散發着一股駭人的戾氣,與前一晚那個在飯桌前笑着幫她盛飯的年輕人判若兩人。
“你知道你做錯什麼了嗎?”
周芳玉放下遮住眼的手掌,坐在白慘慘的燈光下,表情淡然的笑道:“少爺,周媽並沒有做錯什麼。你心裡明白,老奴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
歐陽慕琛冷笑:“你這個老奴才,倒是不知道悔改。”
他回想前一晚,當他從冰涼的地面上醒來,從浴-室裡衝出來時,居然看到守在外面表情驚惶的中年婦人。
他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們做了什麼——這個周媽,竟然和寧晚晴一起,在飯菜裡面下迷-藥!
他只暈了兩個小時就清醒過來,那是因爲他體質特殊,換成任何人,恐怕不到一天一夜是絕對醒不過來的。如果他真的昏睡二十四個小時,恐怕寧晚晴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一想到寧晚晴差一點就從他身邊溜走了,他簡直怒不可遏!
而這個老奴才,居然敢試圖攔住他,用盡辦法不准他出去追寧晚晴!
她伏在地上,僅僅抱着他的腿,讓他根本邁不開腳步,他踢她、踹她,拿桌上的檯燈砸她,她就是不肯放手!
原本他並不想對這個從小照顧寧晚晴的人太殘忍,可是她的種種行爲實在令他火大,最後他忍無可忍的一腳將她踹到牆上,才終於脫身而出。
“私自在飯菜中下迷-藥迷暈主人,然後串通外人綁架晚晴,企圖以晚晴的性命敲詐勒索,以獲得大筆贖金——周芳玉,風家對你還不夠好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就這麼對待主人?”歐陽慕琛站在那裡,神情傲然的喝道。
周芳玉驀地張大了眼睛,胸腔起伏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了什麼,你不是很清楚麼?”歐陽慕琛銳利的眼神緊緊釘在她身上。
周芳玉禁不住渾身發抖,從腳底竄起一股寒意:“我沒有做過那些事,你不要血口噴人!”
歐陽慕琛緩緩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停在她面前,那雙狹長的眼睛,就那麼冷酷無情的看着她,彷彿看向一隻不值一哂的螞蟻:“我說你做過,那麼——你就做過。”
“不!不!我沒有!我怎麼會綁架晚晴?那不可能!”
“做錯事的人,都會說自己是無辜的,”歐陽慕琛深黑的眼眸中浮現一絲嘲諷的笑意,“你說,風家二位老人,究竟是會相信我這個外孫,還是你這個卑賤的僕人呢?”
“呵……呵呵呵……”知道即使再說什麼也是徒勞,周芳玉反而笑了起來,“歐陽慕琛,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蛇蠍心腸!小姐他們都看走了眼,連我,也以爲你能夠帶給晚晴幸福……哈,幸好,幸好晚晴逃了,否則和你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該是多麼的痛苦!”
隨着周芳玉說出的話語,歐陽慕琛眼中的怒氣越來越盛,可是他臉上,卻反倒露出了三分笑容:“你以爲,她真的能夠從我身邊走開嗎?周芳玉,晚晴她,昨晚就已經被我帶回來了。”
“你……”周芳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要對晚晴做什麼?”
“對我千辛萬苦終於失而復得的嬌妻,我怎麼捨得做什麼呢?倒是你,周芳玉,你做了這麼天理不容的事,現在不是最該擔心自己將會受到什麼處置麼?”歐陽慕琛笑了笑說,“當然,如果你願意將功補過的話,也不是不能饒你一命。”
“將功補過?”周芳玉冷笑,“傷害晚晴的事,我寧死都不會去做。少爺,你就不要做夢了。”
“你倒是硬氣得很,只可惜……”歐陽慕琛揮了揮手道,“把人帶上來。”
兩個黑西服保鏢押着一箇中年人走進來,他身上穿着一身皺巴巴的銀灰色廉價西裝,頭髮上抹着厚厚的頭油,此時凌-亂的垂在額頭上。他有着一張肖似周媽的臉龐,只是那張臉上神情頹喪,一雙眼睛灰濛濛的,宛如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
保鏢將他往前一推,他便跪倒在周媽面前,那刺目的白光使他縮起身子,垂下眼瞼,臉上卻帶着乞求的表情:“媽……媽,你老糊塗了麼?你怎麼能去得罪黑少呢?兒子求求你,你就照黑少說的去做吧!兒子給您磕頭了,求求您,求您給兒子一條生路吧!……”
“朱波……你,你!”看見兒子這副沒出息的嘴臉,周媽氣憤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你又去賭了是不是?你這次又輸了什麼?你……你這個畜生!你非得活活氣死我和你爸才甘心是不是!”
歐陽慕琛一語不發的看着這對母子,臉上帶着微微的嘲諷。
“媽……我,我……”朱波囁嚅了一會兒,猛然大哭道,“媽……你救救我!救救你孫女吧!他們……他們把囡囡帶走了,說……說要把她賣了抵債……”
“什麼?你……你竟然……”周媽身子一頓,癱軟在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朱波仍然哭泣不止道:“媽……爸又進了醫院,醫生說要做手術,可是……可是……”
“哈……你爸怎麼會突然進醫院?是被你氣的對不對?朱波,你不是答應我不再去堵得麼?爲什麼突然又……?”她猛然頓住,憤怒的看向歐陽慕琛,“是你……是你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