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麗舍。
李慧安排的老地方。
白若夏姍姍來遲,並未打扮,穿着一條黑底白色寬條紋的OL長裙,手上拎着的也是不知名的黑色包包,及肩的長髮柔順的貼着耳根往下披散着,什麼首飾都未戴,素淨得很。
復古的包廂裡端坐着一個打扮高貴的婦人,髮髻高盤,玉質手鐲和耳垂上的珍珠耳釘看起來都價值不菲,與白若夏對比鮮明。
白若夏一進包廂,李慧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招了招手,滿口都是嫌惡的語氣:“快些進來吧,站那兒也不嫌自個兒丟人。”
“哦。”白若夏淡淡應了一聲,走到李慧對面坐下,舉手投足間皆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李慧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刻薄的一雙細長的眼睛卻不忘觀察白若夏,白若夏在外面這麼多年,沒有白家的庇護,竟沒有磨去她身上白家大小姐的氣質,這讓李慧感到着急。
等不到李慧開口,又不適李慧那般探尋的目光,白若夏率先開口道:“媽,您找我來,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李慧諷刺道,見白若夏垂下眼瞼,她揚着下巴,努力扮演着慈母的角色,說:“白若夏,你說你今年也有二十七了,你爸和我一把歲數了,能不爲你們兩姐妹操心嗎?”
白若夏沉默,這種假惺惺的話她聽多了。她也覺得奇怪,同一個媽媽,爲什麼李慧對待她和白情差那麼多?她一直存着的那張照片上目光溫柔的女人又到底是不是李慧?還是另一個和李慧長得相像的人?
李慧說話的功夫,白若夏腦海中的問題已經百轉千回。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李慧問道,言語間盡是不滿。
白若夏敷衍的點點頭。
“那既然這樣,我在隔壁幫你把關,你在這裡等人來就好。”生怕白若夏反悔似的,李慧拎着包便跟着服務員轉進了隔壁的包房。兩個包房之間是一面竹子紮成的牆,牆上畫着水粉畫,清幽雅緻,但遇到有心之人一如李慧,便成了竊聽之用。
白若夏仍在回想着李慧方纔說了些什麼,可惜什麼也想不起來,她想李慧大概是要她見什麼重要的人才會親自出馬,索性就那麼坐着。
不一會兒,沒有什麼人來,倒是李慧又折回來,手裡拎着一個大袋子,幾乎是甩到白若夏面前,說道:“你還有十分鐘,去把這套衣服換上,我可不想被別人說我苛待你這個女兒。這次的事,別再搞砸了,你也老大不小的,做人得實在,光挑好的有什麼用。”
白若夏一頭霧水,李慧那雙細長的眼睛又瞪着她,和小時候打罵她時無二,她低頭,看了看袋子裡的衣服,是香奈兒剛上市的新款。李慧這次,可真捨得下血本,看來她要見的人真是很貴重呢。
李慧極少給她買衣服,小時候她總盼望阿情的衣服碼子挑大了,那樣才能得到李慧的施捨。現在雖說李慧的態度仍舊不好,可白若夏心裡莫名的覺得暖。
沒有多想,她跟着香榭麗舍的服務員去換衣服。李慧還給她準備了一套珠寶,都是時下流行的設計款式。
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白若夏換了一條粉藍色過膝短裙,裙子設計簡單,線條流暢,白若夏露出的半截肩膀尤爲亮眼。可李慧還是不滿意,親自幫她將珠寶首飾戴上,又替她描了淡妝,這才放心讓她自個兒回去坐着。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只是心口從未有過的滿足,李慧方纔認真細心的表情還歷歷在目,白若夏端着茶杯,不由一笑。
她這一笑,剛好落入了門口那人的眼裡。
她長得並不驚豔,可坐在木器竹桌旁,微微頷首抿一口茶,動作優雅,氣質恬靜,看那身打扮顯然是爲了這次約會刻意裝點過的。來人穩步走到白若夏面前,伸出手,一派紳士風度,說:“白小姐,您好,真是抱歉,我來晚了。”
這人,說自己來晚了便是來晚了,也不解釋,不多說,不得不讓白若夏接受他的陳詞。想到他是李慧口中重要的人,白若夏也多了幾分拘謹,淡淡回握他的手,不敢去打量對方。
“白小姐似乎很喜歡喝茶。”男人看着白若夏替他倒茶的手,輕聲說道。
白若夏收回手,輕輕挪了挪男人面前的茶杯,說:“林先生說笑了,您和我母親是朋友,應該更熟悉,我母親喜愛這家的茶水。”
“哦?是啊,我和你母親算是舊識,這家茶館也是你母親……”說着,林先生不再往下說了,而是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對着白若夏笑得溫和。
白若夏並不覺得這人討厭,他大概年逾四十的樣子,頭髮乾淨利落,穿着也一絲不苟,舉手投足有一股大將之風,豪邁中不乏文雅,細緻中也不缺灑脫。
兩人始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李慧貼着牆,聽得煩躁,隔壁的人哪裡有半分相親的樣子?她翻出手機,給白若夏發短信:林先生現在是一家風投企業的老總了,雖然離過婚,於你卻是高攀了。你別給你爸和我丟人,好好表現。
白若夏翻看短信的時候,登時臉色就不大好了,她後知後覺,竟才意識到李慧這是在強迫她相親!
所以,李慧對她突然那麼好,不過是騙她過來,相親而已。
相親,相親,對面坐着的可是企業老總,對她白若夏來說,可不是高攀了麼?如果她和這個林先生在一起了,對李慧和白情會有什麼好處?
手,不自覺的捏緊了茶杯。
林先生也發現了白若夏的變化,微胖的臉上掩不住對白若夏的興趣,語氣也溫柔關心道:“白小姐怎麼了?”
白若夏擡起幽黑的眸子看他,林先生年逾四十,身材保持得還算將就,氣質也佳,渾身散發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可白若夏此刻覺得很噁心。在李慧的眼裡,她就是一個交易的貨物,對方離過婚,恐怕還有孩子,離婚的原因是什麼?人品怎麼樣?李慧可曾過問這些?
“林先生
,不好意思,公司臨時有事,老闆叫我過去一趟,您看這……”白若夏擺出爲難的神色。
姓林的翹着二郎腿,手中夾着一支雪茄,明明從下往上看,卻給白若夏一種被人居高臨下審視着的感覺,他眸中更是冷冽,只說:“白小姐對林某可是有不滿意的地方?”
白若夏站着,不說話,一雙手將包包捏得死死的,身上的衣服沒有哪一刻讓她如此難受過。
姓林的冷笑一聲,又說:“林某,對白小姐,可是滿意得很。你母親可是巴不得你嫁到林家來,做我的第三任妻子!林某是沒問題,就是不知道白小姐什麼時候定下時間……”
“夠了!”白若夏低喘着氣,惱羞成怒,“林先生,今天的事是個誤會,我先走了。”
她也顧不得禮節,大步從包廂中離開,姓林的沒有攔她。
白若夏一走,李慧便從隔壁走了過來,看到桌上打翻的茶水,蹙眉問那姓林的,“不是讓你瞞着她嗎?你到底還想不想娶老婆了?她比你可小了十幾歲,身子又是個乾淨的,對你來說,不虧。”
“她不適合我。”姓林的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他掐了煙站起來,掠過李慧,看着她相當難看的臉色又說:“我倒是覺得,你女兒白情挺漂亮的。”
李慧心中警鈴大作,沉聲問道:“你想做什麼?別太過分,阿情可是白聞聲的女兒。”
“別激動啊白太太,林某隻是開個玩笑,我是生意人,買賣不成仁義在。事情變成這樣,也是在下魅力不夠,那林某就告辭了。”林先生說完,笑得意味不明,不欲同李慧多說,便下了樓。
樓下,白若夏直直的站着,看着停在面前的車,雙手在身側微微攥緊。
他來了這裡多久了?
“還想站多久?腳不累嗎?”沈其睿推開車門下來,幾步並作一步抱起了白若夏。
白若夏看着他,心裡委屈得不行,告訴自己不許哭,可還是埋頭在他的胸口上低低哭了出來。隨即她又彈開,往座椅上挪動着,沈其睿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你身上有傷,別、別讓我又給碰到了。”白若夏邊解釋邊揉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花,車窗揚起來的時候,她看到那位相親的林先生站在窗外笑得莫名其妙。
沈其睿也不說什麼,白若夏動一分,他便挨近一分,直到她避無可避,將她抱在了懷裡,“哭什麼?去喝杯茶讓你哭成這樣?”
“我、我說了你別罵我。”白若夏揪着他的衣服小心說道。
“你這女人,好不講理,我什麼時候罵過你?”
白若夏搖頭。
“那我有沒有兇過你?”
白若夏繼續搖頭。
“那不就得了。”
儘管沈其睿態度極好,溫溫柔柔的哄着,白若夏還是覺得難受,她抓着身上的衣服,有些孩子氣的說:“我不喜歡這衣服。”因爲這衣服是李慧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