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晚晴,你命裡有此一劫,這次本該死了,可是你知道,你爲什麼能夠活下來嗎?”玄玉端起桌上一盞青花瓷,吹了口茶杯中氤氳的霧氣,垂着眼睛聲音冷冷淡淡的發問。
寧晚晴有些疑惑,不懂這個看起來彷彿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人爲什麼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但她仍然態度恭敬的說道:“我不知道,請先生告知。”
玄玉慢條斯理的抿了口茶道:“我雖然有能夠起死回生的本領,但很少真的去挽救那些快死了的人的性命。因爲冥冥中一切皆有天意,誰逆轉了天意,就會遭到相應的報應。寧晚晴,你是該死的人。可是我卻救了你,因爲你有一個好哥哥,他甘願犧牲一切來挽救你。”
說完,他放下手中的茶盞,意味深長的望着寧晚晴。
寧晚晴幾乎是脫口而出:“慕琛他在哪兒?他現在怎麼樣?”
玄玉看着她,目光有一絲冷:“你問的,是哪個‘慕琛’?”
寧晚晴糊塗了:“這個世界上自然只有一個‘慕琛’,怎麼會……?”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她忽然發現,自己腦海中多了許多的記憶來。
玄玉低緩的聲音,帶有某種蠱惑一般在她頭頂響起。
“你好好想一想……在過去那些年,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啊……呃……!”寧晚晴忽然緊緊皺眉,伸手握住自己的頭部。一種撕裂般的痛意在大腦深處蔓延……
隨着那些漸漸復甦的記憶,她感到自己身體內的痛楚也愈加強烈了,她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因爲記憶帶來的痛楚,還是身體本身的痛楚……
她的故事其實很簡單,那些記憶,是那麼深刻的烙印在她的心底。
好像只是曾經被人覆住了雙眼,現在,那層黑色的布被人揭開了……
在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小女孩,被一個貴婦人從孤兒院領養回家,貴婦人家裡有一個很美好的男孩,他外表冷傲,內心善良。
像所有故事裡一樣,小女孩喜歡上了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小男孩。幸運的是,小男孩也喜歡小女孩。
在最初的歲月裡,他們擁有全世界最幸福的時光。溫柔美麗的母親,青梅竹馬的戀人,同時也是家人。
如果故事一直這樣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可是在女孩十來歲時,母親去世了。
從此男孩和女孩,在大家族中相依爲命。
這對兄妹被送入父親家中,那位父親是一個十分冷漠而有威嚴的人,他有很多個太太,那些女人,身上有着各種各樣的奇怪香味。
她們表面上對這對兄妹很好,實際上,卻百般刁難他們。
他們的飯菜經常被“忘記”送來,他們的衣物經常被僕人“不小心”撕破。
小哥哥努力的照顧着自己的妹妹,他變得很消瘦,她從未看見他做什麼,但她知道,他在爲了她受苦。
終於,男孩爲自己的妹妹爭取到了出國留學的機會,爲了讓她不再在那些女人的排擠下生活,他親手將自己生活中唯一的希望,生命中唯一的一抹光亮送出國外。
臨走時,小女孩說,等我回來,我要嫁給你。
幾年後,她完成學業,從國外歸來,如願以償的嫁給了自己的小哥哥。
可是他卻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對她忽冷忽熱。
她一直以爲是自己做的不好。
直到她發現,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這個女人,還是她的好友。
她痛苦而又不解。可是,她不願意放開他,哪怕那個人看起來如此的陌生。
再後來,兩人發生車禍,他不顧一切的去救她,這讓她又重燃了對愛情的希望。
可是後來,他們又陷入重重的誤會之中……
她實在不明白,既然愛她,爲什麼又要她去接納其他的女人,甚至要她去撫養那個女人和自己老公的孩子?
也許是她心中的怨恨太深……那個女人,被人謀殺了。
他懷疑兇手是她。
他百般折磨她,對待她,像對待最罪孽深重的囚徒。
她想要逃走,卻被他抓回。爲了報復她,他甚至打掉了她剛剛懷上的,寄予全部希望的孩子……
再然後呢?
還有周媽……周媽爲了她,被他開槍打死……
寧晚晴仰躺在牀上,死死的按着自己跳動不已的太陽穴,那雙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睜到了最大,瞳孔中滿是傷痛與不可置信……
“呼……呼……呃……”
她劇烈的喘息着。
像是有一隻強大的魔鬼,正伸手緊緊扼住她的咽喉。
她痛苦的喘不過氣來。
爲什麼……爲什麼一切竟會是這樣的?
爲什麼……?
她腦海中,分明還殘留着那些關於他的溫柔的片段。
他抱着她,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不撒手。
他親暱的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的耳垂。
他說要帶着她,去到一個沒有其他人打擾的地方,和她長長久久的過一生。
……
原來那些,只是一場矇蔽她的謊言嗎?
不……
不是這樣的……
她的心好痛……
她感到自己難受的快要死掉了……
驟然向她襲擊而來的真相,與曾被她遺失的記憶,就這麼鋪天蓋地的,如同潮水一般湮滅了她……
這一切……最真實,也最痛苦……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爲什麼在她剛剛甦醒時,這個年輕的男人會對她說那樣一句話。
“你用不着感激我,很快你就知道,活下來,未必是什麼好事……”
原來……
原來如此。
玄玉站在一旁,冷冷淡淡的看着痛苦掙扎的寧晚晴。
他微微昂着的臉龐,是那麼的精緻而冷漠。
彷彿這世上的一切,無論生死,無論嗔癡愛恨,所有所有,都與他無關。
“後悔了嗎?後悔活下來了嗎?現在你明白,什麼叫做生不如死了嗎?寧晚晴,如果你現在已經死去了,那麼,根本就不必承受這些,你至死,都活在一個被人寵愛的美夢裡。這樣多好,不是嗎?”
他的聲音傳來,如同一柄冰雪鍛造的小刀,鋒利的插入她的心口。
溫熱的液體沿着眼眶滾滾落下。
沾溼了枕頭,沾溼了臉龐,她整個人,如同被浸泡在淚水中的蝴蝶。
那麼脆弱。那麼悲傷,又是那麼美麗。
她微微的搖頭,嘴裡喃喃的說:“爲什麼……爲什麼他要騙我……爲什麼……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嗚……周媽……周媽啊……”
想到那些逝去的生命,她再也忍不住,失控的大聲哭泣起來。
她感到整顆心臟已經從中間裂開了。
那些眼眶中淌出來的溫熱的液體,不是眼淚,而是從心臟中汩汩滴落的鮮血……
他真殘忍……
他真殘忍!
“魔鬼……”她哭泣着說,“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恨他。恨他的殘忍,恨他的溫柔。
爲什麼同樣一個人,有時殘忍如魔鬼,有時又溫柔如天使?
她恨他。同時也深深厭棄着自己。
因爲到這一刻,她仍然是清楚的明白着的,她愛他。
她愛他的那些溫柔,那些謊言。
即便那一切,如同空中樓閣。
一切盡如抓不住的幻影。
可她仍然像個傻子一樣,貪戀那些讓人無法抗拒的溫柔。
她寧願自己已經死了,或者,從未想起這些……
淚眼朦朧中,她忽然有些怨恨起那個高高俯視着她的年輕人。
“爲什麼救我……爲什麼?爲什麼……!”
她在哭泣與極致的痛苦中,已經失去了理智。
否則在清醒的時候,絕不會這樣毫無禮貌的去質問一個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面對她的質問,玄玉只是淡淡一笑。
那一抹笑容中,透着一股早就對一切瞭若指掌的睿智,同時,也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冷漠。
“寧晚晴,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同時也是一個壞消息,你想不想聽?”
不理會寧晚晴的歇斯底里,玄玉開口說道。
“我不想聽……”
寧晚晴伸手遮住流淚不止的雙眼,眼前的光亮讓她刺痛,她多想回到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去。
不想醒來。不該醒來……
玄玉笑了笑,那薄薄的脣邊挑起三分諷刺:“讓我告訴你吧,和你結婚的那個,是個假的,他不是你的‘慕琛哥哥’。”
那句話像一聲驚雷一般在她耳邊炸開,她慢慢放下遮住雙眼的手,大眼睛無神的望着天花板。
“你說……什麼?”
她蒼白的臉上滿是呆滯。
一輪又一輪的刺激,已經使她變得麻木而無力,彷彿被人丟到太陽底下快要乾涸而死的一條魚。
她甚至喪失了掙扎的本能。
掙扎什麼……反正一切都已經變得很壞。活着,也沒有絲毫的意義。
玄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並不打算將自己說出來的話再重複第二次。
他相信她已經聽得很清楚了,以她的智商,也應該很快能理清楚前因後果。
她需要的,只是慢慢消化掉這個噩耗的一點點時間。
噩耗?
不,也並不盡然如此。
至少,他讓她看清了所有的事實。
至於外面那個人的事,就留給他自己去說吧。
玄玉站起身,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至於他爲什麼會知道這些?
——在這個世界上,但凡他想知道的,任何秘密,都不算秘密。
至於他爲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他既然答應了救活寧晚晴,並且受了阮風華幾個響頭,那麼自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看着牀上猶自呆滯、震驚、迷茫……百種情緒在臉上、眼中交織的寧晚晴,薄脣再次舒展開一個微笑。直起身來,他轉身朝外走去。
門外,阮風華和皮軍野還靜靜立在蒼藍的天空下、溼涼的微雨中。
阮風華的臉已經白的幾近透明。
按照他的體質,能夠撐到現在還不倒下,也很是不容易了。
阮風華,一向是一個有毅力的人。
否則,他也不會忍得住這麼多年來,明知道寧晚晴人在哪裡,卻不去找她。
他竟然會以爲她過得很好,所以不敢去打擾她?
呵,真是個笨蛋。
玄玉無法理解阮風華這種人的思維。
在他看來,人活着,就是要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就不做什麼。
就像他不想救人,哪怕那個人在他面前一口血一口血的吐死了,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做什麼事,都得隨心所欲。
這是玄玉的做人哲學。
他將之貫徹的十分徹底。
比如,在剛剛,他就那麼隨心所欲的,把寧晚晴身上的那些個謎團,都給她解開了。
剩下的爛攤子,就交給阮風華這個傢伙來收拾吧。
玄玉感覺自己已經有點困了。果然,救人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啊。
他爲了救寧晚晴所損耗的精元,看來要睡上好幾天的覺才能夠補得回來呢。
“她怎麼樣了?”看到玄玉出來,阮風華開口問。
儘管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語氣中的急切與那絲細微的顫抖出賣了他。
在不瞭解阮風華之前,玄玉以爲他是個沒有七情六慾的神。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的人,於是好奇之下,去了解了他的過去。
之後對他多了幾分同情。但玄玉仍然是一個任性的人,不會因爲這絲難得的同情就對他寬容或者好上幾分。
不過他這樣無法自持、無法冷靜從容的模樣,可是玄玉最喜歡看到的。
一時興起讓他當衆磕頭,也是源於這項可恥的惡趣味吧。
玄玉眯着眼,走到阮風華面前。
“死不了了。”語氣像往常一樣波瀾不驚。
彷彿救活一個快死的人,對他來說,就像順手給一盆花澆了澆水一樣簡單。
“謝謝你,玄玉。”阮風華看着他說完這句話,就匆匆的朝屋內走去。
他走的太快太急,步子有些微的踉蹌。但他自己可能根本沒有發覺。
皮軍野看着有些覺得心酸。他看着阮風華的背影消失在屋內,轉過頭對玄玉說:“雖然你那麼對待他,讓我很想揍你一頓,不過……謝謝你,玄玉。”
玄玉嗤笑一聲:“下跪磕頭那是他心甘情願。這麼多年了,我收過他診金沒有?”
皮軍野有些憤憤的:“你的命都是他救回來的,如果不是他,你能有現在這麼悠閒愜意的日子過?玄玉,你真的不該刁難他。”
“刁難?”玄玉一聲冷笑,“我高興,我樂意,幹你屁事。”
“你……”皮軍野無奈,對着玄玉,真是說什麼都沒用。
玄玉是一個奇人,是一個高人,也是一個性情古怪之極,讓人無法與之好好相處的人。
恐怕只有他那幾名愛徒當他是個人間少有的神仙。
阮風華踏進屋內時,寧晚晴已經擦乾了臉上的眼淚。
她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臉色很平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痛楚。
阮風華的腳步聲傳來,她轉過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因爲實在提不起力氣坐起來,所以只能夠躺着。
他的身影和臉龐一點一點的出現在她眼中。
那張臉……
當那張臉完完整整的暴露在她眼前時,她禁不住呼吸一窒。
果然……這纔是她的小哥哥麼……
雙胞胎兄弟即使長得再像,也還是有着差別存在的。
阮風華——也就是真正的歐陽慕琛,輪廓更加精緻一些,膚色更加白皙一些,氣質更加高貴一些。
他的眼睛……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當他來到她近前時,她不顧一切的從牀上坐起來,伸出手,去觸摸他的臉龐——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迫切,如此的狂亂。
她的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漸漸地變得通紅,淚水如銀線在她眼眶中閃爍、墜落……
“晚晴……你怎麼了?”阮風華並不知道玄玉對寧晚晴說了那些話,對於寧晚晴異常的行爲,他感到微微有些迷惑……
隱隱約約的,他有着某種預感,只是不敢確定。
“哥哥……哥哥……”她喃喃的呼喚着他,“之前那麼久,你到哪裡去了?”
她用兩隻手捧住他的臉,貪婪的看着他,不肯放開。
阮風華這時纔想到,自己一時情急,竟忘了之前在寧晚晴面前一貫做的那些僞裝。
沒有戴人/皮面具,那麼寧晚晴現在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本來面目了。
難怪她如此的失控……
阮風華在心裡嘆了口氣。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撫摸着寧晚晴頭頂的亂髮,像安撫一隻委屈的貓咪一樣,一點一點的,使她平靜下來。
他現在所做的,就像小時候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寧晚晴安安靜靜的望着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緊盯住他。
生怕一眨眼,他就會從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一樣。
哥哥,這麼多年,你過得好嗎?
哥哥,這麼多年,你在哪裡,有沒有人欺負你?
哥哥,這麼多年,你想過我嗎?
哥哥,這麼多年,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哥哥哥哥……
她有無數的問題想要問出口。
但是現在,她只貪戀這一刻的溫柔。
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做。
她只想這麼靜靜的看着他。靜靜的,這麼被他撫摸着。
“傻姑娘。”
阮風華微笑着說,“身上還痛不痛?玄玉醫術很高明,一定可以醫治好你的。現在先不要隨便亂動,要聽話,知道嗎?”
“嗯。”寧晚晴連忙點頭。
“乖。”他輕輕在她頭頂摸了摸。
“哥哥。”
“嗯?”
“不要走。”她殷殷切切的望着他,“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好。”阮風華微笑着答應道。
他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當他在山崖下發現奄奄一息的她時,心中就堅定了這個想法。
他不會再放她走,不會再讓歐陽慕琛帶走她。
他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無論無何,都不準任何人傷害她。
只要他活一天,他就要親眼看着她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在她面前露出笑臉。
讓她成爲全世界最最幸福的小女人,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操心,哪怕活的像個傻子,只要快快活活隨心所欲的,什麼都不重要,難道不是嗎?
這原本,就是媽媽的心願啊。
如果不是當年那一場“意外”。
如果那件事沒有發生,那麼原本,他們就是要那樣度過一生的。
寧晚晴,本應該那樣幸福,本應該一點苦都不用受的。
那樣的話,媽媽在九泉之下也應該瞑目了。
那樣的話,他也不會成爲殺手組織的首領,雙手沾滿鮮血。
想到這裡,阮風華眼中劃過一絲深深的無奈。
歐陽慕琛……不,應該是黑澤寒吧?
那纔是那個人的名字。
他的弟弟,澤寒。
那個從小生活在黑暗與痛苦中的少年。
他代替了他,並且佔用了歐陽慕琛這個名字。
而他,卻無法去恨他。
阮風華將寧晚晴帶回了家。
在他居住的別墅內,三樓的房間,一直是空着的。
寧晚晴身體還太虛,因爲坐的輪椅,阮風華推着她,微笑着打開房間的門。
輪椅輕輕滑動着……門後,是一個令人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淡藍色的牆壁。
櫻桃木地板。
寬闊的雕花大牀,泛着陳舊而典雅的氣息。
牀頭櫃上,擺放着乳白色、樣式簡單的相框。
寧晚晴不等阮風華來推,自己飛快的滑動着輪椅,移向了近前。
她雙手顫抖着拿起那隻相框。
相框內,是一張她和哥哥,還有風媽媽,一家三口人的合影。
照片上的這對兄妹依偎在母親懷裡。
那個高貴而美麗的女人,脣邊噙着淡淡的微笑。
年紀小小的寧晚晴,則沒心沒肺的咧着嘴,露出頰邊小小的梨渦。
照片上的少年,臉上的笑容帶着些微的羞澀,臉微微偏向自己的妹妹。
似乎原本,是打算側過頭來看她的。
這張照片……是他們三個人唯一的一間合照。
這麼多年了……寧晚晴再也沒有見過。
多少次在夢中,她重新回到兒時的居所,沒想到,阮風華卻將一切在她眼前復原……
“哥哥……這些東西……你是怎麼找回來的?”寧晚晴回過頭,幾乎有些顫抖的問。
阮風華溫柔的答道:“那間宅子,在你出國之後,就被賣掉了,這些年來,我一直輾轉的尋找當時的買主,好在那位買主是一位心善的老太太,在買去宅子後,對裡面的舊物,都做了妥善的保存,我才能夠找到它們,重新按照當年的模樣一一安置下來……”
寧晚晴情不自禁的伸手拭去眼淚。她想起當年自己回國後,發現老宅已經不在,還很是生了一陣子的氣。可是歐陽慕琛卻是一副漠然的態度,表面上態度溫和的勸慰她,實際上沒有任何的行動。她當時一面不解,一面難過,直到今天才明白,原來不是他薄情,而是他對於那些,根本就沒有半分的留戀。
也是,對於根本沒有任何記憶的東西,誰會去付出感情呢?
寧晚晴這時忽然又忍不住想,既然他是假冒的,和自己沒有半分的情意,那麼後來,在看向她的眼神中,又爲什麼總是包含着絲絲的溫柔呢?
就是那些溫柔的神情,讓她沒有懷疑他的身份。
她一直以爲,那樣的溫柔,是隻有小哥哥才能給的。
他愛她嗎?
像小哥哥一樣愛她嗎?
可是……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