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在公司簡單地把關於蕭氏集團的問題說了一遍,希望穩定人心,因爲她最終撂出了如果不服從就走人話,那些本來一直在煽動這件事情的人都沒敢再吱聲兒。要知道夏氏這樣的大企業,在A市除了袁氏和蕭氏,已經沒有多少公司可以匹敵的了,打着燈籠都不一定再找到一個薪資待遇比現在好的。
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是當前最緊急的還是關於他們萬克的案子的事情。因爲合同已經和方程集團簽了,如果在規定的時間他們不能如約開發這塊地,到時候他們夏氏和方程都會受到不小的損失。
小吳站在夏凝的旁邊,遞給了她一張紙,上面寫着的是那塊地上最強硬的一個釘子戶的資料。
紙上的資料很簡單,大致就是說這戶人間的基本情況。一家三口,主要就是一個老人帶着癱瘓在牀的兒子和自己的一個小孫女。
夏凝沒有再多做猶豫,很快地就一個人拿了車去往了那個地方。
那塊地位於新的商業中心,也就是原來的老房子到期要拆遷的地址。
因爲拆遷的原因,這個周圍都佈滿了破亂的轉頭瓦礫,還有零星的垃圾,夏凝都不敢相信這裡竟然還能夠住人。
她小心翼翼地走進了裡面,看到了遠處一個破舊的棚子裡面冒出了青煙,還能似有似無地聞到飯菜的香味,應該是有人正在做飯。
又觀察了一下週圍,並沒有其他的人居住的跡象,那麼,那個正在做飯的人家,應該就是紙上說的那一家釘子戶吧。夏凝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門是破舊的木頭做成的,邊邊角角已經被蟲子蛀空了,老式的把手上也已經鏽跡斑斑。
“有人在嗎?”她輕叩着門,怕用大一點力氣就會把門板砸破。
過了好一會兒,門纔打開了,同時伴隨着的是濃煙和刺耳的開門聲。
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夏凝身上的打扮,語氣毫不客氣地問了一句,“你是?”
看着老人明顯很惡劣的態度,夏凝的心裡有些打鼓,知道這一定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老人。她還沒有開口說什麼,他就已經是這副態度了,要是說明了來意,搞不好會被他直接給攆走。
她壓下了心裡的那一抹忐忑,靈機一動,在臉上掛上了標準的笑容。
“爺爺,你好,我是來幫助你們的。現在是來了解一下你們家裡的情況。”夏凝一邊說着,一邊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紙和筆。
老人狐疑地看着夏凝,眼神裡面還是有些戒備,但是語氣已經不像剛纔那麼惡劣,“你不是來勸我們離開的?”
“我真的是來幫助你們的。”夏凝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繼續微笑着。她一直堅信,微笑是最好的溝通鋪墊。
“那你進來吧,最近的事情還真是夠煩人的。”老人側了身子,讓出了半個能讓夏凝進屋的空當。
屋子裡面的東西很簡陋,只有一張破牀,上面躺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臉色蒼白,下巴泛青,雙眼緊閉,只是微微浮動着的胸膛還能看出來他還活着。
“給!”老人把家裡的唯一的一個凳子遞給了夏凝,自己坐在了門檻上。
“有什麼想問的你就快問吧。”不知道爲什麼,老人語氣聽起來好像是對這些司空見慣了似的,這讓夏凝的心裡不禁有些疑惑了起來。
“您是這裡的老住戶?”夏凝開口問道。
“是,五十多年了。年輕的時候買的別人的二手房。”老人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憶着一些往事。
“那這邊馬上就要拆遷了,你們怎麼都不搬走呢?”她一邊問,一邊用筆在紙上認真地記錄着。
“搬走?”老人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往哪裡搬?這裡纔是我們的家,我兒子已經五年臥牀不起了,我們就靠着國家的一點兒補貼和我每天撿廢品過日子。”
看到眼前這個家裡的情況,夏凝相信老人沒有騙自己,至少,那些縱橫的皺紋沒有,他頭上斑白的髮絲也沒有。
“可是,現在別人都已經搬走了,而且建築商會給你們一定的補償,也會安排你們住到別的地方去,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夏凝放下了筆,認真地看着老人說道。
“危險什麼?我都已經這個歲數了,已經不在乎其他那麼多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吧……”老人的語氣有些無奈。正說着話,一個小女孩兒活蹦亂跳地跑了過來。
這個小女孩長得很可愛,看起來六七歲的樣子,只是看起來很瘦弱,穿着的衣服也很破舊,可是卻很乾淨。她的背上揹着一個已經開了線的書包。
“爺爺,我餓了!”本來興沖沖孩子一看到夏凝,立刻躲在了老人身後,只露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和一雙漆黑純真的眼睛。
“好,一會兒就吃飯了。”老人起身掀開了鍋蓋,穿過熱氣,夏凝看到了一鍋亂燉的青菜。
“爺爺,那你們先忙,我明天再過來,看看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夏凝收起了筆,離開了老人的家。
她伴着落日的餘暉走在四周破碎的亂石上,心裡的情緒又沉重又複雜。這一家三代,印證着社會最底層的悲哀和無奈,不用聽都是一個足夠令人落淚的故事。
她掏出了電話,撥通了小吳的號碼。
她垂着眸子的瞬間,並沒有看到有人在她之後進入了老人的家……
“小吳。”
“喂,夏總,你那邊怎麼樣了?是不順利嗎?”小吳從電話那頭聽出了夏凝聲音中的低沉,不由得猜測道。
夏凝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情確實不好辦,不過我會繼續努力的,暫時就不要找其他的人過來了。”她生怕如果再有別的人過來讓老人離開,態度又不夠好,會引起老人的反感。
“那夏總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小吳不忘在電話那邊叮囑着。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掛斷了電話,夏凝就直奔向了醫院。她還沒有忘記,那裡還躺着一個需要她去幫助的人。
袁琛的病房前除了兩個保鏢沒有其他人,她走進病房的時候也感覺到了病房裡頭的冷清。沒有看到齊心惠和蕭瑟琴,護工也去買飯吃了。
她坐在袁琛的牀前,深深地將自己的目光凝佇在他的身上。緊閉的雙眼,雕刻般的五官,就算是閉着眼睛也是一個線條俊朗的完美模樣。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怎麼會到這個時候還是對他的臉沒有免疫力,覺得他帥的令人着迷,帥得讓她不得不注視着他,帥得人神共憤。可是明明他曾經那麼激烈地傷害過她,明明她該恨他的,爲什麼現在看着他這樣緊閉雙眼的樣子,卻覺得心裡很難受呢?
她安靜地坐着,安靜地看着他像是沉睡的模樣,聲音緩緩地響起,像是午夜盛開的曇花,開始幽幽地講述着一些事情。
夏凝看着窗外升起的明月,把和他之間的回憶淡淡地敘述着。
“那一次舞會,我記得你也笑了,可是你笑得很淺很淡。你從來不苟言笑,所以也是不想被人看到你笑吧?是害羞吧?”她一邊說着,一邊轉過了頭,用手觸摸着他的臉,臉上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沒有覺得這樣陪着一個沒有知覺的人時間漫長枯燥,只覺得心裡有強烈的想要他醒過來的意念。不管是分開也好,怨恨也好,哪怕以後再不相見也好,她都想要看着他醒過來,睜開眼睛的樣子。只要他平安、健康,就好。
夏凝又轉過了頭,很專注地望着窗外的一輪彎月,“我有沒有說過,你就像月亮,有着清冷的光輝,總是那般矜貴,可是心裡也渴望炙熱。”
她說得太過專注,望着月亮的目光也太過沉浸,以至於沒有注意到病牀上的動靜。
夏凝沒有看到,當她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袁琛的手動了。這一次不是像上次那樣小幅度地動彈,而是很確定很堅韌的拍打了一下牀沿。
甚至,他的手指也在試圖伸展,試圖運動。
他像是很痛苦的,眼球在微微地轉動着,可是或許是因爲疼痛,沒有能夠睜開。
可能是因爲夏凝太過投入在自己的心情和回憶裡,也可能是他的動作幅度還是不夠大,所以夏凝還是沒有發現他的動作。
可是,現在牀上的人已經開始有了意識。只有夏凝還是處於渾然未覺,把他當作一個還在昏迷中的人的狀態。
夏凝轉過了頭,又把目光放在了袁琛的臉上。
“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她歪着腦袋,頓了一下,“嗯,或許Jom也是最好看的,你們並列第一。”
她沒有發現,他的嘴角因爲她的這句話暗暗地抽動了一下,他的眼球微微地轉動了一下。夏凝因爲走了一下神看了一眼時間,所以又一次地錯過了。
“醫生說一定要多和你說一些回憶裡的事情,我想,不僅僅是我們之間的回憶吧?應該還有在認識我之前的,或者是你小時候的回憶……”夏凝的思緒有些悠遠,神色黯然,“可惜我不知道你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你好像也從來沒有提起,所以我也沒有辦法幫你回憶。”
他的手,輕輕地動了一下,像是要尋找什麼一般。
這一次,夏凝終於看到了!
她還以爲自己的眼花了,她連忙去拼命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到再一次地看見了他放在被子外的那雙手在動,她才確信了自己的眼睛沒有出問題。
“袁琛!袁琛你醒了嗎?!你是可以動了嗎?!”夏凝幾乎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只是瞪大眼睛欣喜地看着他。
她已經很確定,他剛纔動了,是真的動了!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的,他終於是要醒過來了嗎?
他的嘴脣輕輕地蠕動了一下,彷彿是很吃力的一般,額頭上也沁出了汗珠。
夏凝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我現在馬上就去叫醫生,你沒有力氣的話不要亂動,我知道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她說完就轉過身子,幾乎是飛奔着去了值班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快去看看袁琛!他動了,也有意識了!”夏凝幾乎是含着淚把這句話喊出來的,就連值班的那個醫生也被她激動的樣子感染到了。
醫生跟着夏凝一起,一路快步跑到了病房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