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
顧筱披着鬱少卿的大衣站在房間的窗前,外頭黑漆漆一片,隱隱的有雪花飛濺到玻璃上,又很快被融化,涎下一絲淺淡的晶瑩,即使在屋裡,她還是能夠聽到,外頭風雪捲起的嗚呼聲,帶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她抱着雙肩,眼眶蔓延着一絲紅血絲,神色有些怔忡,稍頃,她伸出手指,在滿是霧氣的玻璃上划着什麼,等她回過神來,玻璃窗上赫然寫着鬱少卿三個字,手指一下屈起,持在半空微僵的弧度。
噠噠噠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傳了進來。
顧筱的臉上一慌,門把扭動的聲音已近在耳邊,她擡起衣袖,胡亂的將玻璃上頭的痕跡擦去——
“在做什麼?”
鬱少卿已經進屋,手裡提着一個塑料袋,鎖好房門後,眼梢往顧筱這邊看了過來。
顧筱猛地轉身,後背緊緊的貼着冰涼的玻璃鏡面,沁人的涼意一下往全身蔓延開來,她頓時皺緊了眉頭,一雙眸子如受了驚的小鹿慌亂的看着一步步往她這邊走近的鬱少卿。
狹長深遂的黑眸定格在顧筱的身上,鬱少卿隨手將塑料袋扔到牀上,朝她走了過去:“怎麼了?”他這樣問。
顧筱被他的深遂的目光盯得臉上有絲燒,心跳一下如雷,但她面上卻保持着鎮定,錯開鬱少卿的黑眸,往牀上的塑料袋看了過去:“買了什麼?”
鬱少卿在離她幾步的時候站定,順着她的目光返身,他淡淡笑了下:“這四周沒有飯店,但好在旅館裡有一些便利食品,將就吃點吧。”
顧筱點頭,也許是因爲飢餓,胸口急促的心跳這會兒平息了許多,她邁步往牀邊走去,剛走兩步,手臂就被鬱少卿拽住,她扭頭,猝不及防的與他的黑眸對上。
“我來。”
簡潔的兩個字透着成熟男人獨有的魅力,顧筱的眼神有些不受控制的不斷往鬱少卿的身上撇去,
瞳孔裡是男人轉身走到牀邊,拿起塑料袋的動作,而剛纔被他拽住的手腕,隱隱有絲髮燙。
在這種小旅館裡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鬱少卿買的只是兩桶杯麪和兩包榨菜,但房裡的熱水還算充足。
白霧般的熱氣縈繞在屋裡,很快,鬱少卿就將泡好的杯面遞給了顧筱,她接過,道了聲謝謝,跟前是鬱少卿微深的眼眸,她忙低下頭,握了握手裡的杯面,頭頂的目光消失,她鬆了口氣,伸手將蓋在杯口的紙撕掉。
熱氣一下直逼眼眶。
顧筱看着裡頭的面,沒有動。
身旁的牀往下一陷,緊接着,屬於男人身上清新如淡橘的氣息一下充斥鼻端,然後她聽到鬱少卿低低的聲音問:“不是餓了?”
眼眶微微發熱,顧筱捏緊手裡的小叉子,低下頭,小口小口的吸着裡頭的拉麪,兩人一時無話,等吃完杯麪,已是小半個小時後,顧筱從來沒有用過這麼長的時間還吃過一桶杯麪過。
外頭風雪飄搖,她和不是丈夫的男人坐在小旅館裡,吃着杯麪,這畫面,想想都有些讓人想笑,但顧筱心想,哪怕在以後的日子裡回憶起來,在她最狼狽的一段時光裡,有這麼一個人出現溫暖了她的歲月,她依舊會眼眶發熱。
——
鬱少卿去外頭扔垃圾的時候,他擱在牀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滋滋的震動聲,顧筱心想,可能是下午他在電影院的時候設置的。
不知疲倦的震動着,顧筱怕對方有要緊的事情,猶豫再三還是伸手將手機拿了起來,屏幕上,來電顯示是林城,想了想,她接起,還沒開口,林城便在那頭嚷嚷起來:“哎喲我的鬱總,您總算接電話了,您上哪去了啊,今天下午您不是約了華商的吳總在華爲雅籤合同的嗎?現在吳總見您失約,已經改變主意了,那可是上十億的單子啊,我的鬱總。”
“那個……我不是你們鬱總,他現在不在……”遲疑了下,顧筱開口,只是還沒說完,那頭忽然叫了聲,電話中斷。
顧筱聽着聽筒裡傳來的嘟嘟忙音,有些不明所以。
恰好,這時候鬱少卿從外頭進屋,瞅見擱在顧筱手心的手機,他沉靜的臉上沒有絲毫詫異的表情,反而很自然的問:“誰打電話來了?”
“林城。”她訥訥回答,不知道爲什麼,聽着他極其自然的語氣,她的心裡頭忽然有些奇怪。
剛說完,手心裡的手機又滋滋的震動起來,這一回,顧筱瞄了眼上頭的來電顯示,是國際長途,從美國打來的。
鬱少卿伸手從她手心裡拿過手機,往反方向一滑,掛了電話,順手按了關機鍵,擡頭的時候,他看到顧筱微微皺起的眉心,說了句:“一個無關緊要的朋友。”
很雲淡風清的語氣,卻讓顧筱一下愣了愣,他這是在解釋?尚未想明白,顧筱忽然接了句:“一定是個女人吧?”有些酸的語氣,話一出口,顧筱頓時懊惱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怎麼就那麼多話!
鬱少卿捏着手機,挑了眉鋒,深黑的眼瞳裡隱隱泛起一絲波瀾,稍頃,他彎起脣角,揶揄的口吻:“是女人,但只是關係很淡的朋友,不信,你自己看。”
話畢,他真的將手機遞到了顧筱的跟前。
顧筱隱隱覺得屋裡的氣氛在她接了鬱少卿的電話後有些不受控制起來,她推開鬱少卿的手,臉上淡淡:“誰要看了,我困了,想休息了。”
邊說,她還邊打了個呵欠。
鬱少卿脣邊的笑意又往外括了一些,他自動的將牀上的另一牀被子鋪到地面:“你睡牀吧,我睡地上。”
顧筱順着往已在地面躺下的鬱少卿看去,他的身下鋪着的被子看起來有些單薄,也許是心裡不忍,顧筱躺下去前,又將牀下墊着的棉被分了鬱少卿一牀,十分堅持的語氣讓鬱少卿連連看了她數眼,最後顧筱在鬱少卿愈發深遂的眼眸和緩緩上翹的脣線裡背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