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夫人,又見面了。”周大師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調門非常低,是個低音炮,磁性十足,一開口,說話的聲音就似乎直達人內心深處。
“我……”
寧瑜如瞠目結舌,這個男人認識她?
或者說,認識原來的寧瑜如?
這下要糟糕了。
她完全不知道原來的寧瑜如有什麼人情關係,這下要糟糕了。
現在裝失憶,還來得及麼?
眼看寧瑜如結結巴巴的樣子,這男人自嘲的笑了笑:“你不記得我也正常,上次見你,還還是個這麼高的小蘿蔔頭。”
寧瑜如大鬆一口氣,腿差點兒被嚇軟了。
“您好,周叔叔。”寧瑜如對周大師有禮貌的說道。
“你小的時候,都拿糖哄你,讓你叫我周叔叔,你都不肯,只肯叫我周哥哥。”周大師滄桑的笑着,望着寧瑜如的眉目:“你和你爸爸長得很像,但不太像你媽媽。”
寧瑜如並不知道前身的父母長什麼樣子,但這位周大師顯然和他們挺熟悉的。
多說多錯,寧瑜如便不肯吭聲了。
反正,從歐夫人那裡得到的訊息,是她父母雙亡,她不肯提,還有個太傷心,不願意提起過世家人的藉口。
周大師說完這兩句,便不肯多說了,開始給寧瑜如化妝。
寧瑜如根據周大師的要求,一會兒閉眼,一會兒睜眼,任由他在自己的臉上動作,但是很快的,寧瑜如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因爲,她越來越覺得,周大師簡直不像是給她化妝,而是在給她整容一般。
她的鼻樑本來山根高挺,現在流行輪廓深邃的美,所以一般化妝師給她化妝的時候,都會加深鼻影,讓她的鼻樑在五官上更加呼之欲出,看起來更美。
可是,周大師卻反其道而行,讓她的鼻子看起來捱了一點兒,甚至鼻頭經過他的化妝,變得稍稍有些肉乎。
也不能說是不美吧,可是看起來卻怪怪的,似乎那是另外一個人的鼻子一樣。
還有她的兩頰,被他上了深裸色的遮瑕粉,瞧着本來一張好看的鵝蛋臉蛋上,多出兩片扁平的常見亞洲人顴骨一般,怎麼看怎麼怪。
她的眼睛也是這樣,怎麼看雙眼皮都像是變窄了很多一樣,猛一瞧,甚至會以爲那是單眼皮呢。
鏡子裡,是一個跟她有點兒像,可是又似是而非,簡直是陌生人一般的女孩子。
就在周大師拿着小剪刀,衝寧瑜如的睫毛而來,看架勢,不但不給她上加長的假睫毛,還要給她剪去一段兒睫毛時,寧瑜如再也忍不住,從化妝凳上跳起來,戒備的看着周大師:“周大師,你想幹什麼?”
如果他不給個合理的解釋的話,她一定會將他趕出去的。
“歐夫人,我給你看樣東西吧。”周大師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寧瑜如。
接過照片,猛一看,寧瑜如頓時呆住了。
只見那是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上面一男一女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
女人五官平平,說不上漂亮,可是精氣神卻很足,看起來眉目間自有一股驕傲。而男人,則生的非常帥氣英俊,很多現在在電視上大火特火的小鮮肉,也沒有這個男人的顏值。
最關鍵的是,這個男人的相貌五官,和寧瑜如的幾乎一模一樣。
但仔細看,也能發現,寧瑜如的某些地方,和那個女人也有類似之處。
尤其是在經過周大師剛纔在她臉上的折騰後,現在的她,幾乎活脫脫的和那個女人有九成像了。
她在看到這照片不到三秒後,立刻反應過來,這肯定就是寧瑜如父母的照片。
“這照片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麼?”寧瑜如淡淡說道,忍着心裡的驚詫,把它扣在手心,卻沒有還給周大師。
“這是你爸爸媽媽結婚那天照的。你媽媽做了一身婚紗,但因爲年代的原因,沒有穿上身,他們是穿着中山裝結婚的。那件衣服,我帶來了。你今天要不要穿那件衣服結婚。”周大師用蠱惑的語氣說道。
“所以,這就是你給我打扮成我媽媽樣子的理由?”寧瑜如感覺詭異極了,望着周大師:“抱歉,我還是喜歡自己原來的樣子。我想,如果我媽媽在世的話,也不會喜歡你這樣的。”
周大師的目光裡閃過失落,他看看寧瑜如,攤手:“好吧!既然你希望如此,那卸妝重來。”
好不容易,妝才被化完。
寧瑜如望着新的妝容,這才滿意起來。
鏡子裡,是一個美貌精緻無比的女子,歐家重金打造的婚紗,被她穿在身上,坐在梳妝鏡前,往着裡面那位傾城美人,寧瑜如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太美了!
這種美,和之前她拍攝《武則天》時的那種美不盡相同,現在的她,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帶露粉花,又像是一份期待被拆開的精心包裝的禮物。
只是看着她的容貌和打扮,空氣裡就冒出粉色的泡泡。
因爲之前耽擱的那一會兒,時間已經很緊張了,門口的侍者催促了好幾次。
站起身走向門口,侍者才鬆口氣,離九點半儀式正式開始,只剩下十分鐘了。
“歐夫人,我們走!”侍者說道。
走到歐氏老宅的屋子出口,寧瑜如一愣。
在她待在屋裡的這兩個小時,外面的草坪上,已經被快手佈置好了。
一個碩大的點綴着白紗的舞臺,已經被搭建好。
無數鮮花簇擁着舞臺,一條深紅色的地毯,舞臺的臺階,一直鋪到門口。
而臺上,一隊穿着小西裝和紗裙的兒童合唱團,正在樂隊的伴奏下,一曲一曲的輕聲吟唱着祝福的美妙歌謠。
高達兩米的婚禮蛋糕,散發着甜蜜的香氣。
天正藍,偶有一朵白雲飄過,在地上投下淺淺的雲影。
賓客盡至,已經被安排過的馮小喬,坐在第一排,正手持手機,對歐夫人進行直播。
這婚禮猛一看,可真是好極了。
寧瑜如的目光,卻沒有落在這些事物上,她的眼神看着臺上的歐煥辰。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正站在臺上,眉目間說不上歡喜,還是往常的淡漠。
他的所有情緒,都似乎被封印起來。
正在這時,寧瑜如腳下正要朝紅毯上走去,忽然,她的手臂被人拉了一下。
“歐夫人,你的父親不在了,我是你父母的老朋友,就讓我來代替你的父親,把你交到歐少手裡吧。”
寧瑜如看着自顧自來捉自己胳膊的周大師,急忙避開。
“對不起,我已經有人選了。”寧瑜如戒備的說道,然後,對身邊的一名侍者說道:“叫葉叔來。”
這個周大師,今天出現的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做的事,也讓她覺得奇怪!不管是他好人還是壞人,寧瑜如實在都不能相信他,更別提讓他擔任父親的角色。
周大師的眼中,閃過失落,不一會兒,一臉激動的葉叔就來了。
他快要樂昏頭了!
這段時間,他也很牽掛寧瑜如,可是歐先生說她學業忙,最近搬出去和同學住,他也無從打聽寧瑜如的事情。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寧瑜如竟然會讓他代替婚禮上父親的位置,這份榮幸,讓他快要高興壞了。
“葉叔,我們走。”寧瑜如挽上葉叔的胳膊,朝着婚禮的舞臺走去。
周大師望着她離開的背影,眉頭輕輕的蹙起來。
舞臺上,婚禮進行曲已經開始演奏,周大師摸出了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點擊發送鍵。
城市的另一端,一間幽暗的辦公室裡,陸採徽正撐着下巴坐在辦公椅裡,聽到短信的消息,她低頭一看,頓時冷笑一聲。
她就說,這個毛遂自薦的周大師,肯定不可能成功!
別怪她看不起姓周的,不管是周大師,還是那個最近越來越不聽話的周洲,都是廢物,最後,還要她安排的人出面。
紅脣上呵出一抹嘲諷,陸採徽放下自己的手機,又從桌子邊拿出另一隻有些老舊的手機,發了條短信。
“菁菁,看後即刪!照原計劃進行。”
發送完畢後,陸採徽敲了敲桌面,脣邊露出得意的張揚笑容。
就算計劃二不行,還有計劃三呢。她可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放棄的人。
婚禮會場上,已經進行到了寧瑜如和歐煥辰互換戒指的階段。
精緻的戒指,被套到了寧瑜如的手指上。
臺下的人,一陣歡呼,不少人都在叫喊着,讓新郎親吻新娘。
而臺下,一個沒有資格坐下觀禮,但是站在後麪人羣中看着這一幕的女人,偷偷的摸出自己剛響起的手機看了一眼。
然後,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包上,捏了一下,裡面有一個容量不小的硬邦邦瓶子。
臺上,歐煥辰果然應大家的要求,摟住了寧瑜如的腰身,俯身吻了上去。
新郎和新娘的眼睛,都閉上了。
這個女人一把從包裡扯出那隻碩大的瓶子,咔擦一聲,將瓶蓋卸掉,朝臺前衝去。
她的動作快極了。
這個時刻,也沒人顧得上管她,竟是讓她只用了幾秒鐘時間,就衝到了臺子前。
淡黃色的刺鼻液體,衝着臺上的人潑了過去。
白色的婚紗,層層疊疊,綴滿珍珠和寶石,瞬間被潑透了,而旁邊緊抱着寧瑜如的歐煥辰,身上也溼了不少。
這女人潑完液體,好像受過訓練一般,不浪費任何時間,迅猛的啪一聲,點燃了手裡的打火機,朝着寧瑜如甩過去。
“小心!”有人尖叫起來。
空氣裡,全都是刺鼻的汽油味道。
前排坐着的幾個膽子不大的貴婦人,竟是全被嚇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歐家的婚禮,竟然有人敢鬧/事兒,不想活了麼?
眼睜睜的看着燃燒的打火機,在空中拋出一道弧度,朝着浸滿了汽油的婚紗飛去,有人已經不忍的閉上眼睛。
這回,新娘子在劫難逃,不被燒死,也會被燒燬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