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緩緩道:“總之,先讓她暫時住在我那裡吧。??首發我她的性命,至於孩子……留不留得下,就看天意了。”
宇文朗緊緊抓住昭寧的手:“求求你,讓她活過來吧!”
昭寧鬆開他手,淡淡的道:“要求,也得去求寒霜……現在,只有寒霜,才能勸服姐姐。一切,就看她了……”
說完,兩個人都望向屋內,哭聲息了,說話聲也沒有,淡淡的燭光跳動着,將寒霜和琴的剪影投射在窗戶上。
第二天一大早,琴就被送回駙馬府了。
其實宇文朗是想和她說會兒話,做臨別辭行的。不過寒霜晚上一直守在她身邊,昭寧又像防賊一樣的看着他,以至於他一點機會都沒有。好不容易到了早上,她要走的時候,宇文朗想要看她一眼,卻發現琴依然是那副閉上眼睛,置之不理的表情。
直到上車爲止,琴都沒有看他一眼。宇文朗遠遠站在一邊,眼巴巴的看着她被送上車,車簾落下,車子遠行。他想要攔下,卻又不敢,只好眼睜睜的看着琴被送走。
日頭高升,宇文朗站在原地,直到馬車帶來的灰塵都散盡了,才收回目光。一個人回到小院,她身上的香味仍在,屋子裡也都是她用的東西。物是人非,想到她在這裡曾經生活,她的痛苦,悔恨忽然瀰漫了他的心。
“宇文朗,你還是個男人麼?”宇文朗忽然重重的打了自己的臉幾巴掌,而後,手臂無力的垂下。
他知道,他是永永遠遠失去她了。
果不其然。琴一被送回駙馬府。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墮胎。
昭寧連忙勸道:“我不是在乎這個孩子。我只是擔心。如果在這個時候。你吃下那些虎狼之藥。身體一定受不住地。你就算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也得等身體好了一點再說。”
她使了使眼色。寒霜會意。也趕緊來勸:“是啊是啊。孩子地事情是小。身體壞了纔是大事。”
琴搖搖頭:“你們不明白地。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必須馬上動手。已經兩個月了。再拖下去。孩子就下不來了。我求求你們。我不想讓這個孩子知道。他是在什麼情況之下誕生地。我求求你們!”說到最後。琴臉色發白。想哭卻哭不出來。
昭寧和寒霜對視一眼。尤其是寒霜。她是一直跟着琴地。知道她從前性子極其高傲。要說出樣子地話。得下多大地決心和意志。看來這兩個月。她真是受盡了屈辱。連尊嚴都失去了。
寒霜看到琴這幅樣子,眼圈一紅,也跪下來求昭寧:“郡主,我也求求你,幫兒一把吧!”
昭寧有些猶疑,當然有爲琴的身體考慮地意思,怕她吃不消。不過論心的話,她自然也有爲宇文家保存子嗣的想法。但是看到琴這個樣子,她也沒有辦法堅持己見了。琴說地對,萬一孩子生下來,知道了母親是在什麼情況之下懷上他的,又是在什麼情況之下生下他的,想必也不會幸福。
昭寧點頭道:“好吧。這樣,姐姐,你先修養兩天。後天,我後天讓大夫幫你好不好?你現在這個狀態,要是真的馬上拿掉孩子,我真的怕你會陪上一條命!”
聽到昭寧的保證,琴終於點點頭,很放心的躺下。這麼些天了,她都沒有睡一個好覺。
過了兩天,果然,琴還是吵着不要這個孩子。吃了藥,孩子下來以後,她雖然似乎身體又虛弱了不少,不過在駙馬府修養了一段時間以後,慢慢的有了一點起色。
不過有一天晚上,寒霜在她旁邊睡覺地時候,忽然午夜驚醒,琴已經不再牀上了。
她擔心的四處找尋,可是屋子裡沒有她的身影。寒霜連忙去叫醒了昭寧,昭寧也擔心她現在心理不穩定,趕緊穿好衣服在府裡四下找了起來。
到處都沒有她的身影。昭寧急了,連忙找來門房問問,確定宇文朗沒有派人過來,也沒有琴出門的記錄,這才稍稍安定了下來。可是她會去哪裡呢?
忽然,寒霜心裡一動,拉着昭寧就往後院闖。她其實也不確定琴是不是會去那裡,只是,如果有可能的話,她覺得琴是會去看一看的……
後院很大,其實當時已經有一撥人來後院找過了。
霜想到,那個角落一般不會被人發現。
繞過荷塘,再穿過一叢低矮的樹林,在牆角邊,有幾塊高高低低地太湖石,太湖石之後,是一個小小的土丘。這個土丘在幾天前還不曾有的,堆起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裡面埋的是一條已逝地小生命,或者說,本來應該可以成爲一條小生命的。
裡面有一點微光,遠遠地,有人說話的聲音。寒霜拉過昭寧地手,兩人悄悄躲在太湖石後面,往裡看。
那個在裡面的人果然就是琴。昭寧和寒霜看到她拿過一個小籃子,一樣一樣往外面放東西,一面放還一面說:“娘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這是一些小巧地江南點心,不知道你是否喜歡。——是我想太多了吧,你就算出生了,也還是個孩子,根本吃不下這些東西……”一語未了,琴就做到土堆旁邊,手輕輕的撫摸着那個土丘。
寒霜和昭寧心下明瞭,難怪今天白天的時候琴會特意要來一些材料,做些小吃。當時她們還很疑惑,想不到卻是爲了這個……
清風拂過,三月上旬的夜晚,天氣還是有些涼的。琴沒有穿什麼衣服,寒霜害怕她凍着,想去提醒,又怕打擾,只好在原地待着。琴坐了良久,忽然又起身,在牆角邊摘下幾朵小花,放到小土丘上:“這是紫花。溫肺,下氣,消痰、止咳,雖然生於路邊,很不起眼,卻是大有益處。娘以後可能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你了,有它相伴,也會寥解寂寞。”
忽然,琴又跪了下來,哭的聲嘶力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連說了四個“對不起”,而後的哭聲讓她沒有辦法把話說完,昭寧和寒霜看的有些詫異,等了很久,才聽到她的話:“你不要怪娘狠心,娘實在是……實在是撐不住了……娘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可是第一個要殺的人,卻是你……娘不敢辯駁也不敢有怨言,因爲孃的私心,要親手結束你的生命,這一輩子,娘都補不回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哭聲一直迴盪着,昭寧和寒霜都不敢動,悲涼之後只有嘆息。過了好久好久,琴才停止了哭泣,忽然緩緩的站了起來,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道:“你們出來吧。”
昭寧和寒霜一愣,還是站了出來。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看到別人的傷心事,應該來安慰是不是?可是這種事情怎麼安慰?孩子是琴一定要拿掉的,但是……
“我對不起他。以後無論有什麼報應落在我的頭上,我也會承受的。”忽然,琴開始說道。
“兒,你……”寒霜站了出來,想要勸服琴,卻見她一擺手,表現出不用的姿態。隨後,緩緩的轉頭:“郡主、寒霜,人們都說大恩不言謝。我麻煩你們已經太長了,可是除了一聲‘感謝’,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謝意。”
昭寧連忙搖搖手:“不必說謝謝。何況,這些事情說到底,都是我們宇文家的人對不住你。”
琴搖搖頭道:“過去的事,就算了。以後,我與宇文朗再無半點關係。至於阿護,我救不了他,也報答不了他對我的情意。今生虧欠的,只好來生爲奴爲婢,希望能……”
寒霜上來勸道:“兒,別再自責了,不是你的錯。”
“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我想報仇,宇文朗貴爲天子,也根本不是我所貿貿然行動就能報復的對象……”琴很理性的搖搖頭,“今後,我只想一個人靜靜的過些平淡的日子。”
昭寧聽到她的話,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已經,不恨皇帝哥哥了麼?”
琴的眸子猛然一亮,而後又迅速暗淡下來,忽然笑道:“如果我說不恨,你相信麼?——對他,我真是想到了骨子裡!”她說那個“想”字的時候,着重的、惡狠狠的唸了一下,昭寧忽然覺得心頭一跳,一股冰冷的寒氣一下子侵襲了全身。
而後,琴擺擺手,臉上的陰鬱表情又回覆了正常:“夜深了,我不好再打擾你們。我們回去休息吧。”
昭寧和寒霜點點頭,她們忽然覺得,卸下了包袱以後的琴,過去的清高和自信又一點一點的慢慢聚集,回到了她的身上。
不過,似乎還有一些特別的,讓人覺得害怕的東西,也同時彙集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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