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雲若初再次回到墨郗決牀前時,手裡已經多了一塊毛巾。將那塊毛巾敷在墨郗決額頭,替他蓋好被子便坐在牀前看着他。
夜晚的風似乎知道些什麼,吹動着米白色的窗簾。
雲若初感覺到那風吹在自己周身,想了想,還是起身去把窗戶關上。
轉身再次坐在牀前,她也不知爲什麼今晚的自己有些不想離開墨郗決,心裡頓覺好笑,難道是離別時間快到了,所以這麼不捨得嗎?
擡手有些小心翼翼的撫着墨郗決的眉眼。
雲若初的確承認墨郗決長着一副好皮相,睡着的他像極了沉睡的蓮花,明明蓮花是形容女子,可雲若初此刻卻是覺得墨郗決更像。
他的黑眸緊閉,沒有平日裡的冷冽,臉部因爲那雙黑眸緊閉更是多了幾分柔和,白皙的臉龐,削薄的脣,高挺的鼻樑,雲若初看着竟有些呆住。
“我第一次見你時,你也是這般好看。”雲若初突然開口,雖然聲音很低,不會有其他人聽見,所以她並沒有多加思考,也沒有看見那熟睡的男人微揚的脣角。
“其實我很想知道你和言依的事情,不過我好像沒有立場,更沒有資格是吧。”雲若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好像這幾日總是有許多感觸,或許是壓抑的久了,或許是剛好墨郗決在自己面前,或許是墨郗決剛好睡着了,也或許是墨郗決睡着了就不會聽見自己的話。
所以她也有了可以袒露心事的資格。
只是昏暗的房間裡,雲若初沒看到那張微揚的嘴脣瞬間暗了下去。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超市對我的維護是不是因爲和言依生氣,不過我還是挺開心的。”雲若初降頭埋在牀前,牀單下發出的聲音帶着鼻音,聽起來倒很像哭泣後的聲音。
雙手放在窗前,雲若初低着頭也沒發現上方的變化,只是一個勁的說着自己的話。
“我記得我第一次看見言依的時候,只覺得她很美,那時候我從白臻的房間裡跑出來,本來是想要去找你的,白臻說是你把我送給他,可是我不信,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還是相信你不會這樣做,因爲我畢竟還是墨家夫人,雖然那也只是個假象……”
牀上隱約看見有一雙大掌瞬間收緊……
“我那時覺得很害怕,雖然我和你相處的可以說是很糟糕,但是白臻卻給我無邊的恐懼。我也不知道是誰幫我打開了門,我那時竟然還以爲會是你,後來當我跑出去,看到你和言依站在一起,那時候我才知道整個宴會上驚叫的聲音都是在稱讚你和言依。我站在後面的木柱,看着你和言依在草坪上,我就知道幫我踢開門的人不是你,我想你會不會想到我,就一點點想到我,或許你突然後悔了就會去包間裡,我站了好久,可是還是沒有看到你回頭。”
平日裡清脆的聲音早已經變得哽咽,雲若初依舊說着,卻沒注意到牀上的人已經慢慢起身,那雙手想要撫着自己的背脊,卻終是放下。
“後來啊,我才明白原來你對我是恨得如骨,哪裡是我做好墨家夫人就能夠補償的,我就使勁跑啊,也不知道在路上遇見了什麼人,穿着黑衣,我那時以爲是你,因爲他和你遠看很像,近了我才知道他只是個老人,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記不清他的模樣,只記得他手上有一條很長的傷疤,他和我說話時還有香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墨家……”
雲若初似乎說的有些累了,眼簾慢慢關上,說話時也有些斷斷續續的。
“我明明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我說以後就記着本分,不在去妄想,可是……”那聲音突然多了點埋怨的味道。
雲若初偏了偏頭,剛好側碰着牀,墨郗決的視線看去剛好看到她對着自己的側臉。
墨郗決看着那張小臉上閃着的複雜情緒,想要伸手去把她抱上牀來,卻在看到她眼角微動的時候停下。
“你就是這麼討厭,明明之前那樣對我了,後來還要對我好,我最討厭別人對我好了,對我好的人總是會離開我,就像……就像……阿琰……”迷迷糊糊的雲若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說了阿琰二字。
牀上的人瞬間僵住,墨黑的雙眸迅速翻涌,雙手緊握,雙眼緊盯着面前的女子,阿琰?你想起他了?
雲若初似乎忘了之前的話,又繼續說着其他的,“我本來已經想好了一切,我去自首,你就和言依在一起,這樣不是最好的結局麼,佟姨的命我還不回來,可是張陽曾經說是因爲我和你結婚纔會逼得言依去法國,這次我就把言依還給你了,可是你又讓我聽到了電話,你幹嘛要讓我接到紹文的電話……”厚重的鼻音有些埋怨,像極了一個小姑娘在生氣。
“要是不接電話,我就不會知道那些事情,不會知道白臻事情的真相,不會知道你去買了戒指,也不會知道……我明明就已經想好了,你卻非要出來打擾我……”
“他很讓你討厭?”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雲若初只是點了點頭,“他特別討厭。”
“他讓你很失望吧。”
雲若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有失望,他本來就不必爲我做什麼,是我自己多想,還讓他幫助我爸爸的公司。”
“你爲什麼不和他說你心裡的想法……”
雲若初聽着那聲音有些奇怪,那聲音怎麼那麼熟悉,又回着他的話,“我當然不能讓他知道了,他本來就很討厭我,我說了,他肯定以爲我又在謀劃什麼,雖然……雖然……”
“他對你一點都不好,你恨他嗎?”
耳畔處又傳來聲音,像極了鼓聲快要落幕時的低沉沙啞,雲若初只覺得那聲音像是勾起了自己心裡所有的心事。
眼角的地方似乎有些溼潤,雲若初迷迷糊糊繼續道,“我哪裡有機會恨他,他恨我纔是,我希望他一直恨我,一直恨我就好……”
“你就沒想過也許他早就不恨你了。”
雲若初趕緊搖頭,有些軟糯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可能的,他對佟姨很看重的,雖然他近些日子對我特別好,我覺得像做夢,特別是在安青公館後,不過我還是清楚的,他喜歡的人永遠不可能是我,但是他恨得人一定有我。”
“我只是希望……希望他有一天幸福,那樣的話,我在牢裡也安心,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就想擺脫那些事情,做回以前的自己,不用再裝着溫婉賢惠……”
說話的人兒似乎累了,眼眸緊閉,沉沉的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雲若初覺得自己倒了一個很溫暖的懷抱,那樣的溫度太過溫暖,是自己想要的溫暖,雲若初想要靠近,雙手摸索着,終於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便抓着那處溫暖不放。
“比媽媽的懷抱都還溫暖。”說了句便沉沉睡了過去。
墨郗決看着自己懷裡的人兒,黑眸裡閃着驚愕,伸手柔着她的耳發,很久才說了句,“傻瓜,他早就不恨你了……”
摟着雲若初的手緊了緊,另一隻手拿過額頭上的毛巾,深幽的眼底有了些許笑容,笑容下卻是一片黯然。
“若初,原來你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我喜歡你這種可能。”
墨郗決本來只是想用裝感冒這回事來藉機留在她的房間,沒想到今晚會聽到她說的這些話,這些藏在她心裡最深的話。
墨郗決將雲若初拉的近些,讓雲若初牢牢的貼着自己胸膛,伸手拍着她的背脊,像是要哄着她睡覺。
牀上的人已經慢慢睡去,只是那拍着的手沒有停下,女子安靜的睡着,身旁的黑眸卻是閃着亮光。
墨郗決從沒有想過自己是個好人,從接手墨氏後便不再打理嗜夜,嗜夜本來也只有蕭寒最爲合適,那時的墨郗決也沒有想過自己會當一個合法商人。
這麼多年來,商場的明爭暗鬥,墨郗決早已習慣,卻沒有一刻是像現在這樣,無限的恐慌,如果今晚他沒有聽見雲若初的話,也許他不會猶豫。
這個女子,把自己包的像個刺蝟,卻不知道,刺蝟不去傷害別人,傷的便是自己,墨郗決不敢想象,雲若初到底是如何把自己藏得那麼好。
墨郗決很想在此刻告訴她,她不是殺人兇手,想要讓她擺脫折磨她這麼久的心魔。黑眸閃着掙扎還是停下,時間還沒到,如果此刻告訴她,她一定會去問雲權鬆。墨郗決深知她對家人的看重,不然當初也不會爲了雲權鬆的公司那般委屈自己。
“若初,我們去旅遊吧,去你最想去的地方。”
雲若初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對自己說着,她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去旅遊。”
雲若初這晚睡得很安心……
那晚的墨氏卻是不在平靜,一向溫文風雅的左副總沒差點把自己辦公室拆了,後來還是齊副助說了一句,“左少,你拆了還得自己補上,這費力又費錢的事,左少做了難道不覺得吃虧。”
這樣才停了下來,只是另一處的蕭寒也是滿腔怨言,那一晚很少露面的嗜宇,左祁,齊紹文,蕭寒竟然都到了墨氏。
原因只有一個,他們都接到了某人的短信。
“我已經到了古巴,這時差問題你們都懂,記得不要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