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月光照亮戰場的另一場交鋒,洛倫先前叫嚷的的話確實擊破了克勞奇的心理防線,那位食死徒聲稱要用鑽心咒折磨他直到天亮,傾瀉過來的魔咒也證明了這一點,十幾次鑽心咒的攻擊裡會夾雜着一兩個惡咒,的確沒有致死的索命咒。
轟隆……
懷着強烈惡意的紅色鑽心咒跟各種顏色的魔咒撞在一起,雙方強大的魔力激盪出夏季悶雷一樣的炸響,低沉厚重。
隨着撞擊次數的逐漸增多,一直觀察着對面狀態的克勞奇表情一點點變得凝重,控制魔杖的手勢也慢慢改變,從一開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輕鬆按住握持,變成了五根手指緊緊攥住魔杖。
簡單粗暴的魔咒對撞藏着細節博弈,洛倫釋放魔咒的角度看似隨意,不露痕跡,但每次都能正好撞上迎面而來的鑽心咒,其他零零散散的惡咒也被封鎖在安全距離,略微有些急躁的克勞奇想要突破橫攔在兩人中間的無形防線,但是不論他怎麼調整施法速度,對面的魔咒及時跟上,堵得心裡煩悶憋屈。
洛倫忽然甩出一道淡綠色的擊退咒,輕盈迅捷,將克勞奇剛剛醞釀激發的鑽心咒堵在他身前幾英尺的地方。
克勞奇被眼前驟然炸響的魔力煙花震得耳膜發緊,絢爛的紅綠光輝映亮了夜空,也映亮了他的臉,心神震顫讓他眼神有些恍惚。
按着魔杖繞着食指轉了一圈,洛倫不動聲色地拉近攻擊距離,看向不遠處死死盯着他的食死徒,輕聲笑了笑:“克勞奇教授怎麼停下來了,想着怎麼逃跑嗎?還是在擔心回去被你的主子訓斥?哦,他怎麼會訓斥你呢,畢竟你可是把他當做——”
“夠了!卑賤的小泥巴種,你根本不懂得我和黑魔王的關係,黑魔王和我有很多共同之處,我們都有極其讓人失望的父親,我們都恥辱地繼承了父親的名字,我們都愉快地殺死了父親……我們,我們……”
克勞奇魔杖杖尖死死對準前方,悄然綻放出一抹晃眼綠光,瀰漫着死亡氣息的魔咒正要迸射。
一記熾烈的紅色光束穿透右胸。
克勞奇嘴裡漫出一口鮮血,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的他努力舉着魔杖,含糊着想念出那句咒語:“阿……阿瓦達……”
洛倫晃動魔杖,一股無形的魔力飄蕩過去,將洞穿胸口被洞穿的食死徒化作一隻白鼬,如同上一學年他想對那幾位學生做的那樣。
率先結束戰鬥的洛倫慢悠悠地走上前,拎起仰倒在地上抽搐流血的白鼬,撒了點白鮮香精上去,然後隨手塞進一個留有氣孔的玻璃罐中,擰緊蓋子,栓了根草繩吊在手上。
魔力洞穿的是右胸,本來也不是致命傷勢,巫師也不容易發生感染,他打算就這樣帶回去交給鄧布利多。
洛倫收押俘虜,繳獲魔杖一根,起身看向不遠處正在對峙的兩人,那邊的戰鬥也已經臨近尾聲。
“就是現在……”
抓住破綻的赫敏眼神一凝,半舉在身前的魔杖猛然向下揮動,彷彿一位優雅的樂團指揮示意樂手開始演奏,一位戰場的將軍命令士兵開始進攻。
變形術透過無形卻緊密的聯繫喚醒那些不起眼的碎石,麥克尼爾腳下的石子忽然活了過來,彷彿一顆顆生機飽滿的葡萄籽被魔力催生,欣然發芽,生長出一條條靈活的藤蔓,眨眼間就將麥克尼爾籠罩進去。
“嗬……”
麥克尼爾臉色漲紅,微微突出的眼球裡滿是錯愕,倉促爆發的力量壓迫胸腔,迫使他吐出肺裡的空氣。剛纔他沒有預料的四年級的小女巫能夠擋住不可饒恕咒,現在也沒能預料到,那些飛來的石子竟然是變形術的載體。
手腕被石質藤蔓勒緊,難以發力的手指蜷縮在一起,魔杖脫手垂落。
赫敏快步上前伸手撿起魔杖,試探性戳了戳被牢牢困在石頭當中的食死徒,看見他毫無反應,顯然已經陷入昏厥,放鬆地呼了口氣。
洛倫看了眼困在岩石裡的食死徒,好傢伙,面目猙獰,那些血管都快爆出來了。爲了防止小女巫未來幾天做噩夢,他一路小跑過去,給玻璃罐裡又塞了只白鼬。
赫敏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罐子裡的俘虜,總感覺哪裡怪怪的,但形容不出來,擡頭問道:“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去找奧爾兄妹嗎?”
洛倫擰緊蓋子,聽着山地裡不斷迴盪着的沉重捶擊聲:“天亮了再去吧,現在,我們找個好地方看日出。”
“看日出……”小女巫點點頭。
經歷了一場真正的戰鬥,直面過那種不加掩飾的惡意,戰勝了名聲赫赫的食死徒,小女巫的心緒並不平靜,現在要睡覺肯定是睡不着的,興奮得眼睛閃閃發亮。
洛倫能夠感覺到,她在這場戰鬥裡完成了某些無法言說的蛻變。
兩人找了一塊平整乾淨的石頭坐下來,在霧氣濃郁起來之前,用一張毛毯把兩個人的肩膀裹在一起,腦袋靠着腦袋,聲音輕細地說着剛纔的戰鬥。
談到不可饒恕咒,談到戰鬥節奏的把控。
說起死去的克勞奇先生。
商量回去以後怎麼跟鄧布利多講述,商量巨人部落未來的發展……
沉悶的捶擊聲響了一夜,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結束了。
窪地西邊的山脊上面,洛倫的睫毛輕輕眨動,披着溫暖厚實的毛毯,呼吸間逸散的熱量擠開不斷浮動的晨霧,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眸閉合,呼吸均勻,身體放鬆,顯然已經睡着了。
但只要他稍微有什麼動作,女孩就會發出撒嬌一樣的嗯哼聲,軟糯不清。
洛倫搖了搖肩膀,叫醒半夢半醒的赫敏。
今天是個好天氣,天邊的雲層稀薄,山間的霧氣也很淡,耀眼的陽光穿透雲層,驅散霧氣,沒過多久,一輪橘紅色的圓日就從山峰後面升起,金紅色光輝在天空和山地之間閃耀,輝煌燦爛的霞光落滿起伏的山巒,就連積雪也被染成了紅色。
明亮的光線落在女孩臉上,能感覺到一絲淡淡的溫暖,晃眼的光線刺得赫敏睜開了眼睛
她看了看正在升起的紅日,不太適應地眯起眼睛,轉頭又看了看身邊人染上霞光的臉和閃爍着光亮的眼睛,覺得身邊的美景比天邊的美景要順眼一些,緊了緊身前裹着的毛毯,也緊了緊攬住他的懷抱,神情慵懶。
或許是山地離天空很近,太陽升得很快,在很短時間內就從橘紅色變成了耀眼的金色,天際的雲霞也紛紛飄散,只留下幾縷發光的絲帶。
洛倫和赫敏都非常眷戀毛毯裡的溫暖,攥着毛毯不捨得鬆開。
“赫敏,我們該去巨人部落了。”
“再等五分鐘,就五分鐘……”
……“哥哥……”
光線昏暗的山洞最深處,有人輕聲呼喊。
奧爾捶擊金屬頭盔的動作逐漸慢下來,碩大的眼珠中閃過一絲茫然。
是誰在說話?
“是蓋爾啊,不要打擾我,我正在做很重要的事情。”
“哥哥……”一個更加柔和的聲音呼喚道。
奧爾的拳頭仍然沒有停止,因爲長時間盯着一個地方,已經有些僵硬的眼珠轉動了一下。
“是米爾啊,不要打擾我,我正在……”
他在金黃火光中停下高舉的拳頭,一身已經乾涸的鮮血如同鳳仙花的汁液,捶打了一整晚的拳頭皮開肉綻,幾乎能看見裡面森然的骨頭,低垂的腦袋正對着一頂血肉淋漓的金屬頭盔,頭盔兩旁,兩個矮小的巨人正皺緊眉頭盯着他,滿臉擔憂。
奧爾的拳頭因爲疼痛抽搐兩下,他朝兩人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用另外一隻手撿起頭盔,果然如同兩個混血巨人說的那樣,堅不可摧,只是裡面那顆頭顱已經被震地骨肉分離,顱骨上遍佈裂紋,皮肉和腦漿早已經混在一起,化作一灘肉泥。
他拎着頭盔甩了甩糜爛的肉泥,用很輕鬆的語氣說道:“這傢伙白長了大個子,被我撞到了就不敢反擊了。”
蓋爾鬆了一口氣,米爾擡起頭,眼睛裡依然閃動着擔憂:“哥哥,外面聚集了很多巨人。”
“沒事,他們看見這個就明白了。”奧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站起身來,僵硬的腿部肌肉使他稍微踉蹌了一下,好在很快平穩站定,撈起頭盔帶着裡面的頭骨一起,一步一步朝山洞外面走去。
“哥哥——”米爾看着他受傷的右手,想攔住他。
奧爾頭也不回,聲音沉穩地說道:“放心吧,從今天開始,巨人部落的命運改變了,永永遠遠的改變了!”
蓋爾忽然有些恍惚,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三兄妹中最特別的那個,哥哥奧爾擁有的只是莽撞的力量,而他的智慧纔是更加關鍵的、不可或缺的東西,但現在,某些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一聲不吭地跟在奧爾身後,慢慢朝山洞外面走去。
奧爾踏出洞口,熾烈的光照在他滿身乾涸的鮮血上,恍惚間他覺得灑滿窪地的不是陽光,而是熊熊燃燒的火光,而在漫天火光裡,佇立着一個個高大魁梧的巨人,身體最強大的人形生物!
山脊高處,兩個渺小卻不可忽視的身影靜靜站立,那是巨人部落全新命運的締造者,他強大力量的來源。
奧爾停頓了一下,皮肉綻開露出骨頭的右手舉起頭顱,沾滿血污,完好無損的左手舉起頭盔,威嚴的聲音迴盪在山地之間:
“我,奧爾,新的古戈!”
曠野的冷風吹過窪地,哪怕是長期渾渾噩噩的、腦子遲鈍的巨人們,也能清楚地感覺到,某種宏大的東西正在從眼前的巨人身上升起,將所有巨人裹挾進去。
巨人們彼此對視,用粗糙原始的語言小聲呢喃,遲疑片刻後,整齊地伏跪下去。
……
本尼維斯山腰,一塊平整的空地上。
米爾半蹲在奧爾的身邊,用樹皮沾熱水,仔仔細細地清理着奧爾手上深可見骨的傷口。身邊的平整石塊上,還擺放着一甕滿滿當當的白鮮香精,飄逸着清淡的草藥香氣。
洛倫看着米爾的動作,點了點頭:“以後也是這樣,不管有沒有白鮮香精,及時清理傷口裡面的髒東西,能讓傷口更快癒合。”
米爾用木勺舀出一點白鮮香精,傾倒在駭人的傷口處,看着粉紅的嫩肉飛快生長,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嗯!”
旁邊不遠處,蓋爾蹲在地上,低垂着腦袋,講述他了解到的情況:
“……海格和馬克西姆是往西邊樹林走的,他們走的時候還帶走了一隻比我還矮小的巨人,名字叫格洛普,據說是他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海格的……親弟弟!”
赫敏詫異地睜大眼睛,“同母異父,他,她,那他的母親……”
“一個叫做弗裡德瓦法的女巨人,她不怎麼喜歡格洛普,因爲他只有十六英尺,沒有家人照顧的矮小巨人一直是受欺負的對象,被其他巨人趕來趕去,海格就把他帶走了。”
“哦,是啊,十六英尺會被嫌棄矮小……”赫敏表情古怪。
洛倫倒是不怎麼驚訝,得知海格離開的方向後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臉盤大小的黃銅圓盤遞過去:“你們這裡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就要出發去找海格他們了,這個東西留給你,戳動上面的字母刻痕就能跟我聯絡,有什麼緊急情況可以通知我。”
蓋爾看了看和他指甲蓋差不多大小的圓盤,顯得有些爲難。
“別看了,這已經是加大版的了,以後有機會再做個更大更結實的給你。”
“……”
洛倫和赫敏向三兄妹告別後,沿着崎嶇的山路離開窪地,米爾小心翼翼地收好白鮮香精,蓋爾輕輕用食指戳動黃銅圓盤。
奧爾看着兩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重重迭迭的岩石當中,忽然轉頭問道:“我們以後就是鄧布利多的人了嗎?”
蓋爾搖了搖頭,拿着黃銅圓盤轉身往山洞走去,他要找個安全的地方把這東西藏起來。
“他搖頭是什麼意思?”奧爾疑惑地看向妹妹。
“我們是洛倫·摩根的人。”
米爾的聲音很輕很輕,彷彿微風拂過。