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有些漫長，幸好有星光陪伴。
李慕白牽着老馬，已經遠離雀安府城。
挫敗感擊垮了信心，一切成敗轉頭空，他變的渾渾噩噩。
但身體的本能還在。
當箭矢破開空氣，抵達他眉前的時候，右手本能的擡起。
他抓住了飛來的箭矢，箭羽還帶着顫抖的餘韻。
足見力道，也可彰顯暗中之人，殺他的決心。
李慕白漠然看向前方黑暗之地。
一身錦衣的公子，正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啪啪啪！
錦衣公子拍手，臉上沒有笑容，“不愧是春雷劍主！”
他的一箭，本就是趁着對方心神不備才射出的。
結果卻沒有半點用處。
只能說春雷劍主的確不凡。
李慕白看着對方，冷聲道，“錦月樓的人？”
錦衣公子嘩的一下，展開手中摺扇，“錦月樓第十二。”
“十二重樓舞！”李慕白沉默片刻，“難怪女扮男裝。”
“春雷劍主的確目光似劍般銳利，”錦衣公子淡然一笑，“那也該明白，今日若不能決出生死，恐怕你走不了。”
“目的？”李慕白看着她，“報仇，還是邀請？”
“原本只想迎回春雷劍，但你既然殺了第八金陽，便該爲他的死而付出代價。”錦衣公子看着他，“交出春雷劍，留下一臂，可活！”
“你想要春雷劍？”李慕白似笑非笑，似喜似悲，“你知曉它的宿命嗎？或只因它是神兵利器？”
“春雷秋霜，相愛相殺，恩怨不斷，相思不斷。”
錦衣公子笑道，“如此有名的鴛鴦劍，又怎麼能不知？”
春雷秋霜，二十年前聞名江湖。
二十年裡，隨着二代春雷劍主而逐漸消失江湖。
但對錦月樓來說，本就不可能遺忘。
畢竟，春雷劍嚴格來說，就是錦月樓之物。
因爲第一代春雷劍主，就是月樓第九。
一日入月樓，終生不足出。
說的便是月樓的規矩，有進無出，終生都是月樓的人。
既然人是月樓的人，劍自然也是月樓的劍。
“既然知曉，便明白，對劍主來說，劍在人在。”
“劍毀，人亡！”
李慕白說完，雙目之中多了一抹冷色。
他伸手拔劍，一道劍氣急速朝錦衣公子衝了過去。
丈長的劍氣，透着讓人心驚又恐懼的鋒芒。
錦衣公子見此，卻並不驚慌。
他站在原地不動，張開的摺扇，從上往下劈砍。
刺啦！
夜空之下，山路之上，一道更加恐怖的劍氣，倏然出現。
它和春雷劍氣的純粹不同。
蘊含了恐懼和邪魅，劍氣更長達兩丈。
不僅蠻橫的砍斷了春雷劍氣，還轟然劈開了老馬。
可憐的老馬哀鳴聲都發布出來，整個身軀就從中斷開。
鮮血遍灑，點點似梅花般落在李慕白的臉上。
“這是……”
李慕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錦衣公子，“天魔劍氣，你是魔宗天魔一脈的人，你居然……”
“你知道的太多了！”錦衣公子說完，面色一沉。
一股龐大的氣勢，從錦衣公子身上爆發。
無形的氣場，以錦衣公子爲中心擴散開來。
逃！
李慕白見此，心中本能的浮現這個字。
他腳下泥土瞬間炸開，身體藉助這股力量筆直衝向天空。
而後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錦衣公子淡然一笑，臉上魅惑之意一閃而逝。
他身體輕飄飄的朝李慕白追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之後，暗中走出瞎眼老太太。
她帶着手下清理了現場，馬屍和馬血全都被帶走。
沒有任何痕跡留下。
如同來時一樣，他們全都融入夜色之中，朝錦衣公子追過去。
……
……
雀安府，寒月堂。
朝陽未升的清晨，薄霧饒房院。
寒霜真人帶着純音來到了大廳，見到了寒月真人。
“你們來的正好，”
寒月真人笑道，“龍江府發來消息，聶陽一行人全都安然無恙。”
“純元子呢？”寒霜真人問道。
“應該已經到了，晚些時候會有消息傳來！”寒月真人道。
“我答應了掌門師兄，當純元子的護道人，”寒霜真人說道，“若純元子準備好了，請師姐傳訊於我，必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師妹不在雀安府等幾日？”寒月真人挑眉。
“不了，”寒霜真人淡然道，“我要帶着純音修煉秋霜九劍，將往北地一行，或許得花費數月的功夫。”
“原來如此，”寒月真人看向一言不發的純音，“師妹儘管去便是，若純元子想要挑戰，師姐當護道人也是可以的。”
“好！”寒霜真人點頭。
寒月真人的實力不差，寒霜真人也放心。
再者，她也相信純元子不會讓她失望。
閒聊幾句之後，寒霜帶着純音和寒月告辭離開。
寒月真人把兩人送出了門口，看着兩人騎馬離開，微微嘆氣。
秋霜九劍想要修煉並不容易。
她曾經聽寒霜說起過，僅僅是第一步就非常難，也非常痛苦。
但願純音能堅持下去，也希望純音能保持道心。
她轉身進入寒月堂，看望六位弟子。
純剛已經可以下地走動，純忠和純宵，純明等人也醒來。
唯有純烈，雖然經過寒霜師妹真氣疏導，昨晚也醒來一次。
至今依舊在熟睡，讓人心中擔憂。
這幾人全都是宗門純字輩中最優秀的一批人。
第一次就遭受如此重創，寒月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只是青松掌門師兄有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好出手。
府城外，
寒霜師徒兩人拉住繮繩，慢慢的在官道上行走。
“秋霜九劍，對應春雷九劍！”
“春雷九劍是五劍生，四劍死！”
“那李慕白由恨入道，進步飛快。”
“秋霜九劍也不差，它有五劍死，四劍生！”
“向死而生，便是最精妙之要義。”
寒霜真人開口說道。
“師傅有甚想說的直言便是！”純音開口說道。
“好！”
寒霜真人頷首，“你母親以情入道，至情而忘情。本真人以殺入道，殺盡天下，而後領悟不殺，你準備從何入道？”
“純音不知！”她搖頭，迷茫的說道。
“你母親給你安排了一條道路，”寒霜真人雙目露出奇異的光芒，“那便是以忘入道，忘我之後，尋求真我。”
“似乎和師傅、母親的道都不同？”純音疑惑的問道。
“自然不同，這是道門真傳，是你母親費勁千辛萬苦爲你選擇的一條道，”寒霜真人開口道，“那時若非我已入道，也會選擇此道。”
“此道有何不同？”純音問。
“秋霜九劍，前五劍專注殺戮，是死劍！”
寒霜真人道，“沒有任何餘地，越果決威力越大，爲師走殺道，便是受此影響，若非有些機緣，怕是要入魔，終究殺戮違逆道心。”
純音聞言，默默點頭，她想到了不殺的純元子師兄。
“以忘入道不同，”寒霜真人開口道，“初涉忘道，殺戮隨心，不滯於物，殺人如殺牲畜，忘卻對手，忘卻煩惱。及至深入，忘卻劍法，出手便是秋霜，到最後忘卻自身，忘卻周遭，忘卻一切。”
“那與行屍走肉有何區別？”純音渾身一顫。
“忘卻一切，讓你身處道中，”寒霜真人雙目炙熱，“那時，你手中的劍是道，你看到的一切都是道，及至領悟第六劍，也就是第一生劍，便可道心萌發，能快速領悟第二生劍，而後直接破入先天。”
“第七劍，就能直接破入先天嗎？”純音本來有些牴觸，但聽到師傅的話，她頓時又有些心動。
先天的話，應該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吧？
她想到了李慕白，想到了春雷和秋霜的宿命。
“當然，”寒霜真人輕聲一笑，“春雷和秋霜雖然都有九劍，但傳承下來的只有七劍，剩下來的兩劍並沒有傳承，只能領悟而已。”
“弟子明白了！”純音點頭，“那就以忘入道好了！”
“好！”寒霜真人滿意的揚鞭。
師徒兩人紛紛騎馬離開。
……
……
龍江府，
用過早餐之後，純元子就逐一給三十騎進行診斷上藥。
他本就有衍法珠在手，學什麼都快，這些年在外海廝混，學了不少本領，看病辯證，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三十騎渾身被血陽魔宗的手法侵害，純元子正該用真氣對他們進行調理，同時研究血陽魔宗的手法特性。
純靜並沒有打擾師兄，而是跟着樑守義一起處理龍江府的事物，同時也在整理各方面的情報。
無量宗能在中原站穩腳跟，除了本身實力強大之外，無孔不入的情報和人員纔是最關鍵的地方，整個中原之地，無量宗的門人不少。
煙州太大，兩府城距離也遠，信鴿傳訊並無多大保證。
寒月真人也在當晚受到了龍江府的消息，知道純元子和純靜都在龍江府，她也鬆了一口氣，至少沒死人，已經是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