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然!”毛嬙出現在門口,對劉修招了招手,同時欠身對趙毅施了一禮。趙毅連忙還禮,臉上卻露出一些尷尬之色,嚅囁道:“德然,如果不方便,千萬不要勉強。”
劉修不以爲意,擺擺手笑了一聲:“我盡力而爲吧。”和趙毅告了別,跟着毛嬙進了屋,一進門就看到盧敏臉色不太好,不由得一愣,連忙走過去問道:“師兄,怎麼了?”
盧敏說話之前先看了一眼毛嬙,毛嬙點了點頭,有些責備的說道:“你怎麼能答應趙毅送他《東胡志》?”
劉修這纔有些會過意來,看他們這樣子,大概毛嬙把他叫進來就是想阻止他的,只是沒想到他已經答應了,這纔有些生氣。他有些不解,卻沒有爭辯,只是靜靜的坐着,等着。
盧敏眉梢顫了顫,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德然,按說這部《東胡志》是你一手整理出來的,你想送給誰,我無權過問。”
劉修連忙搖頭,盧敏這句話說得有些重了:“師兄,我沒有這個意思……”
毛嬙要直接得多:“你怎麼這麼傻?費了這麼多心力整理出來的一部分,嘴一張就送人了?你知道這可能是目前世上對東胡瞭解得最充分的一部書嗎?只要你放出風聲去,花錢來求抄一份的人能擠破你家的門。”
劉修這才意識到這部書居然這麼珍貴,想想也是,這年頭書都是靠抄寫,得之不易,而且可能也沒有人像他這樣結合了好幾個人的經驗,做過系統的整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盧敏,又看看毛嬙:“師兄,我……我是覺得趙毅他們確實是有心殺敵的,所以才……”
盧敏擡起手,打斷了劉修的話:“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讓更多的人知道胡人的形勢,可是你要知道,那個謝廣隆是個馬賊,他隨時都有可能回到草原上去搶劫,如果這部書落到胡人的手裡,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這裡面不光有草原上的地形,還有幽州諸郡的形勢、居庸關的地形,一旦胡人突破了居庸關,那將是什麼後果?涿郡甚至包括整個河北都有可能面臨胡人鐵騎的衝擊。”
盧敏非常生氣,語氣也跟着重了起來,要不是毛嬙在旁邊,他很可能怒斥劉修的隨意。
劉修撓撓頭,趁着盧敏喘氣的功夫,把剛纔趙毅託他向盧敏請求的事情說了一遍。盧敏聽了,還沒來得及說話,毛嬙卻冷笑一聲:“德然,你心地善良,不知道人心的險惡,當然了,我也不是說趙毅就是惡人,但是那個謝廣隆呢?你以爲他真的是因爲一片忠義纔不做馬賊的?你知道那些年檀石槐在草原上崛起之後,多少馬賊被他們剿殺,又有多少人被追得無處藏身?公沙太守把他放在居庸關,就沒有他的考慮嗎?”
劉修大吃一驚:“你們懷疑……”
“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是這些唯利是圖的馬賊。”盧敏不容分說的說道:“向公沙太守建議的事,我可以去辦,但是你不要完全相信他,一旦出了事,不是你一個人承擔得起的。我們這次能成行已經是很難得的事了,千萬不能節外生枝。”
劉修無法反駁,如果謝廣隆真如毛嬙所說,只是被鮮卑人追得活不下去纔到上谷來的話,那把這部《東胡志》送給他的確不太合適。不過,趙毅不是胡人,他家是常山大族,應該不會這樣吧?
“常山趙家我知道,應該不會出那樣的人。”毛嬙詢問了一下盧敏的意思,最後打了個圓場說道:“你把草原上的部分抄給他,幽州的部分就不要抄了,我相信趙毅能理解的。”
劉修把目光投向盧敏,盧敏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略作思索,又沉聲道:“你自己抄,不要讓其他人代勞。”他看了劉修一眼,又解釋了兩句:“既然你要賣趙毅一個人情,乾脆就做得徹底一點。另外,除了劉備和張飛兩人,其他人面前也不要多說什麼。”
“爲什麼?”劉修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防着謝廣隆還有點道理,爲什麼連涿縣一起來的人也防着?
“你真是什麼也不知道。”毛嬙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彈了一下劉修的腦門:“幽州的大戶有幾個和草原上的人沒有生意來往?”
劉修大吃一驚。不過,毛嬙就是涿縣的大戶,想必這句話不會無的放矢,他雖然覺得很震驚,可是想想,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前世的時候,這樣的事情也不少,許多天天嘴上喊着愛國的人,不是早就把國籍改成了他們最“不恥”的外國籍了嗎。
果然利益纔是一切。
劉修心情非常不好,沒有心情再爭論什麼,他點了點頭,便退了出來。盧敏見了有些擔心,毛嬙卻只是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怎麼去勸解,盧敏的身份背景和她不一樣,在這件事上很難說到一起去。
“德然的心思還是太單純了,就像一匹素一樣。”
“赤子之心,難能可貴,可惜難以長保。”盧敏無來由的嘆了一聲,有些黯然。毛嬙欲勸,張了張嘴,卻也只能跟着嘆了一聲。是啊,道德和現實總是那麼遙遠。她突然轉過一個念頭,覺得自己的感慨有些莫名其妙:這劉修跟道德扯得上什麼邊啊,他是個有劣跡的無良少年啊。
兩天後,劉修把親手抄的經過刪減的《東胡志》交給了趙毅,本來以爲趙毅會不高興的,沒想到趙毅喜出望外,對他的解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好象早就料到了似的,反而很感激的說道:“德然,你放心,這部書我絕不會給其他人看一眼。”
劉修笑了:“那倒未必,你弟弟子龍總不會有問題吧。”
趙毅一愣,隨即欣喜的哈哈大笑,拍着劉修的肩膀道:“德然,子龍如果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將德然引爲知己的。德然如果有空到常山,無論如何一定要來我趙家作客。”
“那是一定的。”劉修擠擠眼睛,半真半假的說道:“你們趙家是幾百年的將門,我怎麼能不去沾沾名將之氣?說不定到時候還要向你們兄弟討教一些武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