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結果,是六個人一起去。
當然,是分兩輛車走的。
吃過午飯的豌豆,犯困,窩在晚夏懷裡婚婚打瞌睡,即使是興奮的狀態,她也沒堅持多久。
車開了不到二十分鐘,她就睡着了。
擔心豌豆着涼,車裡沒開空調,晚夏拿着她的小草帽,輕輕的給她扇風。
精緻的五官始終都是淡淡,沒有太多表情,“你派人跟蹤我?”
從出門開始計算,到吃完午飯,前後也不過才三個小時的時間,他早上說是要去公司處理公事的,爲什麼會出現在餐廳裡……
豌豆暈車,只要她在車上,顧邵之就會用百分百的耐心開車。
聽到女人的話,他也不生氣,騰出一隻手探到副駕駛的位置,揉了揉女人頭髮,“沒有,是淮安打電話告訴我的。”
沒人喜歡被跟蹤,她更是特別的方案,他不會再做。
晚夏勾脣笑了笑,嗓音極其的慵懶,“怎麼,知道沈大明星今天在迪士尼做公益活動,你們兄弟倆趕着趟去給人家捧場麼?”
也是滿不容易的。
聞言,顧邵之眉頭皺起,剛好遇到紅燈,他停下車解了安全帶,俯身湊到女人面前,想吻她,卻被偏頭躲開。
“晚晚,你講點道理。”
低沉的嗓音裡,帶着無奈。
“我說錯了麼?”晚夏眨了眨眼,聲音平和,“那我道歉。”
顧邵之目光灼灼的凝着女人的臉蛋,她明明是故意惹他生氣,卻做出一副懵懂無辜的模樣。
很讓人頭疼。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女人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看着他,溫熱的指腹緩緩摩挲着她細膩的肌膚,薄脣輕啓,“我放下工作過來,是陪你,陪安歌,跟別人沒有半點關係,懂?”
如果她和林初只是逛逛街看看電影,他也不會過來。
遊樂場……
在記憶裡,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去過那種地方。
紅燈結束,後面停着的車輛開始催促,晚夏撥開男人捏在下顎的手,淡淡的說,“知道了,你快開車吧,安歌要被吵醒了。”
每一次他這麼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她都會視而不見。
包括他所說的話,她也從不曾聽進耳朵裡,不是逃避,而是根本不想懂。
她不相信,他是愛她的。
顧邵之也習慣了,俊朗的五官溫和如初,眸底的寵溺絲毫不加掩飾。
高高低低的鳴笛聲響起,睡夢中的豌豆有被驚醒的跡象,顧邵之在啓動車子之前,俯身湊過去,在女人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天氣很好,他的心情也不錯。
————
迪士尼是小朋友們的天堂,還沒進門,歡聲笑語熱鬧非凡的氣氛就已經很感染人了。
祁銘是第一次來,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奇和陌生的。
雖然臉上並沒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但絞在一起的手指以及四處觀看都來不及眨眼的眼睛,都透露出了他的緊張和興奮。
將兒子所有的反應都看在眼底的林初,心臟忽然有些疼,起初只是三兩隻螞蟻啃噬的痛感,在幾秒鐘之後,那疼痛就開始往外圈蔓延。
林初看的是祁銘,陸淮安看的是她。
很多很多年前開始,這個女人就已經跟他的生命糾纏在一起,從學生時代,到爲人父母。
她皺一下眉,他就知道原因是什麼。
俯身摸了摸兒子的頭,嗓音是少有的溫和,“這裡有好多人,你牽着妹妹的手,不要讓她摔倒了。”
萌萌噠的小豌豆不太喜歡她,拉着晚夏的手走在最前面,一會兒左看看,一會又看看,遇到認識的玩偶還會興奮的跟一旁的顧邵之講,是哪一部動畫片裡的人物。
祁銘沒有說話,看向林初。
林初笑着親了親兒子的額頭,柔聲說,“去吧。”
她只能跟這個男人一起走,如果兒子跟她在一起,也不會開心到哪裡去。
好不容易來一次,總不能太掃興。
祁銘看了看媽媽,再看了看她旁邊的男人,依然沒有說話,思考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
走到豌豆麪前,低聲問,“要牽嗎?”
小哥哥主動說牽手,這怎麼可以不要呢。
豌豆笑嘻嘻的點頭,“要要要,”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等着哥哥來牽。
祁銘第一次牽着小女孩的手,他有些彆扭,耳根紅撲撲的,配上不苟言笑的稚嫩的五官,看着竟是很可愛的模樣。
可能是大多數的人都去看沈大明星了,道路上的人不是很多,雖然調皮的豌豆是一匹野馬,但好在祁銘很靠譜,晚夏便鬆了手。
現在,六個人是這樣的佈局:
豌豆和祁銘手牽着手走在最前面,一個活潑的笑嘻嘻,另一個被強行拉着去看工作人員裝扮的玩偶。
晚夏和顧邵之走在小朋友後方,始終保持兩三米遠的距離,一個看着孩子,另一個雖然也兼顧着兩個小不點,但更多的,是在她身上。
陸淮安攬着林初纖細的腰肢,走在最後面,一個看着路面,一個看着前面的兩人。
林初看着顧邵之垂在身側的手,握緊,鬆開,再握緊,明明試探着想要去握晚夏的手,最後卻揣進口袋。
嘖嘖嘖,挺有意思。
……
四五點的時間,地面的溫度還很高。
豌豆的年紀太小,基本沒什麼能玩兒的項目,她只能幹樂呵,祁銘比她要大一些,即使很地方都想去看看,但他始終都是規規矩矩的,也沒說要玩兒哪個。
被魚缸裡形狀各異的觀賞魚所吸引,兩個小朋友趴在魚缸前,看得目不轉睛。
一時半會兒沒有要走的意思,大人們就坐在旁邊的長椅休息。
女人額頭起了一層薄薄的汗,顧邵之從她的包裡拿出紙巾給她擦拭,嗓音柔和的問,“熱不熱?我去買飲料,想喝什麼?”
和四年前相比,她的習慣已經全部都變了。
以前喜歡的,現在都成了她討厭的。
晚夏坐在椅子上,她不太關心周圍的人,留意着兩個孩子的一舉一動,“我隨便,問小初吧,她比較挑。”
顧邵之當然不會問,斜睨了一旁坐着的兩人,淡淡的說了句,“又不是沒長手。”
他說完便起身走去店裡,晚夏側首看向無辜的林初,對方攤了攤手,表示不care。
……
顧邵之在飲品店裡被各種小姑娘盯着看的時候,豌豆拉着晚夏和祁銘去了另一條街,因爲有很多穿着王子和公主服飾的人在表演舞蹈。
音樂很有感染力,氣氛也很嗨。
沈大明星在這裡爲公益項目做宣傳,迪士尼卡通人物表演的時候,她可以在一旁休息。
周圍站了很多爲她服務的工作人員,遮陽的、補妝的、整理髮型的、遞水的、扇風的……
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
沈唯一所在的位置,是全場最陰涼、視野最好的,周圍有保鏢,她的粉絲都被擋在圈外,兩個孩子不懂事,憑藉着小小的身體和機靈的頭腦,偷偷的擠了進去。
趴在臺子上,看得目不轉睛。
工作人員的注意力都在大明星的身上,最先發現兩個小蘿蔔頭的還是沈唯一。
推開經紀人給她擦汗的手,皺着眉問,“這兩個小朋友是誰放進來的,他們的家長呢?”
經紀人轉身,順着大明星的目光看了過去。
臥槽,這熊孩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唯一姐你別在意,應該是家長沒注意,我帶她們去廣播室……”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道清麗的嗓音穿過嘈雜的喧囂聲響起,“安歌,祁銘,你們倆怎麼跑到那裡去了?”
是紀晚夏。
沈唯一看到被保鏢攔在外圈的晚夏的時候,喝水的動作便頓住,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
即使表演再新奇,祁銘聽到晚夏的微慍的聲音,還是第一時間反應,牽着妹妹原路返回。
他低着頭,嘴巴動了動,卻什麼都沒有說,像是犯了錯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樣子。
只是眨眼的功夫,晚夏就看不到兩個孩子了,現在找到了,擔心焦急的心情便淡去。
溫柔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祁銘沒關係,是安歌太鬧騰了,不是你的錯。”
被點到名的豌豆絲毫沒有覺悟,不僅沒有承認錯誤,還蹭到晚夏面前笑嘻嘻的問,“姑姑,有好大的泡泡,你看到了嗎?”
她一邊奶聲奶氣的說話,一邊用肉嘟嘟的小手比劃着。
這副萌萌噠的模樣,晚夏就算生氣,也沒辦法撒出來。
只能無奈的笑了笑,溫聲細語的告訴小豌豆下次不能再亂跑了。
沈唯一站起身的時候,保護她的保鏢們自動把路讓開。
她的目光,始終都在兩個孩子的身上,怔怔的問,“這是……”
小女孩好像是叫紀晚夏‘姑姑’,小男孩背對着她,她看不清長相……
晚夏姣好的面龐淡淡的,並沒有任何可以深究的情緒,眉眼清淡,“跟你好像沒什麼關係。”
沈唯一優雅的笑了笑,“晚夏,我沒別的意思,你其實不用這樣的。”
對方護着小女孩的動作即使不明顯,她依然感覺到了。
晚夏擡眼瞧她,沈女神依然是慣有的女神模樣,白色的裙子,精緻的妝容,脣角的笑意都是經過訓練後最完美的弧度。
晚夏也笑,只是那笑很清淡,“沈小姐也不用這樣,我來這裡不是因爲你。”
周圍掀起一陣高高低低的驚歎聲,衆人的視線都落在身後的某個方向,她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子被攬進一個充斥着男性氣息的懷抱。
低潤溫和的嗓音響在耳畔,“讓你在原地等我,就那麼難?”
雖然顧邵之橫在女人後腰上的手臂用了些力道,但姿態卻是溫和的,英俊的眉宇輕皺,似乎是因爲不安分待着的女人讓他好找。
這麼多人看着,而且還是在沈唯一面前,晚夏當然不會推開他。
她眨了眨眼,有些委屈,“我也不想的啊,是安歌……”
表演臺周圍站了很多成年人,小蘿蔔頭豌豆什麼都看不到,蹭到顧邵之跟前,張着肉嘟嘟的小手撒嬌,“顧蜀黍,抱抱。”
這種要求,顧邵之當然不會拒絕。
傍晚時分,太陽還沒有落,被烈日烤了一整天的地面溫度很高。
顧邵之抱起軟萌的小可愛,給她擦着額頭上的汗,嗓音溫和寵溺,“現在有點熱,叔叔先帶你去晚餐,然後再去坐旋轉木馬,好嗎?”
因爲年齡限制,別的項目豌豆玩兒不了,她心心念唸的,就是旋轉木馬。
蹦躂了好幾個小時,她的體力也消耗了很多,被身形高大的顧邵之抱在懷裡,顯得很乖巧,“好。”
就站在幾步遠處的沈唯一,耀眼奪目,卻從未進入男人的視線範圍。
臉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復了落落大方的禮儀,“邵之,你怎麼有空來這裡?”
在她的認知裡,遊樂場是顧邵之怎麼都不可能會來的地方。
顧邵之似乎是這才注意到沈唯一的存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沉靜的黑眸無波無瀾,“晚晚想來看看,我陪她。”
晚夏往男人身邊靠近,並挽住他的手臂,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設計簡單的田園風碎花裙子,長髮也是很隨意的側編着。
站在身姿高大的顧邵之身旁,有些小鳥依人的溫柔感。
精緻的五官漾出明豔豔的笑,如春風般的輕柔,“沈小姐好像對兩個小朋友挺感興趣的。”
她雖然看着沈唯一,但話是對顧邵之說的。
因爲她嬌軟的聲音裡,含着幾分撒嬌的意味,杏眸蓄着淺淺動人的光亮,沈唯一當然不會覺得對方是在跟她說話。
顧邵之深邃的五官俊朗分明,即使周圍大多數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他也毫不在意,就像那些人不存在一般。
懷裡抱着軟萌的豌豆,整個人的氣場都很溫和,只是掀眸看向沈唯一的目光,有着冷淡的疏離。
不需要他開口說話,沈唯一就看懂了他的意思。
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但臉上始終都維持着完美的笑容,“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晚夏的視線從沈唯一攥緊的手略過,勾脣笑了笑,“沈小姐很喜歡孩子麼?在遊樂場做公益,還挺辛苦的。”
明明是很普通的話,卻好像含了幾分諷刺的意味。
圍在舞臺周圍的,大多數都是沈唯一的粉絲,有些聽出了晚夏並不是很善意的‘關心’,輕掩着嘴低聲議論。
在娛樂圈裡打磨了很多年的沈唯一,很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即使心底翻江倒海,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更別說只是小小的諷刺。
淡淡的微笑,“嗯,喜歡,小朋友都很可愛。”
豌豆抱着顧邵之的脖子,糯糯的撒着嬌,“顧蜀黍,我渴了,想喝水。”
顧邵之動作溫柔的拍了拍小女孩的背,嗓音柔和的道,“好,叔叔帶你去。”
淡漠的視線掃過周圍那些低聲議論的人,隱着不顯山不露水的厲色,有警告的寒意。
騰出一隻手握住晚夏,轉身往他來的方向走。
祁銘跟在晚夏身旁,拒絕了對方要牽着他的想法。
沈唯一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場景,就連經紀人提醒她該上臺了,她也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
落日時分,投在地面上的影子,是一男一女牽手漫步的模樣,還有兩個孩子,很像是……一家人。
他們沒有走遠,沈唯一能隱約聽到男人說話的嗓音,溫和寵溺。
“我就只是去排隊給你買杯果汁,一會兒不看着你就不見了,是不是故意的?”
女人往男人身旁靠了靠,聲音嬌俏動人,“都說了是安歌亂跑,我也沒辦法啊,這麼曬,好累的。”
男人鬆開了女人的手,改由攬住她纖細的腰肢,低沉的嗓音裡含着隱隱的笑意,“那下午在餐廳裡,我說陪你一起來,你還不願意?”
女人不高不低的‘哼’了一聲,比起生氣,嬌俏的成分更多,“誰讓你帶了我不喜歡的人,看着礙眼不說,還很影響心情。” Wωω ¤ttκΛ n ¤¢ ○
……
那兩人早已走遠,沈唯一依然怔怔的看着那個方向。
經紀人吞了口口水,低聲提醒,“唯一姐,到你部分了,主辦方在催。”
表面上光鮮亮麗的明星,在這些富豪的眼裡,其實什麼都不算。
見沈唯一沒有任何反應,經紀人捏着嗓子輕咳了兩聲後,提高聲音再說了一遍剛纔的話。
沈唯一秀眉皺起,收回視線,淡淡的說,“我沒聾,也沒瞎,你用不着一直催。”
這不是第一次,經紀人顯然是已經習慣了,臉上沒有流露出半點委屈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扶着沈唯一上臺。
————
吃晚餐的時候,豌豆依然鍥而不捨的跟祁銘哥哥進行單方面的交流,即使對方並不搭理她,她也完全不在意,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
看到了閃着亮光的星星彩燈,也要湊到祁銘跟前傻兮兮的樂。
祁銘的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強,即使豌豆已經把他擠到了最角落的位置,他也依然能端端正正的坐着,不含腰不駝背,有着很好的教養。
偶爾豌豆笑眯眯的拿着一顆葡萄杵到他面前,他擡頭看看媽媽,對方含笑點頭之後,他拿過葡萄,剝好皮餵給豌豆吃。
豌豆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小哥哥雖然不愛說話,但也沒有討厭她。
在林阿姨的助攻下,小哥哥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豌豆膽子就越發大了起來,一會兒說吃這個,一會說要吃那個,眨着眼睛都讓祁銘拿給他。
小朋友一靜一動,畫面很是有趣,晚夏和林初時不時就會笑倒在對方肩頭,但兩個男人倒沒怎麼說話。
雖然話不多,但存在感依舊很強。
兩個人都是安城備受矚目的人物,走到哪裡都是焦點,即使只是坐在餐廳裡吃頓晚餐,自帶的氣場也不容忽視,他們也依舊是主體。
林初吃的很少,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看對面兩個小朋友。
用手肘拐了拐身邊的晚夏,“我跟紀哥哥雖然很多年沒見了,但好歹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能不能走個後門,讓他把閨女給我兒子留着?”
小豌豆實在太可愛了,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晚夏看着她,搖了搖頭。
“爲什麼?”林初不是很高興,“我兒子可是根正苗紅的寶寶,以後長大肯定是居家好丈夫,會對安歌很好很好的,紀哥哥難道還看不上麼?”
晚夏單手託着下顎,溫柔的笑了笑,“這倒不是。”
林初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嗯哼?”
晚夏喝了口茶,幽幽慢慢的說,“我哥的兒子小名叫九九,把妹妹護的很緊,如果看到祁銘對安歌愛答不理的樣子,恐怕不是很喜歡。”
林初,“……”
————
夜晚的遊樂場,跟白天的燥熱喧囂的場面完全不同。
遊客少了很多,道路不再擁擠,所有的建築都點亮了燈光,神秘又溫馨。
林初說祁銘喜歡動物,要帶兒子去看海豚表演,而豌豆盼的是旋轉木馬,兩撥人就分開走了。
在晚夏準備往欄杆裡走的時候,豌豆拉着她的手指搖了搖,大大的眼睛烏黑明亮,是這麼跟她說的,“我想要顧蜀黍陪我一起。”
晚夏的動作頓住,牽脣溫柔的笑了笑,“姑姑陪你不好嗎?”
豌豆認真的想了想,覺得不行,奶聲奶氣的說,“可是、可是以前都是粑粑陪我的,而且男生比較厲害,我怕掉下去。”
晚夏,“……”
旋轉木馬而已,這是什麼道理?
“姑姑也很厲害的,會保護好你。”
豌豆搖頭,眼巴巴的看着晚夏,“姑姑都害怕一個人睡覺,不厲害。”
南灣就是這麼跟她說的,她也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
晚夏再一次語塞,“……”
豌豆癟着嘴,就那麼可憐巴巴的看着她,模樣就是:沒有顧蜀黍陪,搞不好寶寶就會哭的。
一分鐘後,晚夏扶着額閉了閉眼,回頭看向倚靠在欄杆的顧邵之,對方單手插兜,白色襯衣袖口半挽到手肘,欣長挺拔的身姿散發着男性荷爾蒙的魅力。
不知道爲什麼,她說不出口。
顧邵之挑了挑眉,俊朗的眉宇之間蓄着笑意,目光灼灼的凝着女人,緩緩慢慢的說,“你親我一下,我就答應。”
正文 262.【露水之夏】“這幾年,邵之沒有一天是開心的。”
晚夏的腦子死機之前,回憶了一下男人剛纔說的話:你親我一下,我就答應。
親一下??
小學生都不玩兒這一套了好嗎!
顧邵之氣定神閒的倚靠在欄杆上,含笑凝着模樣呆滯懵懂的小女人,修長的手指捏着手機屏幕,緩而慢的轉動着。
白色襯衣加西裝褲,是最簡單幹淨的衣着,左腳尖輕點着地面,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閒適慵懶的姿態。
眼裡的意思很明顯:你不動,我也不會動。
他確實不用着急,因爲……有人替他着急。
“姑姑,你親顧蜀黍一下好不好?”豌豆拉着晚夏的手臂晃了晃,豎着一根肉嘟嘟的手指在比在嘴巴前,糯糯的聲音是商量的語氣,“就一下。”
她記得顧蜀黍說過,他會和姑姑永遠都住在一起,就像爸爸媽媽一樣。
所以,她覺得是可以親親的。
晚夏,“……”
是誰說不可以讓男孩子親的?
爲了一個旋轉木馬就把她給賣了?
晚夏突然有些後悔,由着孩子的意思來遊樂場這種會失控的地方,努力保持着微笑,低頭看向小蘿蔔蹲,
抿了抿脣,“大庭廣衆,不好……吧?”
周圍都是人,她不要面子的嗎?
豌豆天真的眨了眨眼,“姑姑你是在害羞嗎?”她笑嘻嘻得捂住自己的眼睛,“那我閉眼,保證不會偷看的哦。”
雖然是很認真的保證,但……肉嘟嘟的手指什麼都擋不住,兩隻烏黑明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着。
晚夏,“……”
顧邵之依然靠在原本的位置,閒適隨意,豌豆看晚夏沒有一點要往那個方向走的意思,開始癟着嘴撒嬌,“姑姑……”
晚夏最招架不住的,就是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要哭的模樣。
明知道是裝的,卻還是不忍心拒接。
晚夏閉了閉眼,無奈的捏着豌豆軟軟的臉蛋,“好了好了,別裝了。”
豌豆果然是演技派,上一秒眼眶裡還有亮晶晶的眼淚,下一秒就立刻放晴,高興的又蹦又跳,速度堪比鼠標右鍵刷新。
嗯,她是高興了,但晚夏的心情很一言難盡。
往男人所在的位置走的時候,雙腿彷彿有千斤重,能多慢就多慢。
顧邵之看着停在一步遠處的女人,緩緩的勾脣,“很勉強麼?”姿態優雅矜貴,嗓音不急不慢,“那算了,正好我公司裡還有事……”
“顧邵之!”
是的,顧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不耐煩的打斷了。
晚夏擡起頭,水墨勾勒般的眉輕皺,面色不善的瞪着男人。
如果豌豆不在場,別說親一下,脫衣服都可以……
畢竟,在她回到安城的第三天,就已經跟這個男人有過最親密的‘交易’了,過了那個坎,其他的也不是很難忍受。
女人這樣耳根隱隱泛紅,被惹惱之後瞪着顧邵之的模樣,在對方眼裡,卻是格外的活色生香。
顧邵之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紀晚夏了,他轉着手機的動作停頓,俊朗分明的面龐也有片刻的怔神。
他移開視線,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整理着襯衣袖口,舉手投足都帶着與生俱來的矜貴。
薄脣輕啓,慢條斯理的道,“紀小姐不願意還是算了吧,我雖然很想得到美人一吻,但也不好仗着安歌的喜歡勉強你。”
這是顧總很擅長的技能。
晚夏閉了閉眼,她不止想在那雙擦的鋥亮的皮鞋上踩一腳,她很想說:“嗯,是挺勉強的,那就算了吧。”
但……在她開口之前,不知不覺蹭到兩人腳邊的豌豆握着她的手指,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的賣慘。
“姑姑,你快一點嘛!別的小朋友都開始玩兒第二次了,我還沒有摸摸小馬。”
晚夏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髮,想借着這個動作掩飾自己不太自然的表情,模樣有些無奈,“轉過去。”
“哦哦,”小豌豆點頭應着,並且落於實際,轉了180度,用後腦勺對着兩人。
因爲豌豆總會偷偷扭着頭瞄,晚夏試了幾次,都沒能邁出最後那一步。
手指攥着薄薄的裙子,那是無意識的動作,瞪着男人的杏眸帶着一種無法形容的光亮。
似嗔非怒,“你是不是故意的?”
顧邵之勾了勾脣,毫不隱瞞自己的私心,“嗯,是。”
這裡是歡聲笑語最多的地方,也是最童真乾淨的地方,他死寂的心臟似乎是活了過來。
晚夏,“……”
她想,一秒鐘的時間,眼睛一閉一睜就結束了,沒什麼不能做的。
這麼一想,她覺得也不難。
於是,在深呼吸之後,她往前邁了一步,閉上眼睛的同時踮起了腳尖,原本脣瓣碰一下就能離開,卻被攬着腰帶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屬於男人的氣息極其濃烈的竄進口腔,帶着淡淡菸草的味道侵佔她的呼吸,男人的黑眸輕瞌着,是專注的沉淪。
晚夏愣住了神,竟忘記了要推開他。
旋轉木馬啓動,輕盈歡快的音樂聲響起,還有一閃一閃的彩燈,豌豆的注意力被吸引,目不轉睛的盯着看。
顧邵之只是動作溫柔的攬着女人的腰肢,其他什麼都沒有做,除了親密相接的脣瓣,她的身體都是自由的。
不僅沒有推拒,而且依然處於柔軟的狀態。
他忍不住吻的更深。
宛若有強大的電流從晚夏身體的四肢百骸裡竄過,無法控制的心跳感席捲了她,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的睜着眼看着吮吻着自己脣瓣的男人。
他在這種事情上,從來都不是溫柔的作風,即使只是吻,也都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唯一的一次如沐春風般的親吻,是在……婚禮現場。
那個……就連陽光和過往的風都格外溫柔的夏天。
似乎有低沉溫潤的嗓音跨過四年的時光,響在耳畔,“晚晚,我愛你。”
旋轉木馬的音樂聲,遊客說話的聲音,煙花在空中炸開的聲音,彷彿都不存在。
連呼吸都是寂靜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心底提醒她:
紀晚夏,他又在騙你。
推開男人攬在腰間的手臂,往後退了一步,精緻的五官漾出明豔豔的笑,但聲音卻是極其冷淡的,“陪安歌玩兒一次的價錢是一個吻,顧總親了這麼久,這旋轉木馬是不是可以轉到天亮了?”
她用的字眼,是‘價錢’這兩個字。
宛如一盆冰水,僵顧邵之從頭淋到腳,渾身都是溼透的。
一秒鐘以前,她還是柔軟的靠在他懷裡,即使那一廂情願的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他也是欣喜的。
因爲她的迷失、和加快的心跳。
而現在,那些彷彿都只是一場夢。
顧邵之打開微磕着的黑眸,潭底的柔情蜜意潮水般褪去,表面是一層冰凌凌的霜,淡淡的看着僅一步之遙的晚夏。
她明明就在眼前,他卻抓不住。
旋轉木馬再一次停了下來,豌豆早已急不可耐,轉過身噠噠噠的跑到顧邵之的腳邊,“顧蜀黍,你可以抱我嗎?”
因爲豌豆的出現,僵硬的氣氛被打破。
顧邵之移開視線,不再看着晚夏,把手機放進口袋後,俯身抱起軟萌的小包子。
邁開長腿往圈內走,嗓音溫和的問豌豆,“喜歡哪一個?”
豌豆早就相中了,沒有猶豫沒有糾結,指着最小的那一匹,興奮的不能自已,“那個粉色的!”
顧邵之淡淡的笑了笑,“好。”
無論豌豆有什麼要求,他都會說好。
旋轉木馬啓動後,他就站在一旁,護着搖頭晃腦的豌豆不會掉下去。
一圈一圈的轉着,他再也沒有看過欄杆外的晚夏,似乎……就像她說的,這只是衆多交易的一種,他收了錢,現在只是在履行承諾。
隨着木馬的轉動,兒歌放完一首,就會換另一首,豌豆都會跟着一起唱,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
晚夏想,這應該是豌豆來安城的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一次了。
旋轉木馬第三次啓動的時候,晚夏轉過身,不再看那一大一小。
身後是孩子們熱鬧的歡聲笑語,眼前是寂靜又沉默的夜空,她清淡的眉眼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淡淡的,旁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
精疲力盡的豌豆,剛被晚夏抱上車就睡着了。
從遊樂場到清水灣別墅的這一段路程,車內寂靜一片,沒有人說話。
只是到家的時候,顧邵之停好車後,下車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淡淡的對晚夏說了三個字,“我抱。”
他的意思當然不是要抱着晚夏進屋,而是她懷裡的豌豆。
車開了多久,豌豆就睡了多久,晚夏就抱了她多久,一直都沒怎麼動過,半邊身子都是僵硬的。
就連下車,都有些困難。
對於男人的善意,她沒有拒絕。
顧邵之俯身,從她懷裡抱過豌豆,並沒有邁步往院子裡走,而是站在車旁。
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晚夏好像能明白他的意思。
抿了抿脣,擡手挽住男人的手臂,藉着他的力挪動僵硬的雙腿,低低的說了聲,“謝謝。”
對於這句客套的‘謝謝’,顧邵之沉默不語。
他抱着熟睡的豌豆,晚夏就先往臺階上走了兩步,密碼沒有換,還和四年前一樣。
然而,她剛輸入了兩位數字,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氣勢洶洶的女聲,“顧邵之,你挺能耐啊!你竟然敢……”
顧夫人的話戛然而止,暴躁的小脾氣也在這一瞬間也全部都冰凍消融,化爲烏有。
因爲,她以爲開門後,看到的會是嬌豔的纏在兒子身上的某個妄圖鑽空子的女人,也就是臥室裡那些女士衣帽的使用者。
卻不想是晚夏,她曾經的兒媳婦。
眼裡驚喜被溼潤的液體覆蓋,嗓音哽咽,“晚、晚夏啊,這幾年你都去哪兒了?邵之找了你那麼久都沒有一點消息,媽媽都擔心死了。”
顧母此時忘記他們已經離婚了,話是順嘴說出來的,沒有改口。
晚夏也沒想過,她會在這種時機跟過來查崗的顧母撞到,她的手還僵在空氣裡,維持着輸密碼開門的動作。
脣瓣動了動,“伯母,我……”
“媽,你過來怎麼不提前打聲招呼?”身後響起的嗓音,解救了她尷尬的不知所措。
顧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不再擋在門口,拉着晚夏進門,不悅的斜了顧邵之一眼,“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媽媽貼心的來關心兒子,你告訴我需要打什麼招呼?”
一般這種情況,顧邵之都會選擇不說話,但今天不一樣。
抱着豌豆進門,換了鞋之後,淡淡的開口,“很晚了,我讓司機送您回家。”
這是逐客令。
顧母就不是很高興了,垮着臉反問,“才十點而已,怎麼就是‘很晚了’?再說了,這難道不是我的家嗎……”
她注意到了顧邵之懷裡抱着的小人兒,“咦?”降低了音調,好奇的問,“這是哪裡來的小不點?”
“路上撿的。”
顧邵之面無表情的回答,也沒有給顧母走近看清孩子長相的機會,直接抱着豌豆上樓。
傭人請假,客廳裡,只剩下顧夫人和晚夏。
很安靜,氣氛也有些尷尬。
……
晚夏泡了杯茶給顧夫人,低聲解釋,“伯母,那是我哥的女兒。”
她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後,顧夫人順勢拉着她的手,讓她坐在身邊。
聽到晚夏的話,顧母眼底的光亮隕落,似乎有些失望,“……這樣啊。”
她剛剛還想着,那小姑娘有沒有可能是她的孫女……
當初兩個孩子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感情也很好,兒媳婦卻一直都沒有懷孕,她盼了又盼,卻沒想到,最後盼來的不是寶寶,是兩人離婚的消息。
顧母喝了口茶,試探着問,“晚夏啊,你跟邵之是不是……”
是不是和好了?
從看到顧母的那一刻,晚夏就知道會面臨什麼,她落落大方的坐在顧母身側,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媽……”顧母說出一個字就停住,她記起應該改口,“阿姨雖然不知道你和邵之離婚的原因是什麼,但肯定是他的錯。”
婚離的太突然,前後也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明明一個星期前,兩人還一起回顧家吃過飯,說話眼神都是蜜,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破裂的前兆。
晚夏低着頭,陪着豌豆在遊樂場玩兒了大半天,她側編着的長髮已經散開,額前的碎髮傾落,暖黃色的光線在臉頰投下一排剪影。
她所有的情緒,都藏得乾乾淨淨,低聲說,“是我的原因。”
顧母拍了拍晚夏的手背,不再是面對兒子時的‘頑童’,而是慈愛的模樣,“兩個人相處,總會有摩擦,邵之以前沒認真談過戀愛,其實他跟你一樣,都是在這段婚姻裡慢慢學會愛,知道什麼纔是愛。”
她很享受五十多歲的生活,其實年紀大了其實沒什麼好處,只是有些事情,在年輕的時候真的看不懂。
需要時間和歲月的沉澱。
她吃過虧,也後悔過,所以想讓兩個孩子少走些彎路。
“不管你和邵之以後怎麼樣,有時間的話能不能去顧家看看老爺子?他見到你,應該會很開心的。”
顧父在顧邵之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除了旁系的兄弟姐妹,跟顧邵之最親的人,就只有顧老爺子和顧母。
無論是挑剔的顧母,還是嚴厲的商場老將,都很喜歡晚夏。
離婚的那段時間,顧家覬覦顧氏集團的人暗中操作,導致顧氏資金鍊斷裂,同顧邵之爭搶顧氏的掌控權,是顧邵之經歷的人生中,最艱難的日子。
所以纔會有人說,紀晚夏沒良心。
在顧邵之有權有勢的時候纏上他,享受了所有顧太太該有的權利,卻在他跌入谷底時毫不留戀的抽身離開。
往日恩愛,都不過只是假象。
晚夏點了點頭,脣邊牽扯出一抹淡淡的笑,開口給予迴應,“……好,有時間我會去的。”
顧母其實也明白,如果兩個孩子沒有緣分,‘會去看看’的話也只是禮貌的說辭。
顧邵之被醒了鬧騰的豌豆絆住腳,暫時脫不了身,顧母喝完了一杯茶,也沒有看到兒子下樓。
在離開之前,她是這麼對晚夏說的,“這幾年,邵之沒有一天是開心的,至於原因,阿姨想,晚夏你心裡其實是知道的。”
……
顧母走後,晚夏在客廳裡又坐了十來分鐘。
給慕瑾桓發了條短信之後,站起身,上樓。
顧邵之給豌豆洗了澡,並且把她哄睡着,關上房門的時候,晚夏剛好踏上最後一級樓梯,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六七米遠。
只是二樓走廊裡的光線很昏暗,他看不太清女人的神情。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等到她走近纔開口,“我媽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
雖然這麼問了,但母親的性格,他多少都是瞭解的。
晚夏手裡還拿着豌豆的遮陽帽,擡起頭看着男人沉靜無瀾的俊臉,牽脣笑了笑,“沒有啊,只是玩兒一天,有點累。”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是沒有緣由的沙啞。
顧邵之身上的白色襯衣高級面料被豌豆攥了一圈褶皺,比起平日裡的高貴妥帖,此時多了幾分生活氣息。
棱角分明的五官沒有太多的情緒,黑眸裡千絲萬縷的深情都被表層的冷漠遮蓋,沒有半點可以深究的證據。
“安歌睡的很淺,你去主臥洗漱,睡衣和毛巾櫃子裡都有。”
在女人開口拒絕之前,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去書房。”
晚夏回過神來的時候,男人已經走進了書房,空蕩的走廊裡,她投在地面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明明是很強勢且不帶任何感情的語句,甚至可以說是‘命令’不知道爲什麼,她的潛意識裡竟然沒有一點要跟他反着來的勁兒。
走到臥室門口,推開門,打開燈,黑暗被暖色調的光線驅散。
最先進入視線的,是牀頭那張四年前的婚紗照:她穿着潔白的婚紗,靠在男人肩頭,眉眼彎彎,是最乾淨的笑容,臉頰還有淺淺的梨渦。
晚夏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視線並沒有在照片上過多停留。
打開櫃門,只拿了一條浴巾,走進浴室。
————
書房。
顧邵之沒有處理公事,而是開了瓶紅酒。
整個房間只有書桌上的那盞檯燈亮着,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依舊是昏暗的。
顧邵之坐在沙發上,幾乎能和窗外的暗色融爲一體。
一根菸,一杯酒。
直到酒瓶見了底,他才站起身,因爲酒精的緣故,他的呼吸有些重,頭也很疼,視線模糊混沌,從書房到臥室的過程,他就只解開了襯衣的兩顆釦子。
他失去了耐心,煩躁的扯開了身上染了菸草味道的襯衣,隨手扔在一邊。
在打開衣櫃的門,準備拿毛巾去洗澡的時候,聽到了某些瓶瓶罐罐倒在地上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女人低低的驚呼聲,“啊!”
現在是將近凌晨一點的時間,在主臥洗澡的某個女人應該早就回側臥睡覺了。
畢竟在棟別墅裡,她一分鐘都不想看到他。
即使大腦被過量的酒精侵蝕,顧邵之仍然在第一時間反應,大步跨到浴室門口,想都沒想就推開門。
卻看到浴室裡的場景的,猛然停住。
用最簡單的四個字形容:誘惑、香豔。
趴在地板上的晚夏只圍了條浴巾,堪堪只遮住重要的部位。
兩條修長的腿全部暴露在空氣裡,黑色的長髮還滴着水,有的貼在臉頰,有的粘在優美的天鵝頸上,杏眸泛着迷人的水光,霧濛濛的看着男人的時候,帶了些嬌羞。
因爲在熱水裡泡了兩個多小時的原因,她渾身的肌膚都變成了淺淺的緋色。
四目相對後,她在男人眼裡看到了慾望,耳根越發的燙,下意識的攥緊胸前的浴巾,“那個、我有點累……泡着泡着就睡着了,時間太久,缺氧……”
顧邵之喉結不自然的滾動,嗓音暗啞,“所以就摔倒了?”
這裡是主臥,他沒有在書房休息的習慣,就算因爲工作熬到了凌晨,也會在上班之前回臥室休息。
晚夏擡起頭,細白的牙齒輕咬着脣瓣,模樣很無辜,“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正文 263.【露水之夏】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護着沈唯一而已。
像是被千年狐妖蠱惑了一般,顧邵之明知道她是在撒網,卻還是禁不住誘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不受大腦控制。
他還未從蝕骨的旖念中回神的時候,就已經邁開長腿走進浴室,將摔倒在地上的小女人打橫抱起。
卻沒有動,就站在浴室裡。
黑眸裡的溫度上升,嗓音被酒精浸泡的極其暗啞性感,“然後呢?”
晚夏低着頭,臉頰的緋色越來越動人,嬌軟的聲音如同風鈴一般動聽,“……當然是出去啊,我的頭好暈,再待一會兒估計就得給我叫救護車了,我可不想這個樣子被送進醫院,好丟人。”
浴室裡氤氳着水蒸氣,暖黃色的燈光下,兩人投在的影子重疊。
顧邵之呼吸重了幾分,體內的酒精漸漸發酵,眸色滾燙,喉結不自然的滾動,抱着女人走出浴室。
晚夏被放到牀上的時候,她的手臂依然環在男人的脖子上,連帶着對方沉重的身體一起倒進柔軟的牀榻。
杏眸帶着水媚一般的霧氣,攝人心魄。
顧邵之是酒醉後的狀態,沒有任何防範就被帶着倒入大牀,所有的重量都壓在女人身上。
美人出浴所特有的清香竄進鼻息,刺激了體內蠢蠢欲動的旖念,眸色是燥熱的隱忍,“是不是哪裡摔疼了?”
女人的手臂依舊圈在脖子上,他藉着擡手拉開她的動作移開視線,嗓音沙啞不堪,“乖,你等一會兒,我出去買藥,很快就回來。”
晚夏沒有說話,嬰兒般柔嫩的肌膚泛着迷人的光澤,水眸一動不動的凝着他。
牙齒輕咬着脣瓣,這是無聲的邀請。
顧邵之身子一繃,‘轟’的一聲,燎原之火徹底燃開。
晚夏還沒有開始下一步動作的時候,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扣在頭頂,男人帶着菸草和香醇紅酒的味道的薄脣便霸道的覆了過來。
急促,氣勢洶洶的掠奪。
像只蟄伏已久的野獸,猛然間發動了奪人心魄的攻擊。
激烈的噬吻過後,顧邵之混沌的大腦卻漸漸恢復清明,咬着晚夏耳後的肌膚。
是在隱忍。
沙啞的嗓音帶着某種意味不明的情緒,慢條斯理的問,“晚晚,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故意‘不小心’睡着,故意在他回到臥室的時候摔倒,故意讓他失去控制甘願走進她設好的圈套。
“這一次想要的是什麼?嗯?”
晚夏既然存了心思勾引他,目的就不會單純。
剛剛結束的吻太過激烈,她的呼吸還很不平穩,臉蛋紅的幾乎要滲出血來,“城南精神病院的丘正,我要見他。”
聲音嬌軟無力,透着蝕骨的魅惑。
但落進顧邵之耳裡,卻彷彿是帶着銳利的刀刃,緩而慢的颳着他的心臟。
脣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呵!顧邵之,你想什麼呢……
低沉沙啞的嗓音緩緩慢慢的道,“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而已,隨隨便便動用點關係就能見到,紀小姐竟然不惜用身體來交換……我也是挺意外的。”
稍微帶了些情浴的吻,她就會就覺得難以忍受。
別說更親密的上牀……
晚夏在浴缸裡泡了兩個多小時,身子虛軟嬌弱,絲毫沒有那會讓男人絕望的僵硬。
手臂攀上男人的肩,媚眼如絲的笑,“別人是別人,顧總是顧總,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高月已經給了她確切的回覆,她不想再等了。
“女人也是有生理需求的,顧總這麼好的條件,怎麼算我都不吃虧啊。”
在他身邊多待一天,裹在心臟外的堅硬外殼就會軟化一分,她害怕自己會忘了死去夏淺,忘了病牀上的秋白。
她聽到男人低笑了一聲,嘲諷的意味很明顯。
意識開始變的混沌、渙散。
跌入那無底的深淵。
……
天際泛白的時候,臥室裡的溫度依然曖昧旖旎。
“晚晚,你是不是……恨我?”
低沉沙啞的嗓音響在耳畔。
晚夏怔怔的睜開眼睛,滿室的黑暗,是她最好的保護色。
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她只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男人的脣摩挲到眼尾,溫柔的吻勢掩飾了那近乎粗暴的掠奪,晚夏閉上眼睛主動弓起身子貼近他。
漾出輕柔魅惑的笑,聲音嬌軟蝕骨,“我恨你……做什麼?”
***夏淺的人不是他;開車撞了秋白的人不是他;跟受盡凌辱的夏淺說,秋白永遠都不會醒來,導致夏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的醫生不是他;紀家別墅的那場大火也不是他造成的……
他什麼都沒有做過,只是護着沈唯一而已。
四年前的顧太太有立場恨他,四年的紀晚夏並沒有任何資格談‘恨’這個字眼。
顧邵之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女人的下顎,脣舌流連在她的眉眼周圍,這雙藏着滿天星辰的眼睛裡,再也沒有因他而閃動的光芒。
明明她就在他身下,明明是最親密無間的歡愛,卻有一種他窮盡山水都抓不住的縹緲。
他忽然有些後悔,後悔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慾望,給了她疼痛,也給了她煎熬。
雖然是這麼想着,但他也沒能停下來,依然是肆虐的攻勢,“你不恨我麼……嗯?晚晚,你不恨我麼?”
晚夏的目光恍惚混沌,她想是身處在漫無邊際的沼澤裡,霧氣彌散,將所有的光亮都遮擋。
她的身體正一寸寸的陷入沼澤,沒有人可以將她拉出去。
牽脣輕輕的笑開,“不是恨,難道是……愛麼?”
——-——
早上晚夏去叫豌豆起牀的時候,對方眼睛都還沒睜開,就趴在枕頭上糯糯的說,“我想要顧蜀黍給我穿。”
她的原則是,晚上睡覺前誰給她脫的衣服,第二天就要是誰給她穿上。
晚夏怔了怔,但很快恢復自然。
溫柔的把小女孩從被窩裡挖出來,抱着她親了親,“不行誒,叔叔已經去上班了。”
豌豆有些失望。
軟噠噠的趴在晚夏肩窩裡,小大人一般的嘆了口氣,“……那姑姑幫我吧。”
這口氣,聽着好像有些退而且其次勉強。
晚夏故意做出一副受傷的模樣,把沒長骨頭的小女孩從懷裡拉出來,“哦,有人不高興了嗎?那自己換好了。”
豌豆很聰明,連忙在晚夏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撲騰着肉嘟嘟的手臂緊緊的抱着晚夏不肯撒手,頗有些討好賣萌的意思。
“姑姑你別生氣,我最喜歡你了。”
剛睡醒的小奶音,簡直都能軟化鐵骨錚錚的硬漢,更別說本就對她沒有任何抵抗力的晚夏。
失笑的勾了勾小寶貝的鼻子,“就你嘴甜。”
豌豆眨着大大的眼睛,萌萌噠的傻笑。
……
吃過早飯,豌豆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着玩具日常逗貓。
晚夏化了妝,眼底的倦色被遮擋,但徹夜未眠的後果就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掌心託着沉重的腦袋,目光怔怔的看着豌豆跟貓咪滾作一團。
溫柔的喚小女孩的名字,“安歌。”
豌豆忙着給貓咪順毛,沒有擡頭,糯糯的應了一聲,“嗯?”
晚夏輕輕的摸了摸她軟綿綿的頭髮,脣邊揚起淺淺的弧度,“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時候,姑姑給爸爸發消息了,讓他來接你回家。”
豌豆畢竟只有三歲,從小被泡在蜜罐裡寵着,養成了最天真簡單的性子。
什麼情緒都藏不住。
聽到晚夏的話,立刻擡起頭,撲哧撲哧爬到晚夏懷裡,眼裡的期待和興奮很明顯,“姑姑,我真的可以回家了嗎?”
晚夏笑了笑,“嗯,可以。”
豌豆好高興的,小臉格外明媚,奶聲奶氣的問,“那粑粑什麼時候來接我呀?”
雖然姑姑很好,顧蜀黍也好,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爸爸和媽媽還有哥哥更好。
從她開始記事起,就沒有離開過爸爸,每一天都是超級想家的。
晚夏把小女孩抱到懷裡,溫柔的回答,“中午的飛機,下午三點多就能到,姑姑帶你去機場,等吃過飯,晚上你就能見到媽媽了。”
豌豆高興的直拍手,眼睛都眯成了一條彎彎的縫。
她還小,對時間沒有概念,隔幾分鐘就跑到晚夏跟前,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問,“姑姑,什麼時候到三點呀?”
就連吃午飯的的時候,她也沒有忘記。
每問一次,晚夏都很認真的回答她,還有五個小時,還有四個小時,還有三個小時……
豌豆平時都有午睡的習慣,今天可能是因爲心情特別激動特別興奮,沒有一點瞌睡的跡象。
晚夏也不會勉強,隨着她在地毯上翻滾,“姑姑要上樓給你收拾行李了,你想就在客廳裡玩兒,還是想跟姑姑一起?”
豌豆連忙爬起來,張着手臂求抱抱,“一起一起。”
晚夏彎脣笑了笑,“好,一起。”
她目光裡的眷戀和不捨,小朋友都看不懂。
————
下午三點二十,飛機準時到達。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出來的時候,豌豆就像一匹脫了繮的野馬,甩開晚夏的手,噠噠噠的往前跑,整個大廳都回蕩着她清脆靈動的笑聲。
慕瑾桓快步走過去,皺着眉將兩個多月不見的女人抱進懷裡,沉聲訓斥,“慢點跑,這麼多人,萬一摔倒了怎麼辦?”
他是出了名的女兒奴,即使是在教訓豌豆,氣場也是極其溫和的。
豌豆本來見到爸爸很開心,可被抱起來的時候,她就忍不住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裡掉在臉蛋上。
緊緊的抱着慕瑾桓的脖子,哽咽着表達自己的思念,“粑粑,我好想你。”
女兒這副模樣,慕瑾桓心臟軟了又軟,就連冷峻堅毅的五官也呈現出一種極其柔和的姿態。
輕輕的拍了拍女兒的背,“知道,所以爸爸來接你回家。”
豌豆怎麼都不肯自己走,賴在爸爸懷裡,抽抽搭搭的撒着嬌,“抱抱”。
慕瑾桓只是想讓女兒在地上站一會兒,他給她擦擦眼淚,可豌豆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小臉埋在頸窩裡,說什麼都不聽。
只能無奈的抱着她往晚夏所在的方向走去。
小女孩撒完嬌之後,有些害羞,晚夏是很上道的人,當然不會開口打趣,因爲三歲的小朋友也是要面子的啊。
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樣子,自然的跟慕瑾桓打招呼,“哥,不好意思啊,你那麼忙,來回跑一趟很辛苦,對了,嫂子呢?”
不是說,要一起過來的麼?
慕瑾桓不動聲色的看着面前微笑的晚夏,和上一次見面相比,又瘦了些。
精神也不太好。
領口露出的鎖骨上,隱約蜿蜒着淺淺的痕跡。
他是男人,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深邃的黑眸帶了點陰沉,低眸,低聲哄了哄彆扭的豌豆。
再次看向晚夏的時候,潭底就恢復了慣有的沉靜,嗓音溫和,“最近不忙,來回也就一天的時間而已,你嫂子有點不舒服,在家休息。”
不舒服……
晚夏擔心的問,“嚴重嗎?”
“不嚴重,熱感冒,吃了藥就好多了。”
聽他這麼說,晚夏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機場大廳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兩人並排往出口的方向走,慕瑾桓是一個人來的,而且晚上就飛回青城,沒有帶一件行李。
雖然他懷裡抱着軟萌的小可愛,但還是很細心的幫晚夏擋去行色匆匆的路人的碰撞,這是他很多年前就有的習慣,動作很自然。
晚夏在他面前,整個人都變得輕鬆活潑了些,話也比平時多,“哥你吃午飯了嗎?我定好了位置,就是以前你很喜歡的那家中餐廳,我前幾天偶然路過,沒想到還開着,老闆的女兒都結婚了。”
她記得,好像還在高中學生時代的時候,那家餐廳就在了。
慕瑾桓有些意外,“還開着?”
“是啊,我當時就想進去嚐嚐味道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的,”晚夏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但想着一個人沒什麼意思,就沒去。”
很多時候,人懷念的根本不是某一道菜,也不是某一家餐廳,而是那些回不去的時光。
慕瑾桓失笑,側首睨着她,“你是等我過來結賬的吧。”
晚夏眨了眨眼,“哎呀不要戳穿嘛!”
豌豆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抹了把眼淚,一抽一抽的問,“粑粑,姑姑,你們在說什麼?”
本寶寶忙着哭沒聽清啊。
慕瑾桓低頭瞧着女兒可憐巴巴的小臉,頗有興致的問,“哭完了?”
豌豆愣了一會兒,搖頭,“……沒有。”
慕瑾桓接過晚夏遞來的紙巾,動作溫柔的給小可憐擦眼淚,“那你再哭一會兒。”
豌豆,“……”
————
餐廳的位置在市中心,四點多的時間,不是飯點,基本沒什麼客人。
靠窗的位置,陽光落進來,光線很明亮溫暖。
晚夏點的菜,都是以前她跟慕瑾桓一起來的時候固定不變的那幾道。
也許是換了廚師,又或者心境變了,她總覺得沒有以前的味道。
表達完思念之情的豌豆,乖巧的坐在凳子上,她還不會用筷子,認真的用勺子吃飯的模樣很可愛。
慕瑾桓喝了口茶,擡眸看向對面的晚夏,嗓音溫和的喚她,“晚晚。”
豌豆像是要給爸爸看她最近長大了好多,堅強的拒絕了幫助,用勺子跟那碗麪條做鬥爭。
晚夏脣邊的弧度一直都在,看得津津有味,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嗯?”
慕瑾桓眸色複雜,如幽遠的山峰霧景,只是坐在那裡,便自成一屆。
茶杯的裡的熱氣氤氳而上,棱角分明的俊臉更添了幾分諱莫如深,“真的不要我插手?”
聽到他的話,晚夏脣邊的弧度有那麼短暫幾秒鐘的凝滯。
“要啊,”她眨眼微笑,“我不是託嫂子請盛醫生幫忙了嗎?”
精神病院的那個人是真瘋還是假瘋,只有青城最有權威的精神科醫生盛薄言給出的結果,她纔會相信。
慕瑾桓是看着晚夏長大的,當然清楚她是在顧左言他,“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他的妹妹有多善良乾淨,沒人比他清楚。
很多事情,一旦開始了,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能避免就避免。
他自認不是什麼好人,骯髒不堪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不在乎再多一件。
豌豆還在跟不聽話的麪條較真,周圍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耳。
晚夏低着頭,眉眼間的笑意淡去之後,五官很清淡,“哥,我如果沒能親手讓殺人兇手嚐嚐絕望的滋味,恐怕這輩子都不敢去見……去見夏淺。”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彷彿是被寒冬瑟瑟的風吹乾過一般。
慕瑾桓眸色沉了沉,嗓音平波無瀾,“我會做的很乾淨利索,你委屈自己跟顧邵之耗,我看着心疼。”
無論他現在姓什麼,他曾經姓過‘紀’,紀晚夏這輩子都是他的妹妹。
晚夏鼻腔發酸,擡頭的時候,眉眼卻綻出很溫婉的笑意,“哥,我挺好的。”
顧邵之對她有求必應,沒什麼可委屈的。
慕瑾桓看着微笑的晚夏,不再堅持。
喝完半杯茶後,他低沉着嗓音道,“有需要就給我打電話,哪怕是凌晨,我也會過來。”
這是昨晚慕太太吩咐過的話,當然,也是他心中所想的。
晚夏笑了笑,輕柔的應着,“好。”
……
慕瑾桓是七點多回青城的飛機。
被抱着走出餐廳之前,豌豆搖晃着肉嘟嘟的小手,糯糯的對晚夏說,“姑姑再見,我會想你的哦。”
晚夏忍住想要再抱抱小女孩的念頭,站在原地揮手,聲音和微笑都是同樣的溫柔,“再見安歌,姑姑過一段時間就去看你。”
“好,”豌豆點頭,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鉤。”
晚夏被豌豆童真的動作逗笑,她邁步走近,同她拉鉤,最後還蓋了章,“好了。”
慕瑾桓將晚夏的不捨看在眼裡,心中似有千言萬語,但最後也只是說,“安城的秋天氣溫變化大,你記得早晚添衣服,不要生病。”
晚夏點頭應着,送他出門,“哥,你路上小心。”
“嗯。”
……
車尾消失在視線後,晚夏深呼吸,回到餐廳裡。
她什麼都沒有做,就只是單純的坐在椅子上,單手託着下巴,目光淡淡的看着窗外車來車往的街道。
天色變暗,餐廳裡的客人也多了起來。
晚夏從那混沌恍惚中回神的時候,發現對面原本空着的位置,多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美人兒驚訝詫異的模樣,也都是美的。
靳司南慵懶隨性的靠着椅背,嘆了口氣,“我突然覺得有些挫敗。”
晚夏沒懂他是什麼意思。
“我坐在這裡的時候,六點不到,”靳司南撥開襯衣袖口,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現在是六點二十七分,也就是說,安城有無數千金小姐排着隊等倒貼機會的靳司南,在紀小姐對面坐了半個小時,人家都沒有發現。”
他很嚴肅,晚夏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過自戀,沒見過像靳司南這麼自戀的。
杯子的茶早就涼透了,晚夏只喝了一口,就放回桌面。
漫不經心的開口,“那還真是不應該,我給靳公子道歉。”
老實說,靳司南確實有點鬱悶,這並不算長的半個時辰裡,他都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退化了。
美人兒姣好的五官沒有太多的情緒,甚至有些寡淡,靳司南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嗓音低沉,“不開心麼?”
平時閒散‘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一旦認真起來,就會格外的讓人心動。
晚夏移開視線,看着窗外變暗夜色,脣邊掛着似有若無的弧度,但那笑意從不達眼底。
音調慵懶的的回答,“嗯,有一點。”
她其實沒什麼不開心的,只是想着從今天開始,身邊沒有一個隨時隨地叫‘姑姑’撒嬌的小可愛,有那麼一點點失落而已。
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晚夏還在出神的時候,手腕被男人溫熱的手掌握住,身體也被帶着站起身。
看着靳司南拿起她的包,再叫來服務生準備結賬,有些不明所以,“我哥買過單了,你幹嘛?”
靳司南挑了挑眉,“我帶你去一個專治不開心的地方,如果還不管用,我就跳脫衣舞給您看。”
他的話剛說完,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便響起,“沒想到靳先生還有這種技能,挺意外的。”
正文 264.【露水之夏】“你能心安理得的利用我,不過都是仗着我愛你。”
晚夏本能的扭頭,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
呼吸猛地一滯。
他怎麼來了……
顧邵之棱角分明的五官淡漠如水,單手插兜,腳下的步伐沉穩淡定。
黑色襯衣半挽到手肘,熨燙的筆挺沒有一絲多餘褶皺的黑色西裝褲,擦的鋥亮的黑色皮鞋,全黑色的衣着,讓他周身的暗色愈發的濃烈。
皮鞋踩在地板發出的聲音頻率一致,就連骨節分明的手指都透着矜貴的高不可攀。
從他出現在餐廳裡的那一刻,嘈雜的氣氛就變了樣,即使有說話聲,音調也很低。
靳司南看着在兩米外停下腳步的顧邵之,閒散的挑了挑眉,“人在江湖漂,餬口的本事多少都會一點,不稀奇。”
‘脫衣舞’這個詞他剛纔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沒人會當真。
嘖嘖,顧總也是挺閒的……
顧邵之目光淡淡的略過靳司南,落在他身邊站着的女人臉上。
餐廳裡的風光很柔和,白雪一般的肌膚反射着迷人的光澤。
星眸因爲他突然的出現而起的詫異還在,一眨不眨的模樣竟有些懵懂。
顧邵之勾了勾脣,嗓音低潤的喚她的名字,“晚晚。”
目光在女人被靳司南握着的手腕處多停留了兩秒,潭底噬骨的寒意更加冰冷,但被表層的溫和掩蓋,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
緩緩的道,“聽靳先生的意思,你不太開心麼?”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還在他的牀上睡覺。
只是一個白天的時間,就有覬覦她男人湊到她身邊獻殷勤。
晚夏把手從靳司南掌心裡抽出,“沒有啊,”精緻的眉眼漾出輕輕淺淺的笑意,“生活這麼美好,我能有什麼不開心的。”
說話的同時,晚夏把自己的包從靳司南手裡拿過來,並且往旁邊移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靳司南側首看着美人兒明豔豔的臉蛋,捏進空蕩蕩的手心。
脣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顧邵之溫和的笑,“聊完了麼?我剛從公司出來,還沒吃晚餐。”
他是在會議中途離開的,當然還沒吃飯。
是什麼意思,晚夏當然明白。
顧邵之是那樣一種人,即使心底已經有了能翻江倒海一般的憤怒和戾氣,表面也依舊可以做到從容優雅。
晚夏淡淡的回答,“只是坐了一會兒,也沒聊什麼。”
從她注意到已經在對面坐了半個時辰的靳司南開始,到顧邵之出現在餐廳裡結束,期間也不過只有短短的十來分鐘而已。
幾句話而已,能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
唯一可以拿出來拎一拎的,就只有最後那兩句。
巧了,恰好落入顧邵之耳裡。
靳司南不甚在意的聳了聳肩,“裡面包間有的我朋友,酒勁上頭出來透氣,遇到熟人所以來打個招呼,顧總別誤會。”
過去的三十幾年,他幾乎都生活在國外,即使回到安城四年多的時間,他的三餐也都是以西式爲主的。
除了應酬,不怎會出現在中餐廳。
這不是他第一次睜着眼睛說瞎話,畢竟之前也沒遭過天譴,所以不在乎再來幾句。
這不過是場面話,晚夏都能聽出來,顧邵之當然不會相信。
如果只是單純的打個招呼,會說出‘我帶你去個專治不開心的地方’這種目的性極強的話。
晚夏剛走近,顧邵之精瘦有力的手臂便攬上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半圈在懷裡,是強勢宣告所有權的姿態。
低頭凝着女人清淡的小臉,俊朗分明的五官是溫和的,“是這樣麼?”
緩緩的語調,格外的意味深長。
周圍已經有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這個方向,晚夏安靜的待在男人的臂彎裡,沒說話。
沒有得到迴應,顧邵之也不生氣,擡眸看向面前的靳司南,削薄的脣角帶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靳先生有應酬,那我跟晚晚就不耽誤你了。”
彷彿,不曾聽到過對方說,要帶着晚夏去一個能丟掉不開心的地方。
靳司南漫不經心的頷首,“顧總慢走。”
————
被男人帶着走出餐廳後,晚夏才推開男人橫在後腰的手臂,精緻的五官漾出名豔陽的笑,在色彩斑斕的霓虹燈的襯托下,格外的撩人心絃。
嗓音輕輕淺淺,“顧總,我吃我的飯,你忙你的工作,互不干涉不好嗎?”
說沒有人跟蹤她,她是不相信的。
但又很矛盾,如果他派了人時時刻刻盯着她,應該在哥哥下飛機的時候,他就已經過來了,而不是等到現在。
靳司南的存在,他很介意?
顧邵之低聲笑了笑,邁開長腿往前走。
男人周身散發的戾氣太過強烈,黑眸暗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他進一步,晚夏就不自覺的往後退一步。
最後的結果,是晚夏整個人都被困在男人的胸膛和車身之間。
顧邵之單手圈着女人的腰,骨節分明的手指扣着她精巧的下顎,力道不受控制,白皙的皮膚很快就顯出紅色的痕跡。
低低緩緩的笑從喉嚨裡溢出,“晚晚,既然你已經爬上了我的牀,怎麼還想跟我劃清界限?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嗯?”
嗓音很溫和,曖昧。
彷彿是在說着最親密的情話,但那慢斯條理的語調卻充斥着陰森的底蘊。
男人禁錮在腰間的手臂強勢又不容反抗,捏在下顎的手指也不是她能輕易掙脫的力道,晚夏索性放鬆了身體,慵懶的靠着身後的車。
她知道他在生氣,但她的心情卻很不錯。
“說到這裡,顧總倒是提醒我了,”水盈明亮的秋水眸不躲不避,直視着男人暗黑的瞳孔,眉眼間是輕飄飄的笑,“您昨晚可沒少折騰我,應該也算是盡興了,什麼時候讓我見見人呢。”
她現在的模樣,就是十足的妖豔風塵女子的作風。
顧邵之低頭靠近她,削薄的脣掀起邪肆的弧度,粗糲的指腹碾過女人櫻紅的脣瓣,是極其惡劣的動作。
“昨晚可是紀小姐自己送上門的,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不是柳下惠,主動送到嘴邊的肉,豈有不吃的道理。”
眼裡的陰鷙愈加的暗,但俊朗的五官卻透着柔情,是兩種極端的融合,絲毫沒有違和感。
溫熱的脣輕啄女人的脣角,嗓音緩慢,“更何況,紀小姐的身材的臉蛋都是極品,我禁不住誘惑很正常,一夜春風不過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男人說出口的話帶有幾分惡劣的味道。
晚夏臉頰的笑容凝滯,大腦有片刻的遲緩,“你、你什麼意思?”
顧邵之挑眉低笑。
兩張臉之間只剩一根手指的距離,彼此的呼吸交纏,製造出一種親暱的曖昧。
薄脣輕啓,“無論你要見哪個人,我都會把路給你鋪好,但前提是你也要滿足我的要求。”
晚夏怔怔的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臉,她往深處想了想,好像明白了。
她給的是美元,對方希望的是人民幣,就算價值更高,不是對方要的,那也對不等。
這纔是交易的本質。
所以,她是白白被睡了?
晚夏用力拍開男人扣在下顎的手,眉眼間譏誚的意味極其濃重,“顧邵之,你還要臉嗎?”
昨天晚上的她就是一個笑話。
主動送上門求睡,結果連一丁點好處都沒有拿到,不是笑話是什麼?
顧邵之凝着女人清淡的小臉,黑眸裡絞着複雜難懂的情緒,勾了勾脣,“我有多強盜多下三濫,你不是最清楚?”
晚夏不生氣,反正生氣也沒有用。
擡手撥了撥海藻般的長髮,又恢復了那副慵懶魅惑的模樣,刻意將音調拉的很長,“那顧總開個價吧,昨晚就當是是附贈。”
畢竟,精神病院的丘正,是沈小姐埋下最大的隱患。
還是挺難辦的。
顧邵之面色如常,潭底的暗色全部隱去,只留表層的溫和。
低頭親了親小女人明豔的杏眸,嗓音低潤好聽,“不着急,先回家把你欠的晚餐給我補上。”
他總是習慣性的把清水灣別墅稱爲他和她的家。
晚夏是被塞進副駕駛的,男人的動作還算是溫柔,她靠着椅背,慵懶的說,“您是不急,但我急啊,女人的青春很寶貴,經不起耗的。”
聲音清淺婉轉,末了還衝男人嬌俏的眨了眨。
顧邵之關上車門,俯身湊過去給她安全帶,俊朗的五官無波無瀾,“沒這麼誇張,只是一頓晚飯的時間而已。”
女人的心思和目的從未掩飾。
這才三個月,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擺脫他。
晚夏撇了撇嘴,“……好吧。”
人是感情動物,不過只是一天一夜的時間,顧邵之就已經開始想念家裡那個軟萌的小姑娘了。
車速不算太快,是因爲他下意識的隱忍。
車裡只有兩個人,不說話沉默安靜的狀態會有些尷尬,晚夏便拿出手機開始玩遊戲。
屏幕亮起,她卻沒有解鎖,屏保是豌豆的照片,乾淨童真的微笑。
就算心底有情絲萬縷纏繞一般的煩悶,只要看到小女孩的小臉,心情就會舒暢很多。
晚夏怔怔的凝着手機屏幕。
良久,她點進設置界面,更換了屏保。
————
輸入密碼,開門。
原本顧邵之以爲,會像最近幾天一樣,只要他踏進家門,粉嫩的小女孩就會噠噠噠的跑過來,嘟着嘴巴求抱抱。
可是,今晚客廳的卻極其的安靜。
和過去的四年一模一樣。
顧邵之眉頭輕擰,轉身看着正在換鞋的晚夏,“安歌呢?”
晚夏把換下來的高跟鞋放進鞋架,對於男人探究的視線不甚在意,淡淡的回答,“我哥接她回家了。”
空氣裡的溫度徒然降低。
絞在頭頂的視線已經到了不容忽視的程度,晚夏直起身體,邁步往客廳走。
彎脣笑了笑,“她姓慕,回青城有什麼問題嗎?”
顧邵之黝黑的眸宛如一汪幽深的冰井,最深處是看不見盡頭的暗色,表層凝滿了冰凌凌的霜。
棱角分明的五官淡漠到極致,“安歌在我家裡住了兩個月,你送她走連聲招呼都不打?”
緩慢的嗓音,傳遞出極其不悅的信息。
明明是僵硬的氣氛,晚夏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顧邵之,你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放下包,準備去餐廳給他做晚餐。
經過男人身側的時候,手腕被一股大力突襲。
晚夏被男人扣着手腕拽到面前,那動作並不溫柔,甚至還可以說帶了些暴戾的成分。
她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任由男人粗糲的大手在手腕攥出一圈紅痕。
不躲不避的對上男人淡漠的目光,精緻的五官漾出清淺明豔的微笑,漫不經心的說,“無論從哪一個層面看,安歌都跟你顧邵之沒有任何關係,最多就是認識而已,以後如果再見面,會比陌生人看着面熟一些。”
顧邵之眸裡的黑色如翻江倒海一般洶涌,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紀、晚、夏。”
嗯,連名帶姓一起叫她,還是咬着牙一副要對她做點什麼的模樣。
好像還挺生氣的。
手腕傳來鑽心的疼痛,晚夏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臉頰的笑意越發的明豔,在暖色調的燈光下,有些蠱惑人心的魅惑。
眨了眨眼,像是破有興致一般,“你是安歌什麼人,我哥接她回家,需要跟你打什麼招呼?”
豌豆的出現是個意外。
她該早點讓這個意外回到原本的位置的。
拖到了今天,她都有些後悔。
顧邵之第一反應,是想着昨天晚上母親是不是看到了孩子的長相,在他上樓的期間,跟她說了什麼。
但下一秒,他就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如果母親看出了端倪,電話早就來了,而不會像今天這樣沒有一點動靜。
所以,小女孩突然被接回青城,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精瘦的手臂加大力道,將女人的身子壓向自己,眉宇間譏誚的意味很明顯,“我不說,你就當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就麻煩顧總跟之前一樣,裝作不知道好了,”晚夏偏過頭,姣好的面龐始終都是帶着笑意的,“畢竟,有些事情,如果戳破了那層窗戶紙,就會變得很沒有意思。”
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一樣,她要的是什麼,他很清楚。
彼此都心照不宣,即使做的是交易,也從未真正把這兩個字說出口。
良久。
在盛怒之後,顧邵之翻涌的黑眸歸於平靜,深邃的臉部輪廓再無波瀾。
鬆了手上的力道,凝着女人手腕上那片青紫,是他情緒失控造成的。
目光綿延着自嘲的譏誚,嗓音又低又沉,“晚晚,你能心安理得的利用我,不過都是仗着我愛你。”
……
男人上樓的腳步聲淡去,客廳裡只剩下晚夏一人。
她在原地站了很長一段時間,眉眼間的笑意漸漸隕落,五官清淡沒有一絲溫度。
直到感覺到小腿發麻,她才邁開步子往廚房走。
傭人不在,冰箱裡的菜還是她早上去超市買的,雖然剩下的種類不多,但也還算是新鮮。
顧先生的口味其實很挑,很難伺候。
晚夏花了一個時辰爲他做晚餐,有葷有素,還有湯,打眼一看很豐盛。
她很認真的做了,吃不吃是他的事。
把菜端到餐桌,盛好湯和米飯之後,上樓叫他下來吃晚飯。
臥室裡開着燈,但沒有人,牀尾橫橫豎豎的躺着男人的襯衣和西裝褲,浴室的門沒有關,空氣裡還殘留着熱氣的潮溼。
晚夏轉身去了書房,擡手輕叩了兩聲,“顧邵之,你在嗎?”
走廊裡很安靜,房間裡沒有傳出一個字的迴應。
主臥沒人,浴室裡也沒人,其他房間的燈都沒開,他沒有出門,只可能在書房裡。
晚夏又敲了兩聲,裡面的人還是沒理她,失去了耐心,“我進來了。”
推開門,濃重的菸草味道就闖進鼻腔,她不由自主的輕掩着口鼻。
坐在黑色辦公軟椅上的顧邵之,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瀏覽着帶腦屏幕裡郵件。
洗過澡之後,只隨意披了件睡袍,短髮還是溼的。
比起平日裡西裝革履的矜貴妥帖,他現在的模樣,倒是多了些隨性的狂野。
骨節分明的手指間,夾着一根燃着火光的香菸,青白色的煙霧繚繞而上,淡漠的五官顯得有些模糊。
“有事說事,沒事自己去休息。”
音調極淡,不帶任何情緒。
晚夏走到書桌前,抿了抿脣,低聲開口,“你不是說,還沒吃晚飯麼?我做好了,吃完再工作吧。”
“心情不好,不吃。”
男人的嗓音是被菸草侵蝕後的沙啞,英俊的眉宇是皺着的,雖然很輕微,但晚夏還是察覺到了。
“顧邵之,你是不是胃疼?”
“沒有,”顧邵之吸了口煙,吐出一圈一圈的煙霧,深邃的眼眸沉靜如同深山老井,“紀小姐,你打擾到我工作了。”
似乎是連擡眸看她一眼都覺得多餘,把燃着的香菸叼在嘴角,修長的手指敲打着鍵盤開始回覆郵件。
晚夏不知道腦子裡哪根神經搭錯線了,她伸手拿過那半根菸捻滅在菸灰缸裡,話想都沒想就說出口,“你不是說過,只要是我,就不算是打擾……”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同男人的目光對上,她不太自然的移開視線,搭在桌沿的手指無意識的收緊。
書房裡很安靜,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她剛纔的動作有些急,連帶着說話的聲音都高了幾分。
他當然聽得很清楚。
雖然晚夏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但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沒有吞回去的機會。
深呼吸之後,索性將那最後兩個字說完,“……的嗎?”
因爲女人這句話,顧邵之陰沉煩躁的心情突然變好了幾分,推開鼠標,雙腿交疊,慵懶的靠着椅背。
目光灼灼的凝着女人不太自然的臉蛋,不緊不慢的陳述,“那個時候,你還是顧太太,當然是特例,你就算是闖進了顧氏集團的會議室,搞砸了最重要的合作,我也會寵着你,給你兜着。”
脣角勾起的弧度,諱莫如深。
那是他四年前說的話,一字不差。
原來,她的潛意識裡,都是記得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根名貴的鋼筆,緩而慢的轉動着,“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好像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打擾的身份。”
雖然每一個都算不上好聽,但音調卻是溫和的,
晚夏腦子已經清醒了,不吃這一套,沒有被男人牽着鼻子走。
“哦,”眉眼清淡,禮貌的頷首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真是抱歉,顧總您忙着。”
轉身走出書房之前,她好心的提醒,“如果胃疼的太厲害,記得叫一聲,我如果還沒睡死的話,就過來給您點根蠟。”
她說完之後,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關上房門之後,晚夏閉上眼睛,煩躁的撓了撓頭皮。
她剛剛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叫‘只要是她,就不是打擾’?
一定是腦殘了……
擡腳揣向牆角,力道失去控制,“嘶!”
她穿的是夏日的拖鞋,腳趾直接撞在牆面,毫無意外是那種鑽心的疼。
男人無奈的低笑聲在身後響起,晚夏還沒來得及回頭,整個人就被打橫抱起。
她覺得很煩,不太配合,手腳並用的掙扎着,“顧邵之,你幹嘛?”
顧邵之抱着很不安分的女人往主臥走,她那點不痛不癢的力道,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我這還沒說什麼,你就氣得來撞牆?”
低潤的嗓音,浸着寵溺。
被男人溫柔的放到牀上的晚夏當然不會安靜的待着,忍着疼痛從另一側爬下牀,冷冷的‘哼’了一聲,“我跟你什麼關係,你管得着嗎?”
用他剛纔對她說的話堵回去。
雖然是煩躁的,但嬌俏的成分更多。
顧邵之不僅不生氣,眸色也格外的柔和,心臟軟成一片。
邁開長腿,把已經一跳一拐的蹦到門口的小女人重新抱回到牀上,眸底的柔情幾乎能溢出來,“坐着別動,我去拿藥箱。”
男人沒有給晚夏反抗說‘不’的機會,在走出臥室之前,還回頭警告她不許亂動,否則他就不會太客氣了。
無論是抱還是捆,她都不太喜歡,而且她毫不懷疑對方一定做得出來。
所以,晚夏決定忍一忍,“不能跟自己的腳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