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軒吃過晚飯後,便和尉遲寶林回到了營帳,孫致平雖然也想跟過去見識見識沙盤,但他還有些軍務需要處理,便只能等着晚上再去!
至於程處默的去向,李澤軒心中雖有憂慮,但卻並不怎麼擔心,正如他先前所說,如今的玄甲軍轅門封閉,在沒有段志玄手令的情況下,任何人都不得出營,程處默雖爲國公之子,但在軍中一切以軍令爲先,他若沒有段志玄手令,照樣也出不了轅門!
所以李澤軒猜測程處默這傢伙八成是躲到某個地方偷奸耍滑去了,等到了晚上,這傢伙怎麼說也會回到營帳睡覺,那個時候再修理他也不遲!
李澤軒和孫致平因爲去伙房去的早,所以吃飯也吃得快。他們離開後,其餘將士們還有許多人才剛剛打到飯菜,丁大力便是其中之一。
此人別看平時大大咧咧、性格豪爽,但是他吃飯的時候最喜清靜,不喜歡在這個時候和別人說話。所以他一般都是在伙房東側的柴垛邊一個人獨自吃飯,今晚也不例外!
“嘿!大力,吃飯呢!”
就在丁大力剛剛吃了個半飽時,一個粗獷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畔響起,丁大力扭頭一看,正是中午過來給他送傷藥的白山海!
“山海?你來了?快坐快坐,你吃了沒?”
丁大力連忙指了指身旁的一個木頭墩,對白山海熱情地招呼道。
跟中午時的冷漠完全不同,現在的丁大力對於白山海簡直就是熱情之至,其前後態度簡直天差地別。究其原因還是白山海在中午時對丁大力說的那一番話,讓丁大力心中很是愧疚,正是這份愧疚之心,讓丁大力對白山海沒了堤防,甚至還變得有些熱情起來。
“我已經吃過了!”
白山海擺了擺手,然後在丁大力的旁邊坐了下來。其實對於丁大力的熱情,白山海心中很是有些驚喜,這證明他中午演的那場戲沒有白演,對於他來說,事情正在往好的一方面發展。
坐下來之後,白山海裝作一臉關心的樣子,看向丁大力問道:“大力,中午我給你的傷藥你塗抹了沒?現在腿傷有沒有好些?”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嚴重的傷,而且山海你給的那傷藥很特別,塗上去之後清清涼涼的,俺下午訓練的時候便感覺腿上的疼痛緩解了不少,想必明天就應該能夠完全好了!”
丁大力連忙回了一句,然後他猶豫片刻,又說道:“那個……山海,中午俺有些話說的重了些,你別放在心上,是俺不知好歹,俺給你道歉,你就當俺是一個屁,把俺給放了得了,行不?”
說罷,他不由眼巴巴地看向白山海。
聞言,白山海拍了拍丁大力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哈哈!你我是兄弟,曾經又是袍澤,那點兒事兒俺還不至於放在心上!不過大力啊,有句話我這當哥哥的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說到最後,白山海有些欲言又止。
丁大力在聽到白山海沒有因爲中午的事情而生氣時,他心裡忍不住還有些開心,但聽到最後一句話後,他立馬一拍胸脯,正色道:“山海你這是說的哪裡話?以前俺不知道,但現在俺知道了,你是真把俺當兄弟看,你有什麼話就儘管說!”
這二人交談正歡,當真是一副兄弟情深的畫面,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的柴堆中,還躺着一個剛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懶貨!
“嗯,俺怎麼睡着了?外面怎麼這麼吵?難道大軍訓練結束了?”
在柴堆中偷懶、沉睡了大半個時辰的程處默,此時只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嘈雜之聲,他忍不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識也逐漸變得清醒起來,他剛想要起身站起來,就聽見外面的白山海開口低聲道:
“大力,我聽人說這李參軍看似待人平和、一派正人君子作風,但他私下裡卻是兇狠殘暴、最是喜歡故意折磨人,他府上有些下人都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外面之所以沒有流傳他的兇名,那是因爲此人極善僞裝,人前一個樣,人後又是一個樣!
所以你們昨日撞木樁落馬受傷,我覺得並不是因爲李參軍想要鍛鍊你們是否服從命令,而是他本來就喜歡折磨人!你想想,當時他既能折磨你們取樂,還有那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皆口,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他怎麼可能會放過?”
聽到這兒,程處默就算腦袋再笨,也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原本想要站起來的他,連忙又坐了回去。
“啥?這怎麼可能?”
丁大力聽白山海這麼一說,他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他瞪着眼睛道:“李參軍在進入軍營之前,可能帶着天雞大隊滅了北方几十個縣的蝗蟲,解了當地百姓的蝗災,救活了不知道多少人!他怎麼可能是你說的那種兇狠殘暴的人呢?”
“嗯?這聲音怎麼聽着這麼耳熟啊?”
躲在柴垛中偷聽的程處默,聽到丁大力的聲音後不由覺得一陣耳熟,認真地在腦海中回憶了片刻,程處默終於想起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這不是昨天晚上和小軒一起巡營時遇到的丁大力嗎?他怎麼在這兒?不對!他在跟誰說話?聽起來好像不是咱們營的?”
昨夜程處默可是跟隨李澤軒一起巡視大營的,雖說中途這貨覺得無聊,一個人溜回去睡覺了,但丁大力所在的營是他們昨天巡視的第一個營,當時程處默可是在場的,所以他能很快辨認出丁大力的聲音來。
只是這另一個聲音他卻是從未聽過,只不過聽那人說的那些話,明顯是有故意挑撥的意思,這讓程處默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絲警惕,他打算再躲在柴堆裡面偷聽一會兒,靜觀其變!
程處默爲人只是憨厚,但他的腦袋瓜卻並不笨,捉姦在牀、捉賊拿贓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柴堆外面,白山海目光一閃,沉聲道:“我說了,那只是他的表面!李參軍這個人最是擅長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再說,他做那些還不是爲了能夠加官進爵?你看他從北方回來之後,是不是又得了陛下許多賞賜?”
“額,這個的確是!”
天雞大隊從北方滅蝗歸來後,李澤軒受封青州刺史,青州一地全部成了他的封地。所以丁大力想了想,下意識地便點了點頭,可隨即他便意識到了不對,連忙道:
“不對啊!俺昨晚聽李參軍說,九日後咱們營要和你們乙字營進行比試,所以這段時間,他會給我們安排比較重的操練任務,其中便有人會不可避免地受傷!但這些都是李參軍想讓我們變強,讓我們在九日後的比試中勝過你們!”
聞言,白山海神情一滯,不過片刻後他就反應了過來,他拍了拍丁大力的肩膀,道:
“大力啊大力,你還真是太年輕了!你知道九日後的那個比試是怎麼來的嗎?那是李參軍見丘將軍行伍經驗豐富、能力出衆,想將丘將軍從玄甲軍中趕走、強行逼迫丘將軍定下來的比試!這場比試你們戊字營只要贏了,丘將軍就將會離開玄甲軍!
他這般操練你們,嘴上說的是爲你們好,但實際上是爲了他自己!他想要排除異己,想要獨霸玄甲軍!所以他才讓你們拼命操練、卻根本不管你們死活!只要能贏得比試,你們就算都受傷了,他都不會在乎的!”
“艹!這個王八蛋到底是誰?竟敢這般污衊小軒?”
聽到這裡,程處默心中不由火冒三丈,半個多時辰前,雖然他自己也曾暗地裡編排過李澤軒,甚至還想趁李澤軒睡着後將尉遲寶林的臭襪子塞到李澤軒的牀頭,但他卻不允許旁人說李澤軒的壞話,因爲不管怎麼樣,李澤軒都是他程處默這輩子最重要的兄弟!
“啥?還有這等事?”
柴堆外面,丁大力震驚道:“俺只知道九日之後要跟你們乙字營比試,卻不知道這場比試是李參軍主動發起的!可是咱們營根本就打不過你們營啊?李參軍爲什麼要這麼做?”
“哼!正是因爲你們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那李參軍纔會這樣做!”
聞言,白山海冷笑一聲,道:“你想想,若是戊字營本身就比乙字營強,那李參軍還怎麼證明他的能力比丘將軍出衆?他就是想通過一場以弱勝強的勝利,來成就他在玄甲軍中的威名,從而逼迫丘將軍離開玄甲軍!
而你們,不過是他李澤軒成功路上的墊腳石罷了,他只把你們當做工具,卻從不會在意你們的死活,所以纔會想出那種殘酷的訓練方法,讓你們拼命訓練,甚至還人馬皆傷!”
“什麼?事情竟然是這樣?”
丁大力聽罷,臉色不由一陣發白,白山海說的這些,跟他心目中李澤軒的形象完全是大相徑庭,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大力!”
見丁大力面色發白,雙眼迷茫,白山海的嘴角勾起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他上前拍了拍丁大力的肩膀,決定乘勝追擊,他一臉深沉道:
“這次比試,我們乙字營可以輸,因爲我們不忍心你們被李參軍這般折騰,大家同在玄甲軍,那就是袍澤,是兄弟!現在你們還只是受一些輕傷,誰知道以後你們會不會丟了性命?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校場之上,這對我們玄甲軍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丁大力一臉痛苦地揉了揉眉心,他擺了擺手道:“山海,你別說了!俺只是戊字營一小兵,就算知道了這些,俺也做不了什麼,還不如就這麼糊塗下去!”
白山海見時機已然成熟,他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欣喜,他連忙道:“大力!誰說你做不了什麼的?兄弟我實話跟你說,我們營的校尉早就看不慣李參軍的這種暴行了,中午我給你的傷藥就是我們校尉發給我們的!我們校尉肯定有方法能扳倒李澤軒、讓他不再迫害你們!
這樣,今夜子時,你將你們營中其他受傷的幾位兄弟都叫到這邊來,一來,我給他們都發放一些傷藥,二來,我把我們校尉也請過來,他到時候會跟你們說說接下來應該如何去反抗李參軍的暴行!如何?”
“這……可是萬一被發現……”
丁大力眼中閃過一絲意動之色,但仍舊有些遲疑。
白山海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大力,你不用擔心,咱們玄甲軍現在可不是他李澤軒能一手遮天的!出了事情,有咱們校尉替你們擔着,再不濟,上面還有邱將軍呢!丘將軍爲人正直,一腔正氣,到時候他一定會爲爲我們主持公道的!
你要知道你此舉不僅是在解救你,更是解救你們營其他弟兄啊!你就忍心看着他們被李澤軒糟踐嗎?以李澤軒殘暴的性子,他們遲早會被練廢的!”
白山海的最後一句話,算是徹底說到了丁大力的心坎兒裡!他這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爲人仗義!聞聽此言,原本一臉猶豫的丁大力頓時一臉堅定了起來,他看向白山海,重重地點頭道:
“好!山海哥,俺聽你的!今夜子時,俺就帶着弟兄們來這邊見你們校尉!看看他有什麼辦法。”
“好!大力!你小子還是跟以前一樣仗義!我白山海沒有看錯你!”
白山海聞言,不由面現激動之色,他重重地朝着丁大力胸口擂了一拳,興奮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在就回營將此事告知我們校尉,今夜子時,咱們不見不散!哦,對了!李澤軒此人極善僞裝,營中大多數將士都被他表面的僞善給矇蔽了,你行事一定要小心,不可聲張,以免被人阻撓!”
說到最後,白山海不放心地交待了一句。
“嗯!山海哥,俺曉得!你就放心吧!”
丁大力點了點頭,白山海這才放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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