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沈志先還在跟關守平密談。向晚猶豫了一下,決定出去見齊藝。自己堂堂正正,又沒做什麼虧心事,爲什麼要畏首畏尾呢?她更想知道,自己和齊藝‘密切交往’這一段時日,沈民浩做了什麼。
在醫院大門口,她看到了齊藝的奔馳。而齊藝卻沒有像以前一樣,靠在車門上向她微笑。
“他是怕太招搖,再引起別人的誹謗吧。”向晚在心裡說。
她開門上車,齊藝側頭看她,見這個往日裡面色紅潤、笑意盈盈的女子形容憔悴,臉色慘白,似乎是用清水洗的臉,毫無光澤,頭髮也是隨便地攏在一起,不覺心疼不已。
“向晚,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都沒人照顧你嗎?”
向晚輕輕一笑,“公公腦出血住院,大家亂成一團,誰能有心照顧我?再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着誰來照顧?我還得爲公公的病出一份力呢。”
“你公公現在怎麼樣?”
“沒事了,挺好的。”
“那就好,”齊藝吁了口氣,嚴肅地看着向晚,“向晚,你不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奇怪嗎?這幾天,我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我總覺得這好像是一場陰謀。”
向晚吃驚地望着他,“陰謀?什麼意思?”
“你想想,向晚。你老公沈民浩他不過就是個普通的醫生,他能忙到什麼程度至於把裝修的事全都拋給你?就算是他二姐夫在外面出了點事兒,就算是他過去幫忙照顧家和孩子,他有至於連個面兒也不露嗎?他讓你全權處理裝修,連過問都不過問,他居心何在?這正常嗎?”
向晚傻傻地望着他,仍然想不通其間到底有什麼深意。齊藝接着說,“我齊藝可不是好惹的,莫名其妙吃了這麼個大虧我可不能甘心。所以,我動用了各種關係調查了邱曉芸和沈民浩,你猜我得出了什麼驚天的結論?就你這麼實心眼的女人,死都猜不到這裡面究竟有什麼玄機。我告訴你,”齊藝把身子完全轉向向晚,盯着她的臉,一字一板地說,“你老公沈民浩這一段日子裡都是和一個叫李丹青的女人在一起。”
向晚驚呆了,她當然知道李丹青是誰,那是在自己之前的沈民浩的前任女友。他們怎麼會又扯在了一起?而沈民浩竟然隻字未曾提起?
“你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嗎?我告訴你,從頭到尾這就是一起陰謀。沈民浩讓你負責裝修,故意讓你跟我走近,而他以去他二姐家有事爲名,偷偷地和李丹青偷情。然後沈民潔又利用朋友關係把我和你走得近的事情透露給邱曉芸。就算是我對你向晚沒有任何意思,他們也會以莫須有的罪名把你的清白毀了,然後順理成章地離婚,沈民浩也就隨心如意地娶李丹青了。”
向晚渾身顫抖,眼裡滿含淚水,“不可能,民浩他不是那樣的人。”
“據我所知,李丹青一直未婚,當年他們之間有過一段情緣。如今李丹青自己買了房子,一個人住在那裡,沈民浩曾經單獨去過。而沈民浩在他二姐家住的那十多天裡,李丹青是那裡的常客,每天都過去,這一點,他們的鄰居可以證明。所以,向晚,你別那麼傻,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也不能太相信別人
。你好好想想,從頭到尾好好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你再想想,沈民浩對你就沒有什麼變化嗎?”
向晚痛苦地捧住臉,想起沈民浩那讓人心寒的一耳光,想起這一段時間沈民浩對新房的不聞不問。果真是這樣嗎?果真是沈民浩他們故意把自己推向齊藝然後以此爲名陷害自己嗎?而沈民浩他自己,真的和李丹青舊情復燃了嗎?
再說沈民浩這邊,娘幾個呆在他的值班室,正在討論那個陌生男人什麼來頭。沈民浩知道實情,又不敢亂說,只好哼哼哈哈地應付着,一邊着急地等向晚的消息。這時候,有護士來敲門,說沈志先讓人捎話來,要他們全過去。這娘四個聽了,就急忙過來。進了病房,發現陌生男人還沒走,而這一老一少的臉上似乎都有淚痕,該是剛剛哭過。
“怎麼回事呀,老頭子?”周秀英連忙撲過去,坐到沈志先的牀頭。
沈志先一手握了關守平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老伴的手,又用眼睛示意幾個兒女也都到近前來。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個孩子叫關守平,他是我沈志先的兒子。今天,他認祖歸宗來了。”
除了沈民浩,其它的人都大驚失色,尤其是周秀英,身子晃了一晃,差點栽倒,沈民潔連忙扶住她。
“老頭子,你是不是病糊塗了?這話從何說起呀?”周秀英說着,已經哭開了。
沈志先握了她的手,滿面愧疚地說,“對不起,秀英。不是我故意瞞你,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三十八年前,我還不認識你的時候,在出民工的時候認識了守平他媽。我們倆好上了,可是她是回族,她家人不讓她嫁給漢族人。她反抗不成,所以我們之間就斷了。我回來的第二年和你訂婚結婚,再就沒有了他媽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她給我生了個孩子。十多年前他媽就死了,臨死也沒說他的身世。這孩子就一直想找他的親爹。直到給民浩裝房子,遇到向晚。向晚發現他和民浩長得像,嘮起家常來,才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就是我的骨肉,你們看,他跟民浩長得多像啊,他比民浩還像我,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你說是不是啊?”
周秀英母女仔細來看關守平,可不跟沈民浩十分相像?尤其是周秀英,老伴年輕時的樣子她怎麼會不曉得,眼前的關守平活脫脫的就是沈志先年輕時的翻版。可是,這叫她情何以堪?她如何能接受這個打擊?她想不到沈志先老實一輩子,在婚前還會有這樣丟人的行徑。
“天啊,原來你還有這一出,丟死先人的臉了呀。你咋不讓我死了呢,我活不了了。”周秀英突然放聲大嚎,扯打着沈志先。兩個女兒也都哭了,連忙抱住當媽的,又是勸又是嚎。
關守平站在父親跟前,難過地看着這一幕。沈志先倒是很平靜,自己的老伴他太瞭解,事情說出來,她會很難接受,必定會大吵大鬧一番。可是他認了,不管怎麼樣,兒子他都要認,並且要光明正大地認,兒子是自己親生的,爲什麼要偷偷摸摸往來?孩子已經受了半輩子的委屈,自己這個當爹的怎麼就不能給他個名份呢,他可是他沈家的子孫,聽說自己還有一對可愛的孫子孫女呢,沈家有後了,他還要去看看,他還要享享這個福呢
。
沈志先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沈民浩說,“讓你大姐二姐陪你媽先回鄉下去吧,我這裡讓向晚照顧就行了。等你媽氣消了,我病也好了,咱再好好在家擺上幾桌酒席,把親朋好友都叫來,弄個正經點的儀式,讓你大哥正式認祖歸宗。”
沈民浩只好點頭答應。可是在一旁哭鬧的周秀英沒聽到別的,光聽見了向晚這兩個字。立時發作起來。
“這個賤人,她真是不想我得好死啊,迷惑我兒子,不給我生孫子不說,這又不知在哪裡給我找回個野種來,我前輩子跟她有什麼仇怨她要這麼整我?向晚呢?她死哪兒去了?”
周秀英叫罵着,哭嚎着,四處搜尋着向晚。大夥這才發現,向晚不知去了哪裡,根本沒在現場。周秀英見向晚不在,料是她在外面哪裡躲着,一下子來了精神,爬起來就往外闖。沈民潔等人連忙一鬨着跟出來,想拉住她,卻都被周秀英用力掄開。
剛巧這時候,向晚失魂落魄地回來了。剛纔,聽齊藝講了那些事情的經過,震驚之餘,確是真真地傷透了心。她是個思想簡單的人,無論如何想不到,不過就是個離婚的事兒,會被人操縱得這麼複雜,不讓自己身敗名裂不罷休。她更想不到的是,一向和她一樣單純的沈民浩竟會揹着她和舊愛重修舊好。也許這都是真的,不然他怎麼會捨得痛下毒手,打自己一巴掌?
這樣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呢?一切對她來講也許都沒有意義了。她離開齊藝,慢慢地踱了回來,她要向沈民浩問個明白,然後離開,永遠地離開他,離開沈家。她向晚不是活不起,也許放下一切,她會更快樂。
踏上神經內科的樓層,她就聽到了嘈雜聲。因爲是沈民浩的家人,沈民浩又在場,所以這一層的醫生護士都沒有過去制止,只是遠遠地觀望,小聲地議論。向晚心力交瘁,也無心顧及這些,低頭向前走,不想迎面就碰上了凶神惡煞般的周秀英。
周秀英見到向晚,真是恨不得拿一把刀捅了她。氣恨交加,撲上去擡手就打了她兩個耳光。向晚猝不及防,一個趔趄,摔倒在牆上。兩腮火辣,眼冒金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周秀英又上前用力一撞,把向晚仰面朝天撞倒在地上。
“你個小賤人,你不得好死,”周秀英叫罵着,此時她已經忘了要給兒子留臉面,怒火焚燒了一切,她只想盡情地宣泄,“你自己在外面睡野男人,當破鞋不說,還要往我們家領野種,壞我老沈家的名聲。我兒子就該早都休了你。你這小婊子,你真是讓我們老沈家沒好日子過呀。”
向晚迷迷糊糊中,也沒聽見周秀英罵什麼。她只覺得小腹劇烈地疼痛,似乎有液體順着下體慢慢地流淌,然後便失去了知覺。沈家姐妹把老媽扯住,沈民浩才撲上來,看到臉像紙一樣蒼白的向晚蜷縮在地上,身下,淡灰色的牛仔褲,已經被鮮血滲透。
“向晚,你這是怎麼了?”沈民浩大驚失色,抱起向晚,發瘋一樣奔向婦科樓。這邊,沈民潔也覺得母親這樣發作太有失臉面,和沈民英一起強行把她架下樓,塞進一輛出租車,送回老家。
婦科這邊,醫生惋惜地告訴沈民浩,“你愛人流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