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瀟紅着眼,盯着容城墨的眸子,她不過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委屈模樣,卻輕易令這個一向雷厲風行的凌厲男人,瞬間軟化了鋼鐵般的堅硬態度。
他皺着眉頭,像是拿她沒有辦法,步子沒有再向前走,卻也沒有轉身回臥室,只是冷冷盯着她,語氣不算好,“你不去醫院,打算怎麼辦?”
肖瀟眼淚掉下來,“我沒事。”
容城墨眉心蹙的更深了,卻是一言不發的橫抱着她,往回走去。
到了臥室裡,將她放在柔軟的大牀上。
容城墨亦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聲音比起方纔,要柔聲的多,“現在感覺怎麼樣?”
肖瀟白着臉色,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容城墨也摸不準她的病情到底是否嚴重,也不可能依着她就這樣不去醫院,索Xing,打了電話,叫了家庭醫生過來。
白景炎是分明是出色的一流醫生,卻被容城墨使喚着當做家庭醫生來用。
容城墨打電話給白景炎的時候,白景炎電話那頭正傳來曖妹的女聲。
大白天的,不務正業,和女護士不知在辦公室做什麼壞事。
“十分鐘內,來我家一趟。”
那頭的白景炎罵道:“喂!十分鐘內怎麼可能到的了你家?我現在沒空!”
“超過一秒鐘,你看着辦。”
容城墨撂下這句話後,直接掛了電話,沒有給對方任何拒絕的機會。
白景炎,肖瀟是見過的,不過,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這次肖瀟回海城後,沒有見過白景炎,所有人都以爲她死在了當年,白景炎見到她,不知道會不會驚訝。
肖瀟躺在牀上,容城墨站了起來,沉默着,抿着薄脣,不怒自威。
他冷着臉脾氣不好的時候,渾身上下一股子戾氣,分明寫着生人勿近。
肖瀟自然,也不敢上去惹他。
他們之間存在了太多裂縫和問題沒有填補和解決。
不知過了幾分鐘,白景炎拎着醫藥設備進來了。
一見牀上躺着的女人,目光裡,分明寫着驚愕。
他站在門口,足足愣了三秒鐘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容城墨皺着眉頭,冷聲道:“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進來!”
白景炎這才緩過神來,“肖瀟?你居然……居然沒……”
最後那個“死”字,白景炎礙於容城墨在場,沒敢說出口,憋了回去。
肖瀟彎了彎脣角,小臉憔悴,“白醫生,好久不見。”
容城墨站在一邊,握了握拳頭,她能笑臉對着宋恆,對着白景炎,只是對他的時候,總是冷着一張臉。
難道她就真的這麼討厭他?這麼不願意見到他?
白景炎因爲驚愕,而繃着的臉,在聽見那聲“好久不見”時,微微化開,儒雅淡笑着道:“好久不見,肖瀟。”
此時,容城墨似乎看不慣他們這樣當着他的面,互相打招呼一副要敘舊的模樣,便蹙着眉頭,道:“還不快看病?”
白景炎輕咳兩聲,故意報復他,“醫生給病人看病,你這個家屬是不是得迴避下?”
“既然是家屬,就不必迴避。”容城墨盯着牀上的肖瀟,平靜道。
“哎,你這人!”白景炎嫌棄的看着他。
肖瀟卻是開口道:“你出去吧,白醫生給我看病,難道你還不放心嗎?”
肖瀟的言外之意,自然令容城墨眉心蹙的更緊。
容城墨似乎讓了一步,沉默的轉身,捏了捏拳頭,出了臥室。
白景炎見容城墨吃癟,哈哈大笑,“肖瀟,也就你能讓他憋屈,你不知道,這些年你不在,他多會奴役我!你幫我好好教訓他!”
肖瀟扯脣淡笑,那笑意雁過無痕,很輕很輕,“我幫你也教訓不了他多久,何況,我也沒法教訓他。”
恐怕,只有他欺負她的份吧,哪裡有她教訓他的機會?
白景炎一怔,擡頭看她,“怎麼,你又要走?”
她整整離開了容城墨十多年,這十多年裡,白景炎一點點看着容城墨原本從冰窖裡被肖瀟解救,又重新跌入更深更冷的冰窖裡,最令人痛苦和不甘的,從來不是沒有被得到解救過,而是獲得溫暖後,這溫暖又徹底消失,想要拼命抓住那縷餘溫,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個只會工作的機器,或許這世界缺了肖瀟沒什麼不可,可容城墨若是缺了肖瀟,便再也不能正常生活。
容城墨的一喜一怒,全部由肖瀟牽動。
肖瀟搖搖頭,“不是我要走,有些事情,已經物是人非,可能我們現在守住的,也不過是當初心中的執念。”
他沒那麼愛她,而她對他的愛,也永永遠遠停留在了當初。
白景炎蹙眉,他這個局外人能清楚的看出容城墨對肖瀟到底有多深的感情,不過,看這兩人的架勢,可能還要多耗一耗。
沒有人在愛情裡是完全不會矯情的,尤其是女人。
白景炎沒再多說這個問題,只是道:“哪裡不舒服?城墨這麼擔心你,恨不得我十分鐘內趕不到分分鐘砍了我,你還不懂他的心意?”
肖瀟伸手捂住小腹,“白醫生,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肖瀟低頭,看着小腹,“我懷孕了。”
“那是好事啊,城墨知道了沒?他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高興!”
肖瀟搖搖頭,“我沒告訴他,也不打算告訴他了。”
白景炎不解,“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
“我希望你能不要把我懷孕的事情告訴他,如果你說了,我恐怕就沒法和他離婚了。”
白景炎一怔,“什麼?你們要離婚?肖瀟,你和城墨兜兜轉轉這麼多年,當初我們都以爲你死了,你現在回來了,你居然還要跟城墨離婚?”
“我也不想,我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或許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和阿墨之間,現在有太多的不信任和不確定。就像是現在,我連出門都要爭取他的同意才能出門。這不是我和他的愛情和婚姻。”
“你們有什麼誤會和裂縫,要攤開來說才能解決,如果你們只是一味的逃避,一個跑,一個追,這種遊戲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
肖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白醫生,我的肚子有點痛,我怕孩子有什麼問題。”
“我幫你看看,不過也只能知道個大概,具體的還要去醫院照片子的。”
白景炎幫肖瀟把了脈,又檢查了常規,道:“孩子應該沒什麼大礙,脈象還算平穩,不過你氣虛,回頭我讓診所的人抓點藥送過來。安胎養氣血的。”
“好,謝謝白醫生。”
“至於你懷孕的事……”白景炎頓了頓,“我尊重你,不過你不可能一直瞞着城墨的,孩子總是會出生的,再說,孩子肯定要有父親的。城墨等了你那麼多年,你好不容易回來,我還是覺得,不管是因爲什麼,都不要輕易離婚。肖瀟,如果你再離開城墨一次,我不知道這次,城墨還會出什麼事情。”
肖瀟微微皺眉,“出事?”
白景炎抿了抿脣角,道:“當年得知你不幸遇難的消息,城墨派了很多人去找你,都沒有得到你的消息,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死心,直到後來,時間久了,所有人都說你死了,他可能是真的心灰意冷了,整個人魂不守舍,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連家都不回。在連續強度工作兩個月後,他因爲胃出血被助理送到我診所裡,那個時候他瘦的只剩骨頭,意識不清的時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可他醒過來的時候,又是一副冰冷冷的樣子,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那時候,也算是小死一回,因爲你,他連活下去的意識都沒有了。肖瀟,所以我不想看見你再離開他,所有人都可以沒有你,可是他不能沒有你。”
肖瀟垂下眸子,視線模糊,卻是勾了勾脣角,“沒有我,也會有別人在他身邊。”
“你離開這麼多年,容太太的位置一直是空的,你一回來,你就是容太太。肖瀟,你已經走了這麼多年,足夠證明你在他心目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了,你還想要用多少個十八年來證明你對他的重要Xing?”
肖瀟不知是哭,還是在笑,“我不想再證明這件事了。”
“那最好不過,可你,若是真要和城墨離婚,他可能會瘋的。”
“白醫生,我或許有千萬不好,可感情走到盡頭,誰也沒辦法勉強。他難受,難道我就不難受了嗎?”
白景炎嘆息一聲,“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城墨這輩子,除了你以外,沒有誰會成爲他的軟肋。”
越是無懈可擊的城堡,心中的軟肋,便越是一碰便倒塌。
……
白景炎拎着醫藥箱出去後,發現容城墨一直靠在臥室牆邊,身形挺拔,修長手指捏着香菸,低垂着俊臉,沉默的抽着。
白色菸圈中,他臉色的神色,看不清悲喜。
直到白景炎出來,容城墨也沒有擡頭,只是淡聲開口問:“她怎麼樣了?”
白景炎斜眼看了他一眼,“你可真有本事,能把一個女人做到肚子痛的地步。肖瀟不是你的心頭肉嗎?你怎麼下的去手?”
當白景炎看見肖瀟脖子上,怎麼遮也沒辦法遮蓋住的深色吻痕時,大概就猜到怎麼回事了。
容城墨捻滅了菸頭,他吐出最後一絲菸圈,眸光幽涼,“我拿她沒有辦法。”
“肖瀟沒事,就是有點氣血不足,回頭我讓人送點藥過來,你監督着她喝,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