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默在紐約的這段日子,除了上課泡圖書館,就是回家做家務。
她似乎將自己封閉在一個小小世界裡。
喬默和風澈並不住在一起,喬默住在一個單獨的小型別墅裡,晚上回到家,也沒有什麼心情開火,每次到了做飯的時候,她就會莫名的想起一些在國內做飯時的情景。
她爲蕭衍做了很多次的飯,可蕭衍,卻沒有真正吃過一兩次。
喬默出車禍,又流產後,身型比起從前更加削瘦,加上到了紐約,因爲一時間時差和水土都有些不適應,整夜整夜的失眠,臉色蒼白,整個人身上,伸手掐都沒幾兩肉,顯得更加憔悴。
她在打掃別墅的時候,門鈴響了。
風澈捧着好幾個食物紙袋,站在院子門口,等她來開門。
喬默小跑着過去,給他開門,“哥,你怎麼來了?今天下班這麼早啊?”
風澈拎着食物進來,“我給你買了不少麪包和蔬菜,還有一些香米,我知道你剛來美國肯定不適應天天黃油麪包漢堡。”
風澈和喬默一同從院子外進屋。
一進屋,風澈瞧見地上的拖把和一地的水漬,失笑:“怎麼又在家拖地了?每週我不是給你請了鐘點工阿姨過來打掃?你的身體還沒恢復,現在還很虛弱,這種家務事就不要做了。”
上週過來,她也是在拖地擦桌子。
這家裡一塵不染的,加上她白天都在學校度過,其實家裡面哪裡有灰塵?
風澈將食物放到冰箱裡,瞧着喬默兩隻青色的黑眼圈:“還在失眠?”
喬默將地上水漬拖乾淨後,立刻將拖把送到了陽臺上,“剛纔家裡有點兒髒,我就隨便拖拖。”
風澈何等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看不出,她是想用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來麻痹自己心裡的傷痛?
“瀟瀟,來紐約有段時間了,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這週末,哥騰出時間帶你四處去轉轉。”
老悶在學校和家裡,久了,人會病的。
喬默搖搖頭,“你這麼忙,這週末我都和同學約好啦,去外面轉轉然後順便去吃飯。你不用擔心我,真的。”
“真的?”風澈根本不信。
喬默點頭,睫毛微微斂下,掩下眸底的情緒,“真的。”
風澈並沒有立刻就戳穿她,“那就好。”
“哥,今晚你在這兒吃晚飯嗎?我去煮飯。”
喬默這就想去廚房弄飯菜,被風澈一把拉住了腕子。
“你坐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做飯。好了叫你。”
喬默莞爾,“沒想到今天能吃到哥做的飯菜啊。”
風澈撫了撫她的小腦袋,“快去休息吧。”
四十分鐘後,一頓簡單的兩菜一湯家常菜就出爐了。
土豆燉牛肉,清炒土豆絲,西紅柿蛋湯,全是喬默愛吃的。
整個晚餐時間,喬默都在專注的吃,還時而擡頭對風澈說:“哥……沒想到你廚藝這麼好,真的很好吃。”
風澈沒怎麼動筷子,他寵溺的看着她吃,“好吃你就多吃點,把自己養胖點,別讓哥擔心。”
“我這是剛來紐約,還不適應這裡的水土,等適應了,我肯定能長肉的。”
風澈放下筷子,忽然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語重心長的喚了她一聲:“瀟瀟。”
喬默動作頓了下,卻佯裝沒事的繼續吃着菜,“嗯?”
“如果……你想見蕭衍的話……”
“哥!”喬默忽然擡頭,打斷風澈的話,笑着說,“你怎麼不吃?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風澈收回手,抿着薄脣道:“好,我知道了。”
喬默低下頭,用筷子撥着碗裡的飯粒,卻再也沒了心情繼續往下吃,她強笑了笑,笑容苦澀,靜靜的說:“想見又怎麼樣?見了又能怎麼樣?我和他回不去了,也不再有任何可能Xing了。我就算再愛他,我也沒辦法忘記……他做過的那些傷害我的事情。我只要一面對他,就會想到我和他的孩子。或許我和他真的不適合,只是一直以來,都是我太固執了。我固執的以爲,我能讓他愛上我,讓他珍惜這段婚姻,可最初,這段婚姻,就是錯位的。”
“吃飯吧,以後咱們不提這個人了。”
吃過晚飯後,風澈幫喬默洗了碗,沒過多久便離開了。
空蕩蕩的別墅裡,又只剩下喬默一個人了。
其實這棟別墅,並不大,小小的,倒是像個單身公寓,在一開始挑房子的時候,風澈堅持要買大戶房,可喬默卻知道,她一個人住,大房子肯定會更加寂寞,選擇了最小的,明明別墅裡故意塞滿了東西,可她爲什麼,還是覺得這麼空?
喬默坐在沙發上,雙臂抱着自己,目光空洞洞的看着窗外。
外面的天,已經漸漸黑下去了。
這是她在紐約度過的第十二個夜,仍舊不能適應,仍舊需要抱着枕頭,睜眼到凌晨才能入睡。
城市的彼端,在那相隔千山萬水的地方,又有誰在想念她?
她在一個人的密閉空間裡,發了瘋的想念,表面越是波瀾不驚的平靜,內心就越是翻滾着痛意。
她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她捂了捂臉,衝完澡後,便躺到牀上,早早醞釀睡意。
波士頓市,麻省總院。
護士如常敲了五號病房的門,準備進來給病人換液。
一推門,便瞧見病牀上空蕩蕩的。
“蕭先生?蕭先生?”
護士找遍了偌大的VIP病房,連洗手間也沒有錯過,一一找遍了,卻完全沒看見病人的影子。
糟了,五號病牀的病人後天就要手術了,這個時候,病人該不會因爲恐懼而逃跑了吧?
醫院,響起了警報,所有人都在找五號病房那位長相很帥的男病人。
而此刻,這位男病人,剛下飛機,抵達紐約地面。
蕭衍向老白借了輛車,在紐約街頭,慢悠悠的開着。
目的地卻很明確。
如果在手術之前,一定要去見見什麼人,那麼蕭衍現在就是去完成這個心願的。
過了後天,他不知道是否還能走下手術檯,重新看看這個世界,重新去遇見他所愛的人。
他沒有時間了,他想見喬默,發了瘋的想。
車,一路暢通的開到一條街區小別墅邊上。
二樓的燈還亮着,她在裡面嗎?
蕭衍坐在車裡,靜靜看着二樓的燈光,都覺得心裡暖和成一片。
這一晚,格外安靜,他的心,也異常平靜。
喬默就在這棟別墅裡,此刻,應該正躺在牀上,他甚至能在腦海裡,幻想出她靠在牀頭,拿着一本書在溫習的樣子。
愛情,從來都可以不用轟轟烈烈,無數個細小的瞬間,只驚鴻一瞥,都那樣美。
可他,卻發現的那麼遲。
蕭衍不知道注視着樓上的燈光有多久,直到熄滅,他才裹着大衣,戴上帽子和墨鏡,放低座位,在車裡休息。
明天一早,喬默肯定會去上學。
他只是想,靜靜的,陪她一晚,然後第二天一睜眼,便能看見她。
就像……以前一樣。
第二天一早,八點左右,喬默揹着書包,從別墅出來。
不遠處的車內,蕭衍戴着帽子和墨鏡,在喬默從別墅裡走出來的那一霎那,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在劇烈的顫抖。
他甚至險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打開車門,大步走到她面前,將她緊緊抱進懷裡,此生再也不放手。
可他,不能那麼做。
他只能開着車,慢慢的跟在她身後,車速比單車還要慢上幾分。
喬默走了一段路,坐上一輛公交車,是去紐約州立大學的。
蕭衍一路跟上。
到了學校,蕭衍一直戴着帽子和墨鏡不緊不慢的跟在喬默身後。
可他挺拔清峻的身影,還有那渾然天成的氣質,仍舊是吸引了不少學生的目光。
即使他遮着大部分面容,也不難看出,是個長相極其出挑英俊的東方男人。
喬默和幾個老外走到一起,用英語交流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蕭衍一直跟在喬默身後。
她上課時,蕭衍坐在最後排,靜靜的看着她。
她做什麼,都很認真,沒發現有人跟在身後,也很正常。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快要結束時,蕭衍怕散場的時候被喬默發現,提前退場了。
他走到教室外,不遠的地方,彷彿一個路人,站在樓道里眺望着大學裡的美好風景。
喬默做完筆跡後,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最後一排的角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今天有人一直在跟着她。
她以爲,是她封閉自己太久,造成的幻想錯覺。
下課後,喬默和一個女同學一起出了教室。
她遠遠的,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渾身一震。
可是隔的太遠,她又覺得不太像。
女同學見她愣在原地,不動,好奇的問:“默,你在看什麼?”
喬默笑笑,“應該是我看錯了,我們去吃午飯吧。”
走到樓梯口時,喬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難道世界上真的有人,身影那麼相似嗎?
可她知道,那個人肯定不是她想的那個人,那個人不會穿的那麼休閒,更不常戴着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和墨鏡。
喬默覺得,她好像快要走火入魔了。
爲什麼會在距離海城那麼遙遠的紐約,看見一個和他有點相似的人,就覺得那是他?
他怎麼會……來這裡找她?
說好了放手,他就不會再挽留。
她都知道的,他那個人就是這樣無情,決定了的事情,永遠都用理智判斷,包括感情。
他的愛,理智的剛剛好,毀了她,也毀了他們的婚姻。
喬默挑着餐盤裡的食物,心不在焉的。
蕭衍就坐在她不遠的地方,不過,她看不見他,他算好了的,那是她的視覺盲區。
可他卻能清楚的看見她,一份飯,她吃了沒幾口,好像心思飄遠,就沒了動力再吃下去。
在想什麼?是想起他了?想起那麼不愉快的事情了?
到了下午,喬默泡在圖書館裡,蕭衍便不遠不近的跟隨着她。
他真想上前,跟她打個招呼,說句,嗨,好久不見,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