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
姜初映沒什麼血色的臉出現了一絲遲疑。
蘇窈跟陸東庭結婚不就是爲了蘇家的股份嗎?現在她已經達到目的了,還會因爲這種事跟陸東庭吵架?抑或是她別有所求?
姜初映認真思考的樣子,落在季遠驍的眼中,卻是別有一番意味,他以爲她還固執的想要去探望陸東庭。
愛情使人盲目,單戀使人眼瞎,季遠驍瞎也瞎了十幾年了,明知道她在意陸東庭,卻還是忍無可忍的打擊她:“蘇窈她知道你和陸東庭的關係嗎?償”
“什麼?”姜初映壓根就沒聽清季遠驍的話,反聲問道。
季遠驍沉默了半晌,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我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攖”
他作勢拎起車鑰匙要走,門突然打開一條縫,先是半張臉鬼鬼祟祟的在門縫裡探了探,見到坐在牀上一臉病怏怏的姜初映,心裡猜想沒錯了,這纔將門徹底推開。
葉棠茵站在病房門口,儀態萬千的理了理衣襟,衣着和舉手投足間皆能看出這是一名氣質不俗的闊太太。
季遠驍看見來人,詫異了一秒,喚了聲:“伯母。”
“誒,遠驍?你也在這兒?”剛纔因爲角度問題,葉棠茵並未看清季遠驍,而且她是知道姜初映的,畢竟是陸老手頭的看重的大狀,但是她沒想到季遠驍也在這裡面。
季遠驍解釋道:“我跟初映是朋友,聽說她出事了過來看看。”
“你的朋友啊……”葉棠茵目光在二人之間打量了一番,什麼朋友?普通朋友還是男女朋友?難道東庭因爲姜初映是季遠驍的朋友纔出手搭救?
葉女士的思維還沒轉到自己兒子和這個女人是什麼關係那一層去,就被季遠驍打斷。
“伯母,你來這裡是?”
葉棠茵笑了兩聲,“哦,我剛從東庭那邊過來,蘇窈來了,我就不做電燈泡了,順道過來看看姜律師。”
葉棠茵不以爲然的話中很明顯藏有深意。
季遠驍看了一眼定力很好的姜初映,後者目光很坦然的望着葉棠茵,嘴角微微抿着。
季遠驍說:“伯母,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們聊。”
葉棠茵的來意在季遠驍和姜初映看來,是比較明顯的。
而季遠驍也有私心在作祟,想讓葉棠茵好好的提醒姜初映,陸東庭現在是有夫之婦,別以爲念念不忘就必有迴響。
季遠驍一走,葉棠茵臉上還掛着笑,端莊卻很疏離,跟在蘇窈面前喜笑顏開的模樣大相徑庭。
等葉棠茵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了,姜初映才用沙啞的嗓子打了句招呼:“陸夫人,你好。”
“噯,你好。”葉棠茵在剛纔季遠驍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客套的問了一句:“你身體好些了嗎?”
姜初映答:“好多了,幸虧昨天陸總報了警,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東庭他啊也沒受什麼多嚴重的傷,就是窈窈嚇壞了,”葉棠茵呵呵笑着,看了眼姜初映,又繼續添油加醋的胡謅,“要不是東庭昨晚叫她回去,那孩子估計要守一晚上,今天早上來的時候,我看着她那黑眼圈都心疼。”
“讓你們擔心了,是我不對,當時情況緊急,我之前最後的一個通話人就是陸總,所以……”姜初映垂眸,很抱歉的說:“希望伯母不要多想。”
葉棠茵大手一揮,“我哪會多想,你放心吧,窈窈她也不會多想的,你安心養病,我就先走了哈。”
“伯母慢走。”
葉棠茵三言兩句不離蘇窈,姜初映還不至於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當時沒表現出來,這會兒卻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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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棠茵前腳剛走,蘇窈就下樓去了,去掛號後拿了張單子,到婦產科去做檢查。
拿到結果之後,蘇窈到樓下的草坪上坐了會兒。
秋日裡綠草碧茵,陽光和煦,草坪上穿着病服的小孩子到處跑,還有些醫院裡的病人趁着陽光好下樓來散心。
蘇窈看着檢查單上明確表明:妊娠六週。
確實是婚禮那天晚上有的,她應該慶幸那之後她沒有再喝酒。
可儘管如此,因爲體質本身偏弱,那天跟陸東庭牀事激烈還見了紅,導致現在孕酮比正常孕婦低,hcg翻倍得也比較慢了,醫生讓她好好休息,明天再來做個檢查。
蘇窈摸着那張檢查單,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剛纔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小姑娘,看起來跟她差不多的年紀,也是剛結婚不久,但是想要小孩,懷孕已經八週了,卻被告知胎心胎芽沒了,孕囊也沒長,相當於已經被徹底判了死刑,她哭得很傷心,說是因爲自己前期沒注意,hcg翻倍越來越慢,孕酮也低,到後來保也保不住了。
蘇窈想,這跟她是差不多的情況。
她坐在那兒愣着神,剛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她滿心繁複,只覺得茫茫無所依,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孩子處於危險期,她都還沒來得及像其他的孕婦那樣,感到激動欣喜,卻已經被吊起了一顆心。
蘇窈麻木又恍惚的想着,她應該努力保住它,還是該順其自然,任其自生自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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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嬸在蘇窈離開之後就開始做飯熬湯,趁着這間隙將樓上的垃圾桶也收拾了。
她走到主臥衛浴裡收了馬桶旁的垃圾袋,又去收拾盥洗臺前的,低頭一看,裡邊兒只躺了四隻白色的東西。
她拿起來一看,詫異的盯着那兩條紅線,又敲了敲盥洗臺上剩下的一個包裝盒,莫不是蘇小姐想留一隻,卻失手全扔在垃圾桶裡了?
張嬸想了想,留下一隻問問蘇窈還要不要,將那剩下的一起給收拾了拿去扔。
張嬸快中午的時候將飯菜和熬的湯帶到醫院,她做了很多,遠不止一個人的分量,用了兩個加大號的保溫桶裝着帶來。
“怎麼那麼多?”陸東庭看着兩手不空的張嬸。
張嬸笑眯了眼,“還有一份是蘇小姐的啊。”
因爲蘇窈第一次到陸東庭家裡的時候,張嬸一直喚她蘇小姐,結婚之後,也沒改過口來。
提起蘇窈,陸東庭臉色沉了沉,“她已經走了。”
“走了?”張嬸錯愕,“我還以爲她會在這兒,特意給她燉了補身子的湯,還想把東西給她呢……”
“補身子?她生病了?”陸東庭眉頭皺了皺,又問,“你要給她什麼東西?”
“這……”張嬸錯愕的看着陸東庭,難不成蘇小姐還沒告訴陸先生?
張嬸頓時爲難了,要是蘇小姐想給他個驚喜,她豈不是要壞事?
她踟躕着久久沒說,陸東庭的目光深沉而犀利,張嬸着實爲難得很。
陸東庭沒什麼耐心,“張嬸,你在我家做了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不喜歡別人說話支支吾吾的,也不想聽黃花。”
張嬸搓了搓手,“陸先生,我不知道蘇小姐還沒告訴你這件事,你就先裝作不知道吧。”
張嬸說完,咬咬牙,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交給陸東庭。
陸東庭看了一眼張嬸遞過來的驗孕棒,半天沒說話,喜怒不顯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異常,隨後將那東西放在一邊,輕描淡寫的一句:“我知道了。”
張嬸向來知道陸東庭的性格,他也做不出那種知道將爲人父時激動得落淚的行爲,便只是應了他兩聲,沒再說什麼。
陸東庭在吃飯的時候,張嬸去窗戶邊,想將半開的窗戶徹底推開,好通通風。
結果無意間往樓下看得時候,看到一抹像極了蘇窈的身影,正坐在長凳上,身上那件馬卡龍藍的垂領風衣外套也是她今早離開時穿的。
張嬸回頭朝陸東庭道:“陸先生,我眼神不太好,你看看那是不是蘇小姐啊?”
陸東庭聞言,放下手裡的筷子從沙發那邊走了過來。
往下一看,那個女人呆愣愣的坐在長凳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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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窈接到陸東庭電話的時候,正準備去吃午飯。
“喂。”
“坐在那兒幹什麼?上來吃飯。”男人冷沉的聲音有些不悅,但似乎又有一絲彆扭的柔和。
蘇窈錯愕的是,他怎麼知道她在下面,她猛地回頭看向七樓的位置,從像格子間一樣密集的窗戶裡尋找,一眼捕捉到了全開的窗戶後長身而立的男人。
---題外話---第一更。
正文 128.分手後的男女朋友,還鮮少有這樣相處得如此和諧的
隔着遙遠的距離,蘇窈都能感覺到他銳利的眼神,她現在是揣着秘密的人,於是變得小心翼翼且心虛。
蘇窈轉過頭將手裡的檢查單胡亂塞進包裡,力求平靜,動作卻還是難免倉促得生怕被他發現的那般。
聽筒裡邊傳來陸東庭十分沉穩的聲音,越是如此,蘇窈便越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沉不住氣。
過了一秒,蘇窈聽他說:“張嬸燉了湯,上來吃點。岑”
低醇又充滿磁性的聲音,讓人很容易感到踏實,但這次蘇窈卻沒有因此而卸下心中的忐忑。
拎着包慢慢吞吞的又回到了陸東庭的病房,他已經吃完了飯,坐在沙發上,面前放着一臺筆記本,他正用沒受傷的右手在觸控板上移動,蘇窈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處理郵件。
也是,像他這樣的大忙人,就算耽擱半天,也能攢出一堆事務。
蘇窈站在門口,心情並不輕鬆歡。
陸東庭看見她,擡眼看了眼腕錶,微微皺了下眉頭,“都幾點了還在下面晃悠,肚子不會餓嗎?”
蘇窈從善如流,“正準備去吃來着。”
而且她本來就打算去吃飯,只是沒想過回這裡來吃而已,所以她也算不上扯謊。
“張嬸剛將飯菜拿去微波爐裡熱,再等一下。”
蘇窈心神不定,也沒去認真捕捉陸東庭的語氣,其實裡面夾雜着一些不太自然的溫柔。
蘇窈在陸東庭右手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陸東庭突然望向她,不動聲色卻很正經的眼神,毫無阻隔的將她望着,就算蘇窈再意識神遊,此時也被這股深深的壓迫感給拽了回來。
“怎麼了?”蘇窈怕被他看出端倪,心砰砰跳着,還要故作鎮定,輕輕笑了笑。
“剛纔去哪兒了?”
蘇窈故作輕鬆的說:“沒去哪兒,就去逛了一圈。”
這時,張嬸將飯菜熱好回來,一一給她擺在面前,有補湯,也有清淡可口的飯菜。
這些菜色實際上是張嬸按照陸東庭的情況來做的,剛好她覺得蘇窈現在也不適合吃太重口味的東西。
蘇窈其實今天早上是被孕吐反應驚醒的,起身就跑到衛生間,跪在地板上,抱着馬桶乾嘔,因爲沒吃早餐,最後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早餐的時候聞着牛奶的味道胃裡又是一陣翻滾,之後她也只吃了一片吐司和一小碗粥,算算到現在十一二點,早就該餓了,但她卻不想吃東西。
蘇窈想起肚子裡那小小的胚胎,可能正積極的等着變得更加健康,她忍住不適感,端起米飯小口小口吃着。
陸東庭靠在沙發上,眼神從未離開過她緊皺的眉頭。
蘇窈夾了一小塊雞肉丁,剛放在脣邊,突然臉色變了變,遲遲也沒吃進去,最終將那肉丁放在碗沿邊沒在動。
蘇窈一邊吃飯一邊有了個想法,她現在有了孕吐反應,是不是證明狀況不算糟糕?聽剛纔那位胎停了的年輕女人說她沒有過孕吐……
如此一想,蘇窈的胃口才好了些。
喝了小碗湯,又吃了小碗飯,對蘇窈來說已經實屬不易,她正用紙巾擦拭,擡起眼皮卻見陸東庭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蘇窈稍有鬆懈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
陸東庭雙眸湛黑,深邃得見不到底,蘇窈自詡是個抗壓能力強,遇事還算能沉着冷靜的人,但每次被他看着蘇窈都有種侷促感,這或許就是歲月與閱歷帶來的差異,而且現在因爲藏着事,這種感覺越演越烈,蘇窈不禁在心裡掙扎,到底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他,自己免得有這麼重的心理壓力,之後如何的話,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困嗎?困了就去睡會兒。”
蘇窈憶起醫生囑咐最好多臥牀休息,“我想回去睡。”
“就在這兒睡會兒,下午我出院一起走。”
蘇窈看向他幫着紗布的繃帶,“傷好了?”
“小傷。”陸東庭輕描淡寫的說,這點傷他並未放在眼裡。
但是蘇窈昨晚聽姚現說,傷還是挺重的,稍不注意會感染,所以蘇窈說:“你要不再待兩天吧,萬一傷口感染了什麼了,在醫院裡有醫生在也方便些。”
陸東庭沒理她的提議,蘇窈知道他一旦做了什麼決定,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便隨了他去。
蘇窈走到牀邊脫了鞋和外套,將被子蓋過腰,拿起牀頭櫃上放着的一本雜誌,翻了翻是無趣的財經雜誌,催眠效果倒還不錯。
等陸東庭將工作上的事處理好之後,往病牀上看去,蘇窈呼吸均勻,手邊攤着一本翻開的雜誌,他走過去,立在牀邊細細打量了許久她半陷進枕頭裡的臉,半眯的眸子似乎有所想,內斂深沉的目光有些複雜,讓人看不真切裡面的內容。
陸東庭輕手輕腳的將她手邊的雜誌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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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東庭因火受傷的事情並未公佈出去,除了陸老爺子陸長南和葉棠茵死纏爛打,最後甚
tang至威脅陸東庭,要是他不說就派人去查,這才逼問出緣由外,連陸家其他人都不曉得這件事。
姜初映那邊也沒向外人說,所以除了被陸東庭通知了來探病,還守了她一晚上的季遠驍除外,病房冷清清的不見一個人來。
而季遠驍早上離開之後也沒再來過,姜初映身體情況現在只被允許吃流食,中午還是吃的醫院提供的粥。
當一個人百無聊賴的時候,容易變得多愁善感,免不得會仔細回想某些人某些事,最終,姜初映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陸東庭的情況。
他是爲了救她,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去探探病。
她向護士問來陸東庭的病房號,走到門口,她本想敲門,但門是虛掩的,她手剛碰到門板,門便輕輕的半開着。
人是一種有自虐傾向的動物,明知道所見所爲是自戳上吧,卻總是不信邪,非要迎難而上。就像小時候刮獎,非要刮到‘謝謝惠顧’才甘心。
姜初映171公分的個子被包裹在一身藍白相間的大號病服裡,將整個人都顯得嬌小玲瓏起來,精緻而立體的五官,少了平日裡的幹練穩重,臉色蒼白,看起來不堪一擊。
她的眼神倒是漆黑平靜,看着裡面陸東庭駐足在窗前,盯着蘇窈半晌,一動不動,她也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後來覺得這樣偷窺着人家似乎不太好,於是伸手輕輕的敲了敲門,爲了不吵醒蘇窈。
陸東庭聽到聲響,轉頭看去,緊繃的臉色有些不悅,看到門口來人時,冷硬的神色才稍有緩和。
陸東庭垂眸看了一眼沉睡的蘇窈,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怎麼過來了?”
姜初映聳聳肩,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不過來,就只有我過來了啊。”
陸東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姜初映是個有自尊心的女人,且自尊心很強,除了上次喝醉的時候,分手後她還從未在陸東庭面前哭天搶地,分都分了,只要陸東庭沒主動說和好,她就算上吊也沒用,還平白讓人看低了自己。
姜初映還是明白這一點的。
可她有時候又想,在喜歡的人面前,何必要一直襬出一副高姿態?
她斂了斂心神,指着他的手說:“你傷怎麼樣了?昨天的事還沒跟你說謝謝。”
“沒客氣的必要。”陸東庭不甚在意的說。
姜初映咬了咬脣,“總歸是我連累了你,在同樣兩個人的手上,你救了我兩次。第一次是在六七年前,我第一次出庭,這兩個縱火犯被判刑六年零兩個月,其中有個心有不甘,被帶走的時候想對我動手,我看見了他手裡有一根很細很長的針,幸好你有先見之明派了人過來將人擋開,我當時看見你從旁聽席上……”
姜初映啞着嗓子說到這裡,覺得自己話有點多了,畢竟蘇窈還在裡面,最關鍵的是陸東庭不爲所動的樣子,讓她說不下去。
千言萬語她最終只說了句:“總之,很謝謝你。”
陸東庭言簡意賅的回答:“不客氣。”
姜初映笑了笑,轉身走了。
當病房再次歸於寂靜,蘇窈的眼睫動了動,在陸東庭的腳步聲靠近病牀的時候,蘇窈是一點沒被驚醒的樣子。
陸東庭站了會兒,拉開被子從後面上|牀環住她的腰。
蘇窈睜開眼睛,看了眼搭在自己身上的那隻遒勁長臂,心想,分手後的男女朋友,還鮮少有這樣相處得如此和諧的。---題外話---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